“你先找地方藏身。”白无常对黎子清道。

黎子清随手将相框又放回床头柜，他有意想往客厅躲。从毛球尸体迟迟未收拾的情况来看，宋兆亚有可能根本不往那个方向去。

然而拖沓的脚步声径自朝他的方向而来，黎子清左看右看，无处可躲。

他皱着眉，决定先到门后躲一会儿，如果真的不行，直接将人打晕了再逃走。

宋兆亚先在外头吃过晚餐后才回的家。

他一路都在思考，自己一定是太累了才会产生错觉。

坐地铁回家的路上他数次累得直打盹都不敢睡，就怕半梦半醒间又听见什么怪声，甚或看到什么不该存在的人。

他回想起今天中午那个莫名其妙的，说自己有阴阳眼的人所说的话：“你身边跟着两道魂魄……它们身上怨气极重……恨不得除你而后快……魂化实体之日便是你死期到来之时。”

宋兆亚浑身打了个寒颤，不会的，他安慰自己，不会的，却忽然觉得自己家好像比外头还要阴冷上几分。

为了确保毛球的尸体不会解冻进而腐化产生臭味，宋兆亚一直没开暖气。

他趿着室内拖鞋，灯也没开，直接往房间走去。

“沙──沙──”脚步声有气无力，“沙──沙──”

黎子清并不清楚自己的本体对宋兆亚做了什么，让他如此疲累。

因为在他看来，骗过警察还陷害同学当代罪羔羊的宋兆亚，理应春风得意、开酒庆祝才对，怎么反而无精打采？

他听着宋兆亚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门边，内心里做着斗争。到时候门一开，他要不要伸手挡一下门？

不挡，一会儿门板直接撞他脑袋上，该有多傻；挡了吧，万一被抓个现行，依宋兆亚那卑鄙的个性，将自己交给警察都还算手下留情。

随着脚步声在门口站定，黎子清立即有了决定。

就取中间值！

稍微挡一下就好，不被察觉、门也不会撞自己脑袋上、嗑出声响即可。

门把转动，黎子清聚精会神，他双手手掌向外举至胸前，想借此卸掉一些力，然而房门只是随意被半推开，宋兆亚似一缕游魂般将自己甩至床上，门与黎子清之间甚至还有大半距离。

白无常见状，连忙催促，“趁现在，快走！”

黎子清迅速闪身，从半开的房门离开。

悄无声息。

宋兆亚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睡着。

好累……

明明没做什么，怎么觉得身体这么累？

迷迷瞪瞪间，他看向床头柜的照片，却陡然呼吸一窒，心脏像被谁大力捏了一下，冷意从脚底直往上窜……

他明明记得照片是转向墙壁的，怎么现在却朝着门口的方向了？

照片里头，沉希挽着他的手，笑得阳光又灿烂。以前他看着照片觉得甜蜜，现在却让他觉得渗得慌。

宋兆亚用棉被将自己包裹起来，自我催眠，宋兆亚，你只是太累了。

睡吧！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等一觉醒来就是全新的一天。

睡吧……快睡吧……

黎子清离开的开关门声，在他强烈的心理暗示下被忽略，他不停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幻觉……是假的……

黎子清因而顺利脱身。

复制黎子清和黑白无常在宋兆亚家门口分别，他没想到能竟然真能顺利找到沉希灵魂的禁锢处，他打算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去跟自己的本体还有东方凌分享。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边走边盘算，等明天宋兆亚去上学，他要悄悄带走毛球的尸体火化之后再安葬。

做好计画的黎子清回到家后，小九跑出来迎接他，蹭着他的裤管撒娇，“漂亮哥哥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小九怎么没看到？”

其他小猫则脸带警惕、慢慢从各自躲藏的地方走出来，小心翼翼往他周边观察着什么的样子。

黎子清察觉家里气氛的不对劲，说道：“我是复制的哥哥，另一个我跟地狱猫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众小猫一听东方凌没在他身边，纷纷跑出来跟他打招呼。

黎子清一边撸猫，一边听小九汇报情报。

“好像吵架了，大人的表情超可怕，像这样，”小□□着东方凌面无表情的低气压脸，可惜一点都不凶、奶萌奶萌的，“而且房间里面还传来奇怪的声音。”

“是这样……”黎子清笑着摸了它两把，内心却暗自琢磨着他们俩不会打架了吧？

可别这么冲动啊，毕竟真动起手来，自己打赢的机率根本微乎其微。

他决定去探探状况。

他叮嘱小猫们，“你们乖乖待在这里别过来。”以免受到波及。

大家乖巧答应：“好。”

就这样，黎子清走到门口，他本想直接开门，转念又想，给里头的人提个醒好了。

真动手了也悠着点，家具什么都重新买都是一笔开销。

敲过门后，他深吸一口气开门进房，却见床榻上凌乱得一蹋糊涂，而自己的本体正压在一身仙气缥缈东方凌身上。

“……”

他只觉得一瞬间头脑都短路了，目瞪口呆。

这两人在这短短的半天中，到底是……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吗？ ！

*

本体黎子清简单将事情的经过、隐去最后的复制躯体回到家的桥段，跟东方凌说了一遍。

“明天我亲自去宋兆亚房间看看。”东方凌边说边替黎子清盖上棉被。

黎子清：“我跟你一起去。”

东方凌故作诧异：“你又要翘课？”

“我今天没翘课！”黎子清声明，“复制躯体有去上课！”

“是我忘了。”东方凌看了眼时间，摸头哄人，“不早了，快睡吧，我的小猫少爷。”

*

宋兆亚昨天睡得并不好，他眼下挂着两团黑眼圈，看起来像过度疲劳、随时会昏倒的脆弱鸡。

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他本不想到学校去，但住处的阴森森凉意、毛球未葬的尸体以及自己转向的照片都让他因为作贼心虚而变得胆战心惊。

他想：人多的地方阳气多，家里那两只鬼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害人吧？

于是他早早就往教室阳光最充足的地方落座，在开始上课之前，他依旧反覆拨打着一通号码，上头显示的拨出纪录是183通，却始终没有人接。

然而宋兆亚不愿放弃，他想质问对方那个所谓的“灵魂禁锢生财术”是否属实？他总感觉好像失败了，不只没有天上掉横财，还快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

宋兆亚盯着电话发呆，打算等语音信箱的声音出来后按挂断接着再拨一次，这动作他早已重复上百次，十分纯熟。

然而──

“槐安画廊您好。”电话接通了，从里头传来一道训练有素的女接待员声音。

宋兆亚愣了愣，怎么会是画廊？

他一瞬间舌头打结，“喂喂喂？那个……”

“是，请说。”对方声音柔美，态度良好。

宋兆亚将电话拿到眼前看了下，上方拨出名字写的的确是“高人”二字。他想，既然自己没打错电话，那只可能是对方找个人来欺骗他了。

“你们老板在吗？我找他。”宋兆亚语气一沉，故作镇定。

“老板长年旅居世界各国寻找作画灵感，目前不在东泽国内。槐安美术馆的一切事物我能全权处理，请问您是想看展、买画、还是借场地办展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宋兆亚不上当，他坚持道：“叫你老板听电话，跟他说要出事了！有人要死了！他如果不想手上沾染人命的话，最好不要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先生，我想您拨错号码了。”对方的语气有些为难，“不过如果您真的遇上无法处理的事，可以寻求警察的协助，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宋兆亚感觉对方好似听不懂人话，他咬牙切齿：“我再说一次，我要找你们老板！”

对方耐心仿佛也到了尽头，语气强硬了不少，“先生，您知道我们老板的名字吗？知道他的代表作品与获奖事迹吗？连伊莉莎白女皇想见他都会提前送邀请函过来，也请您好好遵守礼节，谢谢。”

对方说完话便直接挂了电话，宋兆亚本来都被说蒙了，却又在听见电话的嘟嘟声时，心火再次熊熊燃烧，他再次拨了电话，依旧是刚刚那位女士接的，她单刀直入，“如果您继续纠缠不清，我会报警的。”

然后，通话结束。

“操！”宋兆亚气得差点摔手机，幸好理智尚存，在手机即将脱手的前一刻给收了回来。

他不信邪地用对方的电话号码到网路上搜寻，果然搜出了一间画廊的资讯。

他点开网站，看着上头高级简约的画廊内装照片，和洋洋洒洒的一排国际获奖事迹，第一次感觉两眼发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此刻头痛的人不只宋兆亚，东方凌同样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黎子清和复制躯体正在吵架。

复制躯体双手交叉于胸前，脸色不善，“凭什么今天又是我去上学？我也想跟东方凌一起出任务。”

黎子清神色冰冷，“因为你是复制出来的，而我是本尊，这还需要理由？”

“哪里来的本尊分身，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

众小猫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的确一模一样，分不出来。

小九在两人脚边转圈圈，“哇！有两个漂亮哥哥！小九也想变出好多小九！”

两人同时开口：“小九乖，哥哥在处理事情，晚上回来再陪你玩。”声调语气一模一样，看得小九又更兴奋了，“好！小九晚上要跟两个漂亮哥哥玩！”

东方凌在一旁头痛扶额，这就是古代皇帝的烦恼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该怎么劝？

只见他们一人拉住东方凌一侧的手，朝对方说道：“上学快迟到了，你出门吧！”

空气中无形的战火正来回较着劲。

东方凌：“……”

“要不我们今天上学先请假，然后一起去找宋兆亚？”

可惜黎子清好像和自己较起了劲，黎子清们说道：“不行，你功德都花了，怎么能浪费！”

东方凌：“……”

最后东方凌又变出了另一个自己，让他陪着黎子清去上学，事情才圆满解决。

东方凌：无福消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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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