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还有完没完？”温书清蹲到颜如玉跟前，嗤道，“死都死了还管什么男人，有本事搞死他，没本事投胎换个人家好好长大，哭顶个屁用！”

“就是就是。”魏亦诚隔着老远站着搭腔。

颜如玉呜呜咽咽地哭着，打着嗝儿说：“他就是个渣男。”

“当初我就说梁政是渣男，你不信，还要和我断绝姐妹关系，掉坑里了，人也死了再说这种屁话有什么用？”温书清伸手擦颜如玉的眼泪。

但很奇怪。

她一接触颜如玉，手就从颜如玉脸上穿过去了。

“怎么回事？”她问颜如玉。

“我的三魂七魄只剩下二魂六魄了。”颜如玉说，“我没钱买入梦的符咒，只能以燃烧魂魄的方式入梦。”

“你是傻逼吗？！”温书清骂她。

“我不是傻逼怎么会爱上梁政这种人呢……”颜如玉似乎虚弱了很多，身体也比白天要更加透明了。

她完全不像是个黑化了的厉鬼。

反倒像个受了很重很重伤的柔弱女人。

“你想要怎么做？”温书清说，“让他把吞掉的财产吐出来？”

“我不要钱，我要他身败名裂，我要他坐牢，要他死！”颜如玉一把抓住温书清的手，但她的手也很快从温书清的手背穿了过去。

一切动作都显得徒劳。

颜如玉有些难过似的看着温书清，恨恨地说：“是他害死我的！”

“什么？”

“是梁政害死我的！”

***

黑化后的颜如玉并没有走远。

而是趁魏亦诚不注意的时候藏进了别墅。

她不甘心。

也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在自己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更不能接受自己过去几年的错付。

富家女与穷小子的爱情本来就不被人看好，可颜如玉不管，偏要说这是真爱。

不惜付出姐妹决裂的代价也要和梁政在一起。

结果却被打脸了。

梁政嘴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假的，至死不渝是假的，所有的一切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是假的！

颜如玉想要找梁政讨个说法。

或者说是想要讨一个死心。

因为颜如玉至死都是爱着梁政的。

她并不想怀着对这样一个人渣的爱去过另一段即将开始的新的人生。

颜如玉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心态走进她和梁政曾经的那个卧室的。

她走进卧室的时候正赶上那俩人办事的最关键时候，粗喘和娇吟充斥着整个房间。

颜如玉冲着床头刮了一阵风。

风起带动整个卧室的窗帘都跟着刷刷刷地抖动。

但那两人并没停，反而是觉得更加有趣。

在这风声中中二人兴致更浓，动作频率更快，某种熟悉的暧昧声更大。

床上那薄薄的一层毛毯也被抖落在地。

很快，梁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那是从前无数个夜里，颜如玉都没有听见过的声音。

好像是无数个与颜如玉情投意合的缠绵瞬间，也全都是梁政装出来的一样。

颜如玉睚眦欲裂。

又觉得本来已经死透了的心开始撕裂般的疼痛。

原来人死了也跟活着的时候一样啊。

会觉得受欺骗，会难过，也会流泪。

还会恨！

恨不得让眼前的人死，让他们被千刀万剐，被挫骨扬灰！

风因为颜如玉的恨意刮得更加猛烈了些。

卧室的玻璃窗也被刮得哗啦啦作响。

女人往梁政怀里钻了钻，用一种很害怕的撒娇语气和梁政说：“你说是不是你那前妻回来找我们了？”

“别瞎说！”梁政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安慰道，“世上哪有那么多鬼鬼怪怪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别怕。”

他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满不在意地说：“再说了，她活着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弄死，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鬼我也能再次把她弄死。”

女人满意地笑了，她在梁政脸上亲了一口，凑近他耳朵根儿处说了句什么，惹得梁政哈哈大笑，又把她按在床上来了一次。

颜如玉丧魂一样的荡出了别墅。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种只会刮风的恶鬼属性是完全报不了仇的。

但是梁政那句“她活着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弄死”，却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颜如玉活着的时候打理一项慈善基金会，又是颜家长女，本来就不算笨。

要不是遇到梁政，陷入爱情这团迷雾里，她本来也可以和温书清一样大有所为。

所以这句话，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颜如玉的警觉。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颜如玉的死亡是梁政一手策划的，高额保险费、巨额遗产、还有慈善基金……所有一切属于颜如玉的东西在她死后全都变成了梁政一人独有。

很早的时候温书清就和颜如玉说梁政这种长得好看又有才的人肯和颜如玉在一起，绝不会是因为爱情，而是另有所图。

但颜如玉不听也不信，甚至为了梁政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温书清闹翻。

她相信梁政和自己说的一切的话，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缘分，相信一切不以外貌和钱财来计较的、属于颜如玉和梁政的爱情。

可现在，她用生命推翻了自己当初立下的flag。

这代价何其惨痛。

颜如玉走到自己出车祸的地方。

那里早就被处理了，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人为的线索。

她恍惚间想起出车祸的那个早晨，她像往常一样喝了一杯梁政端来的热牛奶。

后来开车的时候觉得有点儿困，又在下坡处爆了胎，她有些急切地去踩刹车……

颜如玉似乎不太能记得清那时候到底是怎样的了。

反正就是稀里糊涂的送了命。

*

“所以你自己也并不能记得清楚到底是怎么出的车祸？”温书清两根细眉拧起，眉间挤出一团小小的肉疙瘩，很是苦恼的模样，“连当事人都不清楚的事情我这个外人怎么去查证？”

“可只要是犯罪，总会留下证据的！”颜如玉急道，“从废弃车的修理厂去调取出事车辆的行车记录和车辆损坏情况记录、回我住的那个房子找安眠药的购买处方，去车祸现场勘查……只要足够用心，总会找到证据的！书清，我求你了！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儿上……”

“我知道，我会帮你的，可是……”温书清看向颜如玉，说，“可是这一切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找证据，提起诉讼，将梁政送入监狱。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而颜如玉最缺的就是时间。

她该回地府了。

在这一刻，温书清才终于意识到，颜如玉是真的死了。

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女孩儿，死在了她二十八岁的这一年。

往后许多年的属于温书清的人生里，也再也不会有颜如玉这个人了。

可能几个月后，颜如玉就会开启了新的人生篇章，拥有另一个重新开始的人生。

不再记得温书清，也不会知道梁政是谁。

温书清像是有些不忍地和颜如玉说：“阿玉，那个时候的你，或许已经不在了。”

在梁政受到法律制裁的时候，颜如玉已经不在了。

也完全不会知道。

颜如玉嘴唇颤抖。

带动着挂在下巴处的那团皮肉也跟着抖。

她扭头去看魏亦诚，用那种很可怜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求他给自己多一些留在人世间的时间。

颜如玉的样貌还是很可怖，因为流血又流泪整张脸都布满了可怕的又恶心的痕迹。

完全是魏亦诚最怕的那种很丑很丑的恶鬼模样。

但魏亦诚在此时此刻却并不觉得多么可怕，只是觉得她万分可怜。

于是，他揪住自己宽大的袍子，只思考了几秒，就念动咒语，在颜如玉可怜的求救目光中收回了捆绑住她的勾魂索。

他抿了抿唇，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破旧到不行的通信仪，很艰难地点开“死亡APP”，语音道：“地狱使者魏亦诚，编号125，勾魂失败。”

明晚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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