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狱

弹幕要疯。

[靠靠靠靠靠,罪魂被放了!!]

[惨了惨了!这怎么办!]

[完蛋,玩大了!]

[无常大人怎么还不来!]

鬼差们纷纷慌乱地从刀山上跳下来,孟绮云眼睁睁看着罪魂犹如脱缰野马,被追赶着冲向迷雾。

小芮和后来赶到的冤魂们全都懵了。

怎么……就大乱了呢?

“拦住罪魂!东南方位出现鬼域入口!”

鬼差破音的嘶吼爆裂开来。

孟绮云顾不上焦心怎么收场,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东南方。

黑雾中,一个小黑洞正撕裂着张开大口,露出黑暗到几乎要凝实的里层。

两名罪魂疯狂地冲过去!

孟绮云猛然朝前一扑,啪!一名罪魂脚下一歪,翻到在地。

她左手抓住罪魂左腿,右手徒劳地握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另一名罪魂钻入黑洞。

“正西拦截!正东挡住!还有西北!……”

鬼差咆哮的越来越慌,显然,形势搂不住了。

“唔,唔……”

罪魂拼命蹬腿,想将孟绮云甩掉,孟绮云单膝点地,发狠地再次扑上,将人双臂往后一搅,彻底按在地上。

将人制住后,她勉力抬头四顾,却见这灰色调的无边雾色中,大大小小的黑洞张开森然大口,未被抓住的冤魂们义无反顾地冲进去。

森然寒意忽然袭来,刀山狱忽然静寂无声。

“违规者何在——”

掐着脖的尖嗓悠然飘来,话到一半陡然变调:“怎么回事!”

白无常终于到了。

孟绮云看着逃跑慌乱的罪魂,应该能阻止的了吧。

禁音消除,纷扰吵嚷轰然爆发开,鬼差们火烧般嚎叫:“无常大人!西南方位两只罪魂逃入鬼域!”

“无常大人,东南方向逃入五只……”

“无常大人,正南方逃入四只……”

白无常骇着脸,身体巨震,数团白光凭空出现在黑洞前,挡住入口。

可是,还有更多小黑洞越来越大……

“我要禀报阎王殿下!”白无常嘶声道。

孟绮云心头像被砸了一锤。

罪魂趁她分神,剧烈挣扎起来,她忙又用力将其按下去。

白无常也控不住场!

现在,她面临的不仅是测验的问题了,还有这些作恶的罪魂,如何追回来?

轰隆隆——

惊雷的阵鸣声忽从空中传来。

孟绮云扬首看去,空中黑雾翻腾,似有什么将欲破空而至。

雾气逃窜散开,露出成型的殿宇一角。

犹如旷世奇作被揭开神秘面纱,不过片刻,上方朦胧尽退,一座巍峨广阔的银色殿宇凌空出现。

殿前是座冰冷银雕景园,满园尽是狰狞奇诡,却姿态虔诚的鬼怪鸟兽形态。

整座殿宇风格玄奥古怪,却透着触目惊心的美感。

白无常肩头忽就垮了。

他朝空中殿宇躬身行礼,“鬼王殿下,您……来了。”

叮、叮、叮……

清脆的敲击声轻响,像是有人随手叩击银鸟翅膀。

修长挺拔的身躯,闲适地从银雕后缓步踱出。

他一身漆黑古服,鼻峰直挺,墨发赤眸,如雪肤色将精致五官镀上一层冰霜。

“我若不来,鬼域就要耽误出几个罪恶型npc了。”

鬼王赤眸轻挑,漫不经心地勾唇。

鬼、王?

她留意到,从他出现那刻起,不管是火烧眉毛的鬼差们,还是羞愤欲绝的白无常,都隐隐松了口气。

鬼王侧首,垂眸看向满场乱象。

他长指微抬,难言的威压席卷刀山狱。

孟绮云本应空荡的心口处,像被一只无形大掌揪住,蔓延出紧张情绪。

整个辽阔的刀山狱,都在承受这种压力,包括大大小小的黑洞。

它们颤动着,乖顺地收缩,迅速闭合……

砰!

一道身影炮弹般砸落在孟绮云身边。

她一看,正是刚才那只从她手下逃进黑洞的冤魂。

与此同时,各个将欲彻底关合的黑洞都震动着,一只只罪魂被毫不留情地吐了出来。

嗖——

锁链激射而起,化作一道电光残影,在刀山狱穿梭。

孟绮云连忙松手,刚闪避开,眼前疾风闪过,冤魂已被刮走。

哗啦啦……

锁链停滞,被串成一串的罪魂们绝望挣扎。

孟绮云终于舒了口气。

一切终于拨乱回正。

但紧接着,她的心神又吊了起来。

她不会认为,这事会就这么算了。

“多谢鬼王殿下。”白无常笑的勉强,姿态却恭敬异常。

鬼王轻嗤一声,斜倚在银雕睚眦背上,睥睨众魂:“既来了,我索性管到底。”

“闹事者呢?”

来了。

孟绮云站起来,脊背挺直。

鬼差们的目光犹如实质,灼灼盯着她和魁梧男。

“你,和你。”鬼王精准盯准两人,饶有兴致地打量。

“你们,要为此事负责,知道么?”他唇角带笑,话音却冰冷凉薄。

魁梧男:“都怪她先袭击我!”

孟绮云:“知道。”

魁梧男愣了下,似没想到孟绮云竟不辩驳。

孟绮云没打算辩驳。

虽然是魁梧男踢落铁链,但严格追究的话,抓捕魁梧男的她,也是造成这场混乱的参与者。

大概是警校出身的人特有的担当,她从不认为无心之失是可以逃脱责任的理由。

“鬼王……殿下,人间都说,地狱最是讲究因果报应。”孟绮云抬头,不闪不避地对上那双淡漠赤眸:“这位闯关者,在油锅狱将数十名无辜冤魂推下油锅当垫脚石,对受害者造成难以估量的创伤。我恳请追责时,将这件事一并处罚。”

“你!”魁梧男狠厉地瞪了她一眼,抬头大声说道:“鬼王殿下,我生时为扶贫计划捐款数百万,为山区建筑希望小学十所,功德无量,我恳请酌情功过相抵!”

孟绮云诧异地看着那名魁梧男。

原来,他竟是打着这个主意,难怪敢这么大胆。

可是……

慈善,成为毫无负担作恶的底气了么?

慈善,什么时候变成了挡箭牌和工具?

“嗤……哈哈哈哈……”鬼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无法自抑地笑了起来。

“功过相抵?不,功是功,过是过。”

“你的功,留着给阎王表。现在,先将刚才的罪赎了。”

鬼王笑的恣意,赤眸中却泛着厌恶。

黑色锁链凭空而至,将魁梧男瞬间拽走。

鬼王敛了笑意,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刀山上方的屏幕上。

画面一闪,浮现出油锅狱的场景。

魁梧男噗通一声掉进去,霎时被滚热油泡翻滚包裹。

油锅狱的鬼差们慌乱地看向屏幕,躬身行礼:“鬼王殿下!”

“按蓄意伤害罪烫着吧。烫完,拉去孽镜狱清算。”

“是!殿下。”

这是,直接取消闯关资格,处罚后进入轮回程序的意思了。

孟绮云心弦绷紧。

接下来,到她了。

果然,鬼王赤眸微转,正与她对上了。

孟绮云嗓音微紧:“您怎么罚都好,但我恳请,保留我的闯关资格。”

至少……让她有个跟奶奶道别的机会。

鬼王弯唇,薄唇轻启,“不,鬼域并不欢迎……”

“那个,鬼王殿下!刚刚不怪云姐!”

孟绮云讶然回头,只见一颗丸子头轻跳,小芮冲了过来。

“我作证,刚刚是那个猥琐男踢到铁链,云姐只是想抓住他,保护我们!这件事跟云姐没关系!”小芮颤抖着举起手,焦急地说道。

“大胆!”白无常指着孟绮云和小芮,尖声吼道:“提要求!插嘴!一个个儿的有没有自知之明!”

小芮被吼得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小芮,多谢。”孟绮云抬眸望向空中那道伟岸身影:“不过,我想,前因后果,鬼王殿下都看在眼里。”

出现及时,追责精准,她不信鬼王对这件事还有什么不明确。

鬼王不置可否,扬眉看向其他冤魂,笑意加深:“除了姜芮,你们还有谁为她作证?”

众冤魂一阵缄默。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想惩治孟绮云呢。

谁想不开,敢赌上自己还阳的机会站她那边?

她只是个陌生人。跟和家中父母亲朋团聚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鬼王目中划过讽意,忽然觉着无趣了。

人性,呵。

“孟绮云,鬼域并不愿欢迎你。”鬼王接着将话说完,一转眸,望见那双灵动双眸骤然黯淡,蹙紧的眉梢和长睫颓然垂下。

“不过,追责还追不到你头上。”

孟绮云豁然抬头。

鬼王讥诮地看向白无常:“论起理来,迟迟未至的无常你,才是造成这场乱象的罪魁祸首吧?”

“这?”白无常悚然睁大了眼。

他没想到鬼王就这么当众下他脸,面上难堪而不敢置信。

“让一个冤魂替你捉罪魂,你可还满意?”

“辖下鬼差魂锁都不上心,挂腰上当自己在遛狗么?”

白无常面皮动了动,不吭声了。

“呵,回去告诉你们阎王一声,我鬼域不是什么货色都收的。”

鬼王冷笑一声,斜睨那群不做声的冤魂,精致的面庞彻底沉下来。“这些闯关冤魂品性有待考证,拉去孽镜狱验过之后再给资格。往后,也是如此。”

“是……我这就去禀明阎王殿下。”白无常躬身应下,挥了挥袖子,满面惊色的冤魂们被禁了声。

孟绮云心神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孽镜狱照生前善恶。

没有作恶,问心无愧,自然还能回来。

一条条锁链冲出,将冤魂拉走。

但是,孟绮云和小芮这边,锁链却没有到来。

白无常瞄了眼鬼王,瞬间意会。

拖着长腔喊道:“你俩继续闯吧。”

她们不用测?

孟绮云和小芮对望一眼,眼底都埋不住的有些喜色。

这事儿,总算是掀过去了。

只是……

小芮望着闪着寒光的刀山,圆脸不由又皱了起来。“云姐,这关,你有头绪吗?”

孟绮云看向刀山下方,目光正与一名罪魂目光对上。

“有。”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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