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市一中是众多家长心目中的蓬莱圣地。朱妏妏顺利升学,是所有亲戚预料的情理中事。
朱父朱母一如他们的精英同事们,将之视为理所当然。
绵绵的暑假在上课和做题的枯燥里悠然度过。朱父平日刻板严肃,连带着小女朱妏妏生性内向少语。
朱母平日在医院工作,又事多假少。
朱妏妏像所有班级里必不可少的课代表,存在感稀薄而老师喜爱。
高一结束的下学期是道坎,朱父查出肺部肿瘤,她们极尽奔波跑遍国内外名医。
待病情转稳,朱父做出一个决策:“妏妏,爸爸从前嘴上不说,心里却总认定你是天之骄女。经过这次患病,爸爸却认识到健康是福。未来你的成绩如何,我和你妈妈都不会给你压力了。你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便是我与你妈最大的愿望。”
朱母手里麻利利索地削着一只苹果,闻言打趣:“蒋老师不是说了么,你恢复得很好,未来也许不必再做化疗,我们积蓄也够,你不必太杞人忧天。”
朱妏妏拿着朱母给的礼物,和母亲亲访她的老师蒋氏住宅。
两层楼高的平宅建筑朴素低雅,坐落在远离喧嚣城市的乡野,气息清新冷冽。是十分适宜休养的上好环境。
不善言辞的朱妏妏依偎着母亲,拜访蒋家的时候,得体地礼貌寒暄:“蒋爷爷好。”
蒋爷爷约摸六七十岁,精神矍铄。望着朱妏妏友善地眯起满是皱纹的眼:“妏妏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你们赶紧进来坐,我叫鹤贤给你们倒茶。”
朱妏妏依言,瞟了眼擅长交际的母亲,这才跟着缓步进屋。
有位一般年龄的高个男孩,握着茶壶在厨房沏茶。
朱母报了个另一所名校校名,小声提醒朱妏妏:“这是蒋老师的孙子,叫蒋鹤贤,读书成绩也很好的。”
朱妏妏打量了眼蒋鹤贤的背影,忽觉得熟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直至男孩转过身,她便匆忙低头盯着脚尖瞧。
她若无其事地接过男孩递来的清香茶水:“谢谢。”
蒋鹤贤一副居家主人的熟稔和游刃,淡淡笑了笑。笑声在她头顶响起:“没事。”
从蒋宅出来,朱母便十分感慨。蒋老师一生扶弱济贫,挽救不少性命于生死关头,偏偏膝下一对儿子儿媳车祸遇难。
纵使他德高望重医术高超,也仍无力回天。
回到疗养院,朱父听着朱母今日的感触心生悲叹:“我曾经和蒋家那对夫妻有过照面。那会儿妏妏也小。一个是化工行业的领头羊,一个是学校的老师。都是体面的工作,可惜了。”
朱母便摸着朱妏妏的头发直笑,说:“你想说什么。”
朱父望着输液袋中透明滑落的液体,啧啧摇头:“我们这种家庭最忌患病,一场大病便能毁了一整个家多年的劳作。平日看着风光。实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朱妏妏忍不住插嘴:“爸,你最近太多愁善感了,我看你恢复就挺好的。”
朱父无力地微笑,不敢说他曾有念头,供朱妏妏出国读书。如今残景光年,他也不敢再暗暗和办公室一干人攀比。
一个周期的疗养结束,回到市里。朱妏妏再度开启漫长而无终的题海生涯。同学家长的圈子消息互通,第一时间得知她父亲罹疾便都跑来七嘴八舌地相问。
好在朱妏妏人缘奇佳。
即便有心存歹念来恶意询问的好事者,往往也会渐渐打消落井下石的念头。
她相安无事地升入高三。新学期伊始,班里却来了一名转学生。
名校的优等生在这等紧要关头都疏懒于新同学的交集。
班主任细心考虑到这点,将他安排至朱妏妏座后:“朱妏妏,你妈妈和我说你俩认识,平日要多帮助新同学融入班级。”
朱母此前已和朱妏妏通过风,“蒋老师的孙子发生了点事,转学到你们一中了。妏妏,你平时多多和他相处,不要让他被孤立。”
朱妏妏有些诧异地摇摇头:“我们班人都很好的,不会做那些事。”
朱母闻言意味深长地笑笑:“你么,我自然不担心。”她又一顿,言辞便带了点怜悯,“从小爹妈不在的孩子,难免行为处事怪异孤僻。蒋老师于我们有恩,我们不能辜负他。”
朱妏妏观察了一个月,意外觉得班主任和母亲都关心则乱了。蒋鹤贤才转学一周便俘获大半男女的欢心。
他随和亲切,总能和人交谈甚欢。
朱妏妏起初好奇为什么他人见人爱。
直到某日,曾经结伴过的初中同学,悄悄来问她要蒋鹤贤的联系方式:“因为他帅啊,从没见过一个男的能长得这么白,脸也很优越。”
朱妏妏的晚熟,让她在高三末期才懵懂认识到早恋的威力。而皮相无疑是青春荷尔蒙作祟的罪魁祸首。
她和蒋鹤贤的交集仅限问候。只是蒋鹤贤的帅,被周围同学的反复强调,根深蒂固进她的心尖。
她开始注意蒋鹤贤。
蒋鹤贤独行的时间很多,朱妏妏平常只有朱母托她带话时才得以和他交谈。
渐渐,那股初次见面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朱妏妏方才回想起他们年幼的时候,确实曾有一面之缘。
当时的蒋鹤贤作为蒋爷爷的金孙,自然万众瞩目,受尽他们那圈子男女的赞叹恭维。
此后,蒋鹤贤因为时不时受朱父朱母的照顾,平日在习题功上课也多对朱妏妏有所照拂。
朱妏妏平日除了宿舍教室,便是图书馆三点一线。偶尔看他趴在课桌浅眠,猜想他晚上睡眠欠缺。朱妏妏便有意放轻步子,蹑手蹑脚落座。
高考前最后一次家长会,朱父出席。
朱妏妏几次模拟考都成绩平平,稳定发挥。
朱父瞧着领导的小孩高踞女儿几十名之首,只得苦笑宽慰自个:“妏妏这成绩也够好了,寒窗苦读十几载,上个b大也不错。”
朱母哎呦一声,戳他的脑门念他要求太高。又定睛瞧见蒋鹤贤名次后降落的箭头数字,深深蹙起眉:“蒋老师的孙子怎么跌了这么多名,他成绩应该很优异呀。”
朱妏妏扒拉着碗里的饭,细嚼慢咽。
她放了筷子才慢慢说:“他……最近好像感冒了,身体不佳。好几次请假没来教室。”
朱母扭头对朱父说:“明天我有个手术,手机不能时时开机。你去学校的时候,碰见蒋老师的孙子,带他看看病。顺便请他来我家吃顿饭。”
朱父点头称是:“这是自然。蒋医生对我有恩,他和他孙子平日又不常见面,我们家自然要多照顾着点了。”
朱妏妏隐瞒不说的是,她昨夜亲眼瞧见蒋鹤贤躲在操场墙角抽烟。
高考在即,他似乎结识了不少校外的狐朋狗友厮混打闹。她只能隔日堵住蒋鹤贤,把这事提前吩咐说给他听。
蒋鹤贤并未多言,听话地将烟盒都抽出来,捏瘪扔进垃圾桶。
朱妏妏个子虽也高挑,仍差他一截。加之她内敛寡言总在蒋鹤贤面前矮了一头。
她片刻犹豫,轻言细语:“我爸爸身体不好,不能闻二手烟。”
蒋鹤贤的抽烟行径虽然大大出乎朱妏妏的意料,可他对于朱妏妏的婉言,仍表现出了好家教的涵养。
蒋鹤贤脾性甚好地温然笑笑:“我知道了。”而后状似不经意地轻描淡写问道,“你打算报什么志愿。”
朱妏妏自是不及蒋鹤贤识人丰富。这种交谈寒暄,她随着母亲在各大场合也曾见识,当下愣了愣神便镇定作答:“我爸妈没有特定要求。到时候听班主任的意见。”
蒋鹤贤觉得她的回答有趣:“你自己一点想法没有么?”
朱妏妏不似班里的领头羊能言会道,更不像竞赛生意气风发。
作为芸芸普通考生里的普通一名,她随波逐流地任其发展。
朱父朱母的生存之道,印证了循规蹈矩这点的好处。她从不怀疑甚至隐隐自豪,长辈的经验之谈她颇有益处。
然而个性和家教又时常将她这点儿追随父母脚步的自得,压制到心潮深处,不肯为人所知。
她隐约感觉蒋鹤贤语带嘲讽,细瞧却又觉得他面色如常。
朱妏妏只得面色微红地回他一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蒋鹤贤点头,不再多语。
朱妏妏这类性格的弊端,自然在于受了委屈只得自己咬牙吞咽。她的好风评来源她平日的不争不抢,仍会被某些素不相识的人视作清高。
她们都有父辈相识的封闭圈子,遭受攻击非难的那天,正好蒋鹤贤经过。
蒋鹤贤望着恼羞成怒的男生,先是一言不发地拽过他的胳膊,偏头瞧了瞧男生涨红的脸。
他旋即一针见血地指责:“既然不是一个圈子的,何必还硬着头皮挤进来。在学校你尚且能恶言相向,进了社会,你才该知道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你连面也见不到。懂了么?”
这种**裸而不加掩饰的羞辱让人心生不适。朱妏妏也只是在经济水平偏高的朋友中,勉力维持表面功夫的一位。
然而她当真对蒋鹤贤的出言相救,心生感激。
她曾以为蒋鹤贤外热内冷,是个难以深交的家伙。如今看着他稳稳钳住那人动作凌厉,该想到,他单凭皮相也不能斩获一众天之骄子的欢心。
“谢谢你,没事了。”朱妏妏朝蒋鹤贤感谢道。
接下来只见蒋鹤贤弯腰,从地面捡起那封被挣落的情书。
他侧过脸来看着朱妏妏,薄唇一扯道了句:“平日这种信,你应该收到不少了。”
朱妏妏忽而语塞地嗯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缓和尴尬气氛。然后看见他校服口袋里的一角烟盒。
犹如迎面被泼了一盆冰凉的水。她刚刚升起的一丝少女情意浇出了灰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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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她的漂亮尖锐得像能穿透薄白纸的刺刀,一般的男人轻易驾驭不了。
也只有他厚实目光能将她寸寸洞悉。
“对我耍疯吧,全冲我来。”
一个看似平静实际固执的女人
vs浪子回头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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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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