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凌知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仇泠。
传说中的恶灵之主，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他穿着深若漆黑的紫，长身玉立，发带迎风而舞，面容俊美和善，就像是哪家贵门高府翩翩有礼的公子。
那团黑气骤然飞速旋转，似筑成一堵墙，正在饱餐的罔象来不及躲闪被困在其中，它愤怒嘶吼也挣脱不出。
凌知澜吐出一口鲜血，姜倚梦红着眼冲了过来，扶着他。
直到此刻，凌知澜才骤然醒悟过来，自己怕是落入了仇泠的圈套：“所以宛丘的怪事，从来都不止一种妖兽？”
仇泠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是啊，妖兽也有共生关系，就像是猰牟和罔象。猰牟以恐惧为食，罔象以鬼灵为食，但是猰牟愚钝易被捕获，罔象狡诈却有内在缺陷。于是两者相互弥补，罔象制造恐惧给猰牟以养料，猰牟杀人得魂让罔象更强大。两者相生相依，几无匹敌。”
他伸出五指，金色的丝线从指尖飞出，若蝉蛹一般捆住了罔象，那妖兽已经被凌知澜打得重伤，抓它并不算难。
几招之后，丝线越来越紧将其束缚住，抬手纳入乾坤袋之中。
“上岸后的罔象很是难抓….所以我其实也要感谢你。”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局？”
仇泠望着他笑了一下：“是啊，从你踏入这片林子开始，这盘棋局就开始了。”
他又补充道：“你很聪明，棋走得刚刚好。”
他说得很轻松，却刺入了凌知澜心里。
多么讽刺。
他算到了他的聪明，利用了他的聪明，达到了自己一石二鸟的目的。
他如同神明一样俯瞰着他，就像看一个笑话。
凌知澜抹去嘴角鲜血，不甘道：“所以，回信是假的，你早就切段了我和净玥山的联系。”
仇泠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了好一会儿道：“不止啊，你还不知道吗，即便是一开始白眉老头让你来宛丘的信也是假的。”
所有都是一局棋。
以所有人为棋子，就等他踏入其中。
他伤害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就为了和他下一局棋！！
强烈的不甘和愤怒击溃了凌知澜，但反噬之力已让他无力反抗半分，他红着眼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什么冲着我来，你伤害无辜是什么道理！”
仇泠抬起头来，盯着凌知澜：“凌知澜，可能你还没搞清楚，自始至终，我的目标，是杀你啊。”
团团黑气在他身后沸腾，此时此刻，就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滴滴滴，剧情出现严重偏离，请宿主马上进行纠正！！”
啊？！
不关我事啊....
仇泠把她带来之后，让她在树下别动，躲远点。
躲远点，她可太乐意了。
她原本好好的看着两大男主角对峙，忽然警报声响了起来，这次的响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嗡嗡的把她脑子都快震没了。
——“滴滴滴，剧情出现严重偏离，宿主请马上进行纠正！！”
——“滴滴滴，剧情出现严重偏离，宿主请马上进行纠正！！”
“严重偏离？！”
“滴滴滴，系统警报，男主生命受到意外威胁！”
“滴滴滴，系统警报，男主生命受到意外威胁！”
男配不应该在这里杀了男主，那你自己给男主开金手指啊，找我干嘛，我躲得还不够远吗。
可该死的系统根本不听她解释，警报声震耳欲聋，阿芙只觉得好像有十只大喇叭对着自己吹号，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宿主请马上进行纠正！！”
“宿主请马上进行纠正！！”
“怎么纠正啊？！你说清楚！！”
“若再不进行纠正，世界会立即崩塌！！”
“喂喂喂！”
“你说清楚！”
“若不进行纠正，世界会立即崩塌！”
“最后三秒倒计时！！”
“三。”
“二。”
系统真不说人话了啊！
来不及犹豫，也来不及思考，就在仇泠朝凌知澜跃去的那一秒，阿芙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去死吧。”
“不要！！！”
腰间一暖，熟悉的雨露香随风逸了过来，他刚刚替她梳好的发髻已经稍显凌乱了，乱发拂在额头，少女抬头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饱含着祈求，红唇一开一合：“不要….不要杀他…不要…”
心瞬间如坠冰窟，仇泠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她。
阿芙再次抬头，重新说了一次：“阿泠…你不能杀他…”
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阿泠。
却是为了救另一个男人...
少年浑身僵硬，许久之后，一字一句的问。
“…..你，要，保，他？”
那双眼睛，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带着不甘，愤怒…好像有些许绝望…阿芙心骤然揪了起来，系统的警报声依旧响在耳畔。
“你…不能杀他….”
“如果我说…我非杀不可呢…”
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如此强烈的恨意，好像如大火蔓延开来，万物轰然炸裂。
阿芙不由得心惊，仇泠为什么对凌知澜会有如此强烈的恨。
仅仅是因为情敌的缘故吗？
但此刻她的脑子是浑沌的。
她没办法思考太多，只想阻止他，竭尽全力也要阻止他。
少女娇小的身躯挡在凌知澜身前，她心一横，闭上眼睛：“若你非杀他，那便杀了我罢！”
你杀了他，世界一蹦，我不死也得死...呜呜...
对面的少年好像颤抖了一下，连黑气也散了些许，他的气力弱了下来，嗓音沙哑，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你喜欢他？”
初见时候你便说喜欢，若不是喜欢，为何会为他不要命，做到如此地步。
明明早都知道，为什么我还觉得你仅待我是不同的。
恨意和不甘心如藤蔓一点点在心中滋长…他握剑的双手都在发抖，身后黑气中的鬼灵怪笑着——
“听见没，你的小兔子也喜欢他啊。”
“她也在骗你啊。“
“你永远都不如凌知澜哈哈哈哈….”
“永远都不如哈哈哈….”
….
阿芙迅速睁开眼睛，解释道：“不是，我不喜欢。”
“你还在骗我？！！”
仇泠怒吼一声，连双眼都漫上血丝，紧接着猛然掐住她脖子，凌空提了起来，他的力气好大，轻而易举就让她难以呼吸。
此时此刻，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阿芙一时忘了他的危险。
他原本就是残忍可怖的。
少女因为窒息脸憋得赤红，她艰难道：“不要…不要…杀他…”
“滴滴滴，系统警报，任务对象病娇值飞速上涨中！！”
“滴滴滴，系统警报，任务对象病娇值飞速上涨中！！”
什么见鬼的破系统啊。
我不阻止世界崩塌，我阻止就给我涨病娇值。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一届宿主这么难的吗？！死了蒜了，我不玩儿啦，我要回家！！
“滴滴滴，系统警报，任务对象病娇值飞速上涨中！！”
伴随着系统的蜂鸣，脑袋嗡嗡作响，被掐住脖子，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阿芙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是在一艘小船之上。
浪花拍打船舷，船身摇摇晃晃，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夜晚的江面很是阴寒，但船仓内燃着一柄油灯，身上也盖着被褥，倒是十分安逸温暖。
顺着残光望过去，船头站着一位少年，月光披洒在他肩上，他束着高马尾，背对着自己，发带飞舞，迎着江风而立。
先是心中本能的一惧，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完好，四肢无损，一点也没受伤。
剧情还在继续，他没有杀凌知澜，也放过了自己.....阿芙心中一涩，不知道如何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却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她最是讨厌误会，有嘴就要说清，但这种情况要让她如何说，说是系统的胁迫？说她根本不是故事里的人？
那时候，仇泠血红色眼睛愤怒失望的样子印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他应该很恨自己倒戈吧。
“我也不想的。”
可为什么他非要置凌知澜于死地，阿芙鼓起勇气问：“但你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他…”
“姑娘，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礼貌而疏远，冰冷毫无温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来看她。
仿佛恢复了初见时那般的冰冷提防。
也仿佛他已经把所有的相知相处强行清空，周遭散发出疏远和冰冷，此刻的他，不过是一个陌生的路过人。
阿芙知道，自己可能前功尽弃了。他好不容易松懈的心墙又重新铸建，可能更坚固难解。
心不知怎的酸涩难受。
江面冷风吹了进来，烛光摇摇晃晃的，船内安静了半晌，只听得到风声。
“我....”
她不知如何解释，仇泠大概也不想听她解释。
他背身而立，淡漠道：“阿黎的遗愿是希望让你带她出来，到了西筑，你便好自为之。”
阿黎说，你是唯一一个替她说过话的人。
所以，她只信任你。
阿芙这才注意到灯下有一个简陋的白瓷罐子，她记得，那是阿黎的骨灰，她把它抱在怀里，疑惑抬头：“阿黎？”
这一切和阿黎有什么关系？
“整个宛丘之事的源头，就是阿黎。”
“是阿黎…”
可她只是一个瘦弱胆怯的姑娘，阿芙佛摸着白瓷罐子，沉默着。
“是阿黎杀了他们？”
“可阿黎不是已经死了吗？”
“早在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真正的阿黎了。她自愿献祭了自己，只留下被寄生的躯壳，后来所谓的死不过是寄生物蜕皮换主罢了。”
小狗委屈，但小狗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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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溃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