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阿芙冲了过去。
哎哎啊,又掐脖子,疼疼疼...
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举着脖子提了起来,一口气卡在喉咙,呼吸都十分艰难,浓雾之中看见了熟悉的那张脸。
五官依旧那么俊美,但仿佛从水中捞出,发丝湿透了贴在额头上,苍白得吓人,没有半分生气,只余一双血红的眼睛,如凶煞的狼一般盯着自己,下一秒就要扑食啃咬。
他张了张血色的唇,扯出一个让人生寒的笑。
“你说的没错,我从来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啊。”
我什么时候说了?
不带这样冤枉的。
“疼..”
“松开…”
你倒是让我解释啊..
呼吸不上来了….
阿芙扑腾着双腿。
为什么总要掐人脖子…
实在是太生气了!
努力挣扎着,使劲最后的力气,就一脚踢过去,踹中他的肚子。
一瞬间就松了力气,连带着眼眸的血红也褪去了一些,阿芙得了喘息,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跑的,却鬼使神差的做出一个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动作——就….一把抱了过去,挤入他怀里,死死的抱住了他。
“醒醒!!”
“快醒醒!!!”
仇泠这模样绝对不是正常的。
虽然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怎么正常,但还没不正常到这种地步,他这样子好像是着了梦魇。
少女拥抱得更用力了些。
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你怎么了?你醒醒,清醒一点,我是阿芙啊,我是阿芙!”
我是阿芙!
我是阿芙啊!
一声声重复的呼唤在耳边,仇泠努力睁了睁眼,眼前少女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焦急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是亮晶晶的,绝非之前那样冰冷无情。
对,这才是阿芙…
这真的是阿芙..
仇泠神志清醒一些,幻境重叠,依旧分不清现实和虚妄:“你..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我还没住够呢,你赶我我也不走。”
“你…不讨厌我?”
呃…
他望着自己,眼睛是润色的,长长的睫毛上似挂着水滴,仿佛在一场大梦中还未彻底的清醒过来,像个孩子一般带着稚气的反复询问。
“我当然不讨厌你啊。”
这是真话。
阿芙想了想,她畏惧过,吐槽过,但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
仇泠又问:“如果我伤害了你在乎的朋友…”
这..这是他仇泠能开口说出的话吗?
他的人设不是应该说,我最喜欢的就是伤害你所在乎的啊,看着你求饶,看着你痛苦。
这打开方式不对啊…
阿芙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少年眼睛好似笼了一层雾气,期待又害怕的望着自己,就真的像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模样。
但在完全清醒下的他就像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老练得可怕,说两百岁都不为过,总是冷冰冰的,笑也是藏着刀片,怎会流露出如此柔软的一面。
这话这神态好像根本不是他仇泠。
心像被羽毛绕了一下,阿芙摇摇头,脱口而出:“我唯一在乎的人就是你呀。”
这话说得真不害臊,好像是在哄孩子。
阿芙愣了一下。
自己也被自己说谎话的熟练程度惊呆了。
算了….一切都是为了为了完成任务…
眼前雾霾一点点的散开,他抬了抬如灌了沉沙千斤重的眼皮:“真的?”
“当然是真的…”
生活不是童话故事,但阿芙莫名感到有些心酸。
从白衣公子到黑衣少年,从厌鬼的人到驭鬼的人,难道从来没有人在乎他吗….
他紧绷的身子慢慢卸力,手无力滑落搭在怀中少女的背上。
很暖。
这才是真实的。
“呃..能不能下次不要掐脖子。”
阿芙猛的抬起头来,郑重的看着他,脸红彤彤的,是被憋的:“真的很疼….”
“很疼吗?”
他心疼的摩挲着她的脖颈,冰冷的指尖滑过,阿芙触电般一个激灵,抬眸看,他眉目间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却是疲惫不堪的,是努力在现实与虚妄之间打着精神:“对不…”
他是要说对不起?
他居然和自己说对不起?
阿芙又愣住了。
有点尴尬。
笑一下蒜了。
那就….没关系?
还没等听到后面一个字,低头,他已经沉沉昏睡过去。
“滴滴,任务对象病娇值上涨500。”
啊!!
怎么了,就给我涨??
这一次直接500,系统你不要太颠了。
“滴滴,任务对象病娇值下降500。”
哦....
呃,你其实可以不用提醒我的。
“成功阻止任务对象病娇值上涨,系统奖励任务道具。”
“任务道具?”
“此为保命道具,使用此道具可保命一次。”
good!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
***
月麟渡除了鬼主,鸦主,以及以余修为首的影羽士之外,还有一支渡卫军,他们负责万神殿日常巡逻布防。
赵岐已经在万神殿当值四年了。
在这一千多天漫长的日子里,烈铘尊除了闭关之外,只要在神殿之中,便是敬神。
很奇怪的仪式。
他面朝主神,匿身于阴影之中,宽大袖袍遮住手,露出一串白瓷色的珠串的一角,那珠串不同于常见的檀木,亦或者珠石玉器,而是类似于骨骼的质感。
他手中缓慢摩挲,嘴中默念有词,虔诚而专注。
颂告完毕,他把珠串解开,一颗一颗的放在祭台香炉之上,火苗从珠心中窜了出来,悄然生长,屡屡白烟升起。
他在十七城布下三十八据点,每日每夜以药炼人,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神血者。
练制成功的药人便称为神血者。
神血者各有不同,每年送来的神血者都会分为上下中三等,其下等者就地诛杀,以绝为仙门俘获后患无穷,其上等着收为魔宗弟子,为其奔波效力,扩大势力版图。
但其中等者最为凄惨。
他们算不得人,而是一种消耗品,如同一堆堆人柴,浑身上下用处颇多。其精元可以用来炼制断殒丹,其骨骼肌里可以用来提出仙骨,是以其身入炉火完成锻造,活生生的燃烧尽…以仙骨焚之,是以完成敬神最后一步。
这串珠串便是这些神血者的仙骨。
这次似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但却有些不一样。
在点完珠串之后,白烟升起,飘入高空,然后骤然断离,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吸走了升腾而起的白烟。
神像好像动了。
赵岐揉了揉眼睛。
巨神像手持红莲,眼角垂泪,怜悯众生。
他鼻头好像动了动,是在吸食这缕白烟…连带着嘴角也开始诡异的扯动起来。
然后,那朵莲花从红色渐渐变成了金色…
神像的泪滴消失了。
嘴角的扯动明显起来,赵岐又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主神面朝他,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
赵岐身份低微,深知万神殿不的喧哗,他断然不敢惊呼,只是祈求的看向烈铘尊的背影。
可那背影也开始轻微的抖动,幅度越来越大,烈铘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像风暴之前的战栗,林子里树叶沙沙作响,连成一片,风在大殿中卷动起来。
“尊上…您您怎么了?”
这情形太过诡异,他也不敢缄默,试探着询问出声。
“没事。”
烈铘尊的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和。
他身子的震颤渐渐止息:“你来多久了?”
尊上从不和自己说多余的话,赵岐觉得有些奇怪,低头回答:“四…四年了。”
“四年了啊。”
他抬头看着神像,似自言自语的道:“我….被困在黑巫术里整整四十年了。”
赵岐的心猛然一提,脑袋也是空白的,尊主的话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知和理解,他更是不明白尊上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作为一个最低等的渡卫军,他深知,不应该知道太多。
但烈铘尊又好像不是说给他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正好有一个聆听者,这个聆听者可以是任何人,甚至是一花一木,一鸟一兽。
“所有人都说此病症无解,连断殒丹不过是阻断延缓黑巫术,想要根治,是不可能的…但我从来都不信命,以前不信,我活了下来,现在亦不信,我还能活下去。”
赵岐想逃,但一双脚好像被种在地里,无论如何战栗,也挪动不了分毫。
“你知道傀之术吗,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傀之术,能让所有神血者心甘情愿的效忠你,甚至连你自己也会…黑巫术让我身被禁锢,若我以己身为己灵识之傀,则永解黑巫之咒。”
“所以,傀之术也是黑巫术唯一的解药。”
“无我躯体,自无所累….是不是很妙啊?”
傀之术?
上一任宗主阎刹尊是被夫人杀死,也有人阎刹尊是因为修炼傀术而死,也有人说是被烈铘尊所害死….但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从来与他们这些小小弟子无关。在他看来,烈铘尊比阎刹尊平和得多,不会一眼不快杀弟子,会更好相处。
但现在他才明白,烈铘尊他早就疯了…所谓的平和不过是伪装,他不仅要把弟子制作为傀儡,甚至以己为傀,他连自己都不放过!
烈铘尊缓慢回头,看向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渡卫军弟子:“你过来。”
冷汗涔涔而下,赵岐不敢忤逆,颤抖着身子,吞了吞口水,艰难的挪了过去。
“你在害怕?”
赵岐颤抖着:“属下…永生效忠尊上。”
“很好。”
烈铘尊点点头,然后遗憾的抬手抚摸他的头发,气氛诡异,赵岐毛骨悚然。他短暂了停了一下,接着说:“但可惜,我从来不信人。所以我才会炼傀子。”
赵岐后背全湿透了。
烈铘尊看向那香炉之中的灰烬。
“一颗珠串便是一枚神血者之仙骨,一串整整十二枚,一日一串,我已经炼了九百三十二天。”
他叹了口气道:“失望得多了竟已成了习惯,我以为永远也不会练成。但其实…”他眼中燃烧着灼热的欣喜:“万物皆为累积,神明不负苦者,每一位挖骨之人吾皆不辜负。”
他笑了起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如癫如狂。
“今日.....终于得以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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