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飞上枝头

“哎呀,他们这种干粗活的就这样,哪像我们心思灵敏,早已化成绕指柔了。”

“我听府里的人说,她是个弃婴,脑子不好,之前都不怎么说话的,像失了智一样。”

“我看她现在就跟智障差不多。你没见她那斧头挥的,砍完那堆柴,是能给她封个皇后啊怎么的,干那么卖力,招笑!”

“快走吧快走吧,我们不跟智障一般见识。”

文澜在她们身后,斯文懂事地说道:“我这里有些棉花,不如回去,我们用棉花堵上耳朵睡觉吧。”

前面几个伴舞没理她。

文澜觉得脸**辣的,不知道怎么惹她们了。

其中一个伴舞凉凉地说道:“真是受不了你,刚才干嘛装温柔?就让我们几个为你冲锋陷阵,你缩后面装好人么?”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我们几个都看见了。其实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只知道装柔弱,暗戳戳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不是呗!谁不知道跳领舞好呢?人家身体一不舒服,说要找人换,我们是假推辞,说再等等,看陈茁身体能不能恢复,先不换,让她再坚持坚持,就你真应了。答应得痛痛快快的,谁知道你安什么心思?”

“是啊,我当时都震惊了。就算你再怎么好说话,也不要那么快地答应吧。领舞比打鼓点复杂多了,就连我们这些伴舞的,都不敢承担那么重的责任,你怎么就迎难而上了呢?”

“而且,我看你接了领舞后还跳得蛮好呢!谁知道平时是不是有偷偷练习,一直在觊觎领舞的位置啊?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哦。”

文澜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好心给人换了位置,竟引来了这样的揣测。

“我们都是从各团舞姬选出来的,而且是要记下全舞,才有资格参与的。领舞的动作是比其他位置复杂,可是只要有心练习并不难完成。”

虽然知道解释没什么用,可她并不想让人这样误会自己。

尤其是,她知道这些伴舞心里,对那个砍柴工有气,却不想她们对着自己撒气。

“说来说去,就你是个有心人呗。你不就是想当领舞么?装什么啊。”

“陈茁要跟你换的时候,明明还有好些天才生日宴,你明明可以让一让,等一等的。你那么快地答应,就跟她身体不舒服,是你造成似的!”

“说不定哦。反正我们几个是一条心,干什么都一起去,只有你,总是独来独往,就连处理个噪声,都是不情不愿的。”

文澜有理说不清。

她不愿意将过多的情感,浪费在人际关系上。

反正,跳完了这支舞,她们这些人,应该也就各奔东西了。

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没必要再关注他人的情绪,更不可以受到什么影响。

帝王栾拓的生日宴,是她唯一救自己的机会。

希望上天可以看在她勤学苦练的份上,帮帮她。

不要让她沦落寻常膏粱子弟之手。

几个伴舞,虽然在路上,跟文澜吵得不可开交。

可是到了房间的大通铺上,还是问文澜借了不少棉花来塞耳朵。

一个个腻着声音,边塞边吐槽:“有这玩意儿,你不知道早拿出来,让我们在那砍柴工那里,平白地受这个窝囊气。”

文澜本想再理论几句,可实在是身体疲乏,只好塞紧棉花睡了过去。

温懒不停地砍柴,到中午的时候,柴才将将够用。

她内心不禁松了口气,好险。

差点就要挨板子了。

她们是在下人房吃饭的。

婆子和小姑娘们都聚在一起,前几日温懒卧床不起,因此不太能接触得到。

现在聚在一起,吃起饭来,大家不自觉地就把焦点放在了她这里。

孙婶儿端详着她说道:“你们觉不觉得,这姑娘看起来,有点儿不一样了?”

“嗯,是有点儿。”

“变漂亮了?”

“不是,小懒子从小就生得好看,我那时候,就说搞不好,她能做个摄政王夫人什么的。”

王婆捧着饭碗笑:“哎呦,我们这做下人的,哪里想过这些。日后能嫁个老实人,不受欺负,能吃饱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做女儿呐,命苦,不如托成男儿身。”

“唉,谁说不是呢。”

“我听说,咱们摄政王殿下,只睡小姑娘,从来不碰别人用过的。其实,小懒子模样这么好,倒可以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周婆子嚼着馒头说道:“说说笑笑就得了,哪能把小懒子送去那种地方?摄政王之前养的那个雏儿,才几天的功夫,就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了。”

“那这么看,小懒子之前痴痴傻傻的也挺好,至少不用伺候摄政王。”

人群中一直有个人没说话。

年纪比周婆子小,比温懒大出许多。

王婆让她喊她吴姐。

吴姐喝了杯米酒,拿筷子隔空夹着温懒的小嫩脸儿冷笑:“那是她常跟在王婆身边,你让她不小心撞见那混球试试?多好的花儿,都得被玩残。”

王婆听完对温懒嘱咐道:“你听见了没,千万别往摄政王的住处凑。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阿婆,我听话。”

“哎呀,小懒子精神真是好多了,人看着也乖乖巧巧的,这以后能给你养老了。”

没有谁是全然的大善人。

王婆一生未婚未育,当初捡小懒子的时候,就是存了让她给自己养老的心思。

不过,没想到捡回来个冷热不觉,不爱讲话的傻子。

养老是指望不上了,还得自己养她。

她那时唯一想到的出路,就是给小懒子,找个不嫌弃她痴傻的男人。

养她,也顺带着给自己养老。

如果小懒子能再给对方生个一儿半女的,那最好不过了。

证明自己没白捡,她虽是个傻子,不过还有些用处。

温懒想起书中王婆原本的打算,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虽说她不再那样消极回避,也懂得说话,帮她干活,可很难说今后会不会将她指配给别的什么人。

她战战兢兢地对着王婆讨好道:“阿婆,我养你,我想一辈子待在你身边,不嫁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一说出来的时候,温懒觉得自己和任常陈茁好像。

她们在对妈妈讲话时,也是这般看似随意地讨好。

很害怕被舍弃,只好故作亲昵。

不像她。

除了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无视妈妈所有的控制,就是呆呆地站在她面前,不发一言,用无声对抗。

她不是觉得妈妈永远不会抛弃她,只是并不害怕被抛弃的生活。

那时候,总觉得活着也行,死了也可以。

都可以,没什么大不了。

可直到突然来到陌生的环境里,她才开始学着圆滑和世故。

原来任常和陈茁,从一开始就是这般战战兢兢,色厉内荏的么?

她们的家人都不怎么管孩子,平时给的生活费也不多,成年后就没再给过。

导致十八、十九的两个人,本该像那些高考完的孩子一样,享受金钱和生活的自由,她们却像开在腐烂土壤里,充满恶臭的花。

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涂上一层大姐大,小太妹的保护色,来对抗逆潮掉队的茫然。

欺负她这种被妈妈嫌弃的孩子,好像能得到几分满足感。

如果她能被霸凌得同样考不上高中,那就更好了,终于又扯下来一个同类。

不过,现在温懒终于也和她们一样了。

文字和学识,再也不能作为她的支撑,载她逃出小镇,去更远的地方。

会做几何和二次函数,也无法免她在古代的半分痛楚。

泾渭分明的那条耿介的线,仿佛在逐渐地消失,泾河渭河奔流着交融在一起。

温懒有些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尤其是,在她学着她们的样子,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表衷情为求自保时。

那种害怕被轻易地许配出去,努力拿自身所有的价值来讨好,甚至是交易……

像极了,任常陈茁带她出去玩,妈妈每次都会送她们东西的时刻。

怪不得,她们那么讨厌她。

王婆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经验的婆子,是惯会拿捏孩子的,从来不肯轻易允诺什么。

哪怕她抛出了那样真心的条件。

只有让孩子的心一直无望地提着,似乎才能换来自己的安稳。

因着在饭桌上,听闻了摄政王的诸多污糟事,吓得温懒不敢出杂物小院,愣是吭哧吭哧地抱着斧头砍起了柴。

她之前只是作为读者,了解到一些摄政王的黑暗过往。

但并不像婆子们讲得这样具体。

她们描述得绘声绘色,好像那些残忍的景象,就铺展在自己眼前一样。

说不出的惊恐和害怕。

在长木桌前吃着吃着饭,她的肩膀甚至又不自觉地缩了起来。

好像这样才能从心脏搜刮出,所剩无几的安全感。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不想放下斧头,睡觉都想抱着睡。

摄政王是她见过对女子最残忍的男人。

温懒忍不住去想符溪,她痴痴幻想自己能去他身旁侍候。

可符溪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是从不许下人近身的。

况且,她一个出身于摄政王府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被他接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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