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于声的行为立刻招来众人的不满,有人付诸行动上前欲阻拦,有人喋喋不休大呼小叫,唯有灰如同一尊绝美的雕塑一般,兀自伫立于玻璃柜旁一动不动,不干涉不好奇,既不寻求出路,也无意与人为伍。

“你朋友这是要干啥子啊!小伙子你还不快去劝劝他!” 老爷子是个自来熟,也没见着灰手持八柄手术刀在走廊与人谈笑风生的怪异场面,只当这个才见面的年轻人除了人长得格外漂亮,说话格外不中听,就没什么特别的了。连平头男那个随时要原地爆炸的汽油桶子他都不放在眼里,自然不会畏惧一个没有威胁性的花瓶。

“快啊还愣着干啥!”老人家丝毫不见外的就拉着灰的胳膊往前扯。他的力道很大,丝毫不像个垂暮的老人。不擅长移动的灰就这么被一拉一拽着踉跄前行了两三步。

“请您不要随便动手,否则……”

灰面露难色,侧目瞧着毫无边界感的老人家,刚要继续他没说完的“否则”,眼角瞥见对方那布满细纹脸却算得上端正的骨骼轮廓,他忽地眉头一簇,改口问道,“您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

究竟是在哪里呢?

此话一出,气氛登时诡异起来。

咔嚓一声。

于声手上的动作骤停,隔着抹布拉抽屉的五指蓦地拧断了把手上一截冒着冷气的冰碴子。

“……”

灰的这句话对于声而言那可是相当的耳熟。

自见面起,灰与他说话时就会有意无意透露出一副“我认识你”的熟人气场。虽然面对自己的询问面上回答的是“我们并没有任何交情,彼此也互不相熟”,但实际行动分明处处彰显出“我认识你,至少见过面”的意味。更有甚者,灰曾点他“记性不好”,并用“忘了我”如此一言难尽的说法来佐证“记性不好”这一论断。

如此种种暗示作用之下,即便于声根本不记得见过这个人,也难免对他产生好奇,产生不一样的探究欲。并且下意识的将此人与自己的过往绑定,无端做出些许模糊的假设。哪怕他从未承认失忆所伴随的惘然无措,他亦无法否认在面临诸多不确定性的现在,灰已然成了唯一确定的线索。灰眼里记忆里的自己,就是自己本来的模样。

然而,才不过转眼的功夫,这个人就随随便便偶遇了另一个熟人?随口就是一句轻飘飘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

“……”

他怎么看谁都似曾相识?

心上仿佛蚂蚁在爬,于声屈膝蹲在最底层的抽屉前若有所思。而抽屉内蜷缩的缝合怪已然趁他不备舒展四肢,粘腻的手掌缓慢地攀上冷柜的边沿,眼看着即将爬出这副临时的 “冰棺”。

于声察觉动静却不为所动,只侧过身稍稍让了让。他注意力全在别处,竖起耳朵听着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然而他不着急不害怕,有人比他着急比他害怕。

身强体壮的老人家见抽屉里就要爬出死人,当即惊呼,“这又不是末世题材的游戏,怎么还闹僵尸!设定太乱了吧!”说着一蹦三尺高,拽着一旁发呆的灰就要往柜子后头躲,“小伙子你可要保护我!尊老爱幼是美德啊!”

说是求人保护,他倒也没做出拿别人当肉盾的缺德事,反而一边招呼其他人,一边拖着灰试图翻越玻璃柜子。灰似乎是想躲开他的拉扯,然而不擅长任何性质移动的他动作竟然没能快过六旬老汉,上臂给抓了个正着。

老人家手脚麻利地爬上玻璃柜台,嘴上仍是叨叨个不停,“哎哟你还挺暖和的你咋回事?不冷吗?身上带了炉子?贴了暖宝宝?别小气分享一下啊。”老人家光顾着啧啧称奇,丝毫没有察觉灰对玻璃柜子表现出的明显抗拒,一拽一推间,灰终于挣脱老人家比螃蟹还大力的钳制,成功退后,不料因一时失去平衡直接磕在柜角上,砰地撞出了不小的动静。

除了柜角,还有不知何时冒了尖的冰锥子。

他应该是吃痛的,却没有吭声,只若无其事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重新站好,像是庆幸自己终于重获自由般地松了口气。

于声听见动静回头看时,看到的就是灰垂眸淡淡叹息的模样。寒气环绕的屋内,每一个人的每一次吐气都会形成一团白雾,朦胧周遭的空气。

不知为何,隔着那团若有似无的白雾,于声忽然觉得那些密密麻麻爬上心头的蚂蚁仿佛突然间朝他发难狠狠咬了他一口,让他觉出微妙而细密的不适。他微沉了脸色,冷峻的目光移向半个身子爬上玻璃柜子的老大爷,森森地开口。

“赛勒斯,你玩够了吗?”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僵尸已经挺直了脊背,跨出抽屉,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意欲猛得挑起直扑他的后背。黑色阴影将于声整个人笼罩在其中,而他的目光依旧盯着柜台的方向,不曾回头,只反手出刀,凌厉的寒光划过僵尸坚硬而干瘪的身体,精准无比地顺着缝合线,划开连接关节的韧带。失了连接,缝合的肢体像是断了丝的莲藕,失了轴的机械,轰然倒地发出一记重响,双手双脚贴着地面不停地扑棱,以爬行的姿态向着活人的方向匍匐扭动。

“嘶。”

额头传来尖锐的刺痛,止血的创口贴仍在原处,而于声久违的重温了初醒时的头疼。

但他并不在意。

他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起身,用说不清是不是抹布的布料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溅上黑血的手背,缓之又缓地抬起头。

“!”

对上那一双玄色的瞳孔,被叫做“赛勒斯”的老人家不动了。

不敢动了。

他此刻心慌极了,脑海里是不断重复的两个字:吓人!

灰似乎对周遭骤降的气氛一无所觉,恍然道,“哦,原来您就是赛勒斯先生,难怪我觉得眼熟。您卸妆后和荧幕前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您的团队里一定有一位杰出的化妆师。”

气氛一度缓和,于声眼眸里一晃而过的锐利转眼成了个大写的无语。

“呼……”

塞勒斯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他怀疑灰在借机抨击他的外貌,但他没有证据,只能在心里嘀咕:我都这幅模样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能认出我?一个刚才还暗搓搓的怀疑我不是老人家?一个直接报出了我的大名?原来我已经这么有名了?浑身散发出巨星的光彩是挡都挡不住?

于声玩转着从玻璃柜上顺来的手术刀,淡淡地说:“更衣室的照片里没有老人,你去过更衣室,也开过衣柜门。”

更衣室衣柜内的服饰多样,男女老少均码皆有,无法单凭一个衣柜对应玩家身份。然而换个思路,如果单凭一个衣柜判断不出,如果检查完所有的衣柜呢?

供玩家替换的衣物在尺码上为了尽可能涵盖所有尺寸,每一个尺码的上限下限都做出了区分,以确保玩家总能找到一套合身的穿戴,但也仅此一套而已。换一套就是另外一套码,不至于完全穿不上,只不过每人高低胖瘦不同,上身会有明显的出入,可凭肉眼分辨。如此一来,只要记住哪个衣柜少了什么尺寸的衣服,就能大致判断衣柜使用人的体型特征。由于衣柜与病人ID以及病症一一对应,在ID卡未被调换的情况下,除了身材相近的几人无法分辨 ,其余衣柜使用人的体型特征就能对应病人的特征。

于声观察塞勒斯,对方少了浓妆艳抹多了岁月痕迹,但面部轮廓与先前某张重新拼合的照片几乎一致,那是一个青年人的面貌。他问,“所以,衰老是你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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