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

王墨接上萧扬，往举办围读会的茶楼驶去。

他正专注地开着车，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萧扬却突然睁眼，开口道：“王墨。”

萧扬很少在自己开车的时候叫自己，王墨立刻提起精神，看了一眼后视镜。

“怎么了萧哥？”

萧扬：“我很高冷吗？”

“……啊？”

王墨愣了一秒。

萧扬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我看起来很高冷吗？”

“……”王墨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肯定他、还是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萧扬在后面安静地等着自己的回答，王墨不得不说道，“是有一点。”

萧扬皱了皱眉毛，没再说话。

车里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王墨不明白萧扬刚才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硬是找补了一句：“高冷也挺好的，别的明星还要打造这种人设呢，我们都不需要演。”

萧扬却突然又问道：“你们……你和宁茉，中午去哪里吃饭了？”

王墨没想到萧扬还关心这种小事，顿时有点感动：“我们在楼下的快餐店吃的饭。”

萧扬沉默了几秒：“快餐。”

……放着一桌子高价菜肴不吃，却去楼下吃快餐。

王墨笑呵呵道：“好久没吃了，看着有点馋，不过萧哥你天天健身，肯定不吃这种垃圾食品吧。”

萧扬：“……也吃。”

“啊？”王墨顿时有点吃惊，“萧哥你还吃这个呢？我以为明星天天只吃沙拉和鸡胸肉。”

“没那么讲究，都能吃，”萧扬看向窗外，“吃得少而已。”

王墨打开了话匣子：“今天还是宁茉请的客呢，下次我得请回去。”

萧扬皱了皱眉：“她结账？”

“是啊，她抢着结账，我都没反应过来就扫码了，”王墨笑着说，“太客气了。”

“……”

车里突然又安静下来，王墨隔着后视镜瞟了一眼萧扬，对方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在想事情。

他也就适时闭嘴，专心开着车，一路开到了茶楼。

宋依依已经在茶楼前等着了，她甚至提前找好了停车位，看到车开过来，热情地挥了挥手：“停这里！”

两人同时看到了宋依依，又同时多看了她几眼，宋依依今天换了个穿衣风格，不像昨天那么漂亮张扬，换上了牛仔裤和黑色夹克衫，整个人看起来干练了许多。

这么远远看起来，反倒有点像宁茉。

王墨停好车，萧扬刚走下车手机就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接起电话：“霍妍。”

……

宋依依看萧扬在接电话，拉着王墨离远了一点，王墨忍不住问宋依依：“你今天怎么换风格了？”

宋依依笑道：“和茉茉学的，你知道我这叫什么风格吗？”

王墨想了想：“……运动风？”

“No，”宋依依竖起食指摇了摇，“——低调风。”

“……”

萧扬和宋依依时间卡的很准，进茶楼时导演陈昌也刚好进来，不过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眼下有些发青，嘴边也冒了几个痘。

看见萧扬，陈昌挤出了一个笑容：“来了。”

萧扬点点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宋依依这次学精了，坐到了萧扬对面的方向，盘腿往蒲团上一坐，拿出手机先拍了几张照片。

旁边的议论声进入她的耳朵。

“陈导今天的脸色可真臭啊。”

“他马上要上的那部刑侦剧演员早上刚出事，换谁也高兴不起来啊。”

“哈哈，你别说，王驭平时看着还挺老实，结果不声不响塌了个大的。”

“听说王驭工作室还偷税漏税，只是还没爆出来呢，这人算是完喽。”

“那陈导那剧怎么办，还有一个多月可就要播了，档期都排好了。”

“还能怎么办，换人呗……就是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不能找到一个演员救急了。”

“听说还是个挺重要的角色，看陈导那着急上火的样子就知道不好找，这围读会估计要提前结束了。”

……

宋依依一觉睡到中午，还没关注过新闻，听着旁人的议论才知道有个大瓜，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微博，赫然看到首页挂着三个热搜，全是关于最近一个比较火的小生王驭的。

她点进去看了看，翻翻八卦，又看了看照片，一边吃瓜一边给宁茉转发，配上一串惊讶表情包，不过宁茉可能在忙，一直没有回复过她。

宋依依吃完了瓜，放下手机，看看周围，叹了口气：好想宁茉啊，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

宁茉回家就开始剪视频，她将手机里的素材导到电脑上，一段一段地挑，挑出生动有趣的片段剪到一起。

看着看着，宁茉点开了一段视频，是萧扬刚做好造型时的样子。

镜头里的男人眉眼深邃，神情冷淡地任由造型师调整自己额前的发丝，仿佛对周遭的事情都不太在意。

两秒后，他却突然转向了镜头，目光精准地落在镜头微微偏上的方向。

宁茉呼吸一滞，突然意识到那个时候萧扬在看自己。

但她当时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在专注地调整着拍摄角度。宁茉又将这段视频往回拉了一点，萧扬盯着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随后就转过了头。

但那一眼已经足够好看，堪称完美的一张脸毫无保留地出现在镜头里，宁茉点了暂停，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等她意识到自己嘴角压不住的笑容时，顿时又有点羞赧，觉得自己简直是假公济私。

……但真的很好看。

宁茉把片段拼到一起，配了轻松可爱的音乐，又特地把萧扬和小狗互动的画面剪到了结尾当做彩蛋，一个拍摄花絮vlog就做好了。

她导出视频，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感觉坐久了腰有点不舒服，起身去换了家居服，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回到了卧室。

昨晚几乎没睡觉，现在终于有点困了，宁茉倒在床上，随手抓了个枕头垫在脑袋下面，闭上眼开始午睡。

这一觉难得睡的不错，足足睡了两个小时，宁茉睁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房间的窗帘拉的太严实，一瞬间有种天黑了的错觉。

爬起来拉开窗帘，宁茉拔下充了一下午电的手机，打算把中午剪的视频给霍妍发过去。

打开手机的瞬间，30 的消息蹦了出来，全是来自宋依依的。

宁茉愣了一下，有点不太习惯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信息，翻到最上面，一条条看了起来。

这些消息充分描绘了宋依依一下午的行程，先是在微博吃瓜，把一个塌房男明星的睡粉照发了过来，顺带嘲笑了一下这位男明星离开妆发后真的好丑，随后就是关于陈昌新剧的消息，之后是她拍的萧扬的照片，底下还有一个大大的爱心，和一个“帅”字。

看得出来，经过塌房男明星的对比，宋依依对于萧扬的爱又上升了一个程度。

宁茉坐到沙发上，一条条耐心地回复过去，又把视频发给霍妍，随后拿起充满电的平板，打开了画画软件。

昨晚刚接了两个新稿子，她要趁着今天不忙，先把草稿画出来。

好在之前画过一张，对人物造型十分了解，她这次速度很快，一张草稿不到一个小时就画完了，又细化了一下线条，宁茉新建了一个画布，打算趁热打铁把第二张草稿也画出来。

第一笔起手时，宁茉却突然有些走神。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天萧扬举着小狗对她笑的画面，现在想来竟然还有种不真实感，即使事后知道萧扬是在对着镜头表演，但当下真实发生的那一刻，她是忍不住愣神了的。

萧扬那套造型真的很好看，是少见的纯白色，眼底亮亮的，唇角的弧度也柔软而诱人。

宁茉想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的瞬间，发现自己笔下的草稿已经换了个人。

画面里的男人举着一只小狗，歪着头正看着自己，她只画了人物的一双眼睛，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看就是萧扬。

宁茉愣了一下，笔尖在擦除键上悬了半天，终于还是移动回来，继续就着这张构图画了下去。

这次她画的格外认真，场景仿佛在她眼前重现，萧扬盯着她笑时眼底的亮光、抱着小狗时不敢用力的手指，还有衣服上被小狗蹬出的褶皱……宁茉一笔一笔细细地画着，全程没有看过一次手机，那副画面就在她脑海里，不需要复习。

线稿画完又开始上色，这次宁茉选了浅淡的水墨色系，将衣服的纹理描绘地十分细致，小狗也可爱机灵，而画到萧扬那双眼睛时，宁茉选了较为浓重的黑色，点在人物的眼瞳上。

作品最终完成的那一刻，连宁茉自己都屏住呼吸，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总有人说，被画家倾注了爱意的作品是有灵魂的，宁茉看着面前的画，一瞬间突然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保存了画稿，导出到相册里，自己又欣赏了几遍，终于舍得放下平板，揉了揉睁得太久有些酸痛的眼睛，起身去喝了口水。

手机里的时间已经走到了九点，宁茉有些惊讶，她一下午忙着画画，不知道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仿佛在抗议一般，肚子开始咕咕响了几下，宁茉放下水杯，换了身衣服，下楼去买晚饭。

与此同时，结束了围读会的萧扬一行人，也走出了茶楼。

晚上陈昌要单独请萧扬和浦世诚吃饭，王墨把宋依依送回了家，浦世诚则陪着萧扬去饭店。

萧扬坐在车里，处理着手机上的未读信息。

大多是来自浦世诚和霍妍的，萧扬通知完浦世诚晚上来吃饭，点开了霍妍的对话框。

竟然是一个视频，底下是霍妍简短的两行字。

[霍妍：宁茉剪的花絮视频，竟然还不错。]

[霍妍：你看看，我觉得以后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萧扬点开视频，开头就是自己坐在化妆台前化妆的样子，镜头里的男人神情冷淡，萧扬点了暂停，多看了两秒，随后皱了下眉。

确实看起来很高冷。

随后视频继续，画面里一个转场，萧扬已经换好衣服，正低头看着广告台本，看起来十分认真，萧扬的头上还配了一行粉色的小字“努力背诵中~”，加上逐渐轻快的BGM，画面瞬间变得可爱了些。

之后是萧扬拍广告的一些花絮，群众演员偶尔笑场，萧扬也会跟着笑几次，画面看起来轻松又温馨，但又严谨到没有透露一点广告本身的内容。

直到最后，萧扬和小狗互动的画面被缩成一个小圈放在视频结尾，一个“byebye~”出现，整个视频才算完整结束。

萧扬看完沉默了几秒，大抵是没想过自己在宁茉眼底是这种形象，他忍不住又重新看了一遍，欢快的音乐再次响起，主驾驶座上等红灯的浦世诚忍不住探了个脑袋过来：“看什么呢？你平时不是不刷短视频吗？”

做好了被萧扬无视的准备，却没想到萧扬大方地将手机递给浦世诚：“今天拍摄的花絮，宁茉剪的。”

“呦，宁茉还会剪视频？”浦世诚满是稀奇地看着视频，看完啧啧称赞，“不错啊，节奏和配乐都很好，简直比得上专业的宣发团队了。”

“嗯，是不错，”萧扬难得附和道，“比孙尚万强多了。”

最近这段时间的通稿和视频都是孙尚万做的，每次做完一发布，简直像一滴水沉入了大海，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被霍妍吐槽了不少次。

“真不错嘿，”浦世诚笑笑，“之前我还想着，这三个助理里王墨能留，宋依依也不错，现在看来，宁茉反而更有潜力。”

萧扬：“是么？”

“是啊，我看她还挺沉稳的，处理事情也老成，”浦世诚想了想，“有些时候都沉稳的过分了，不太像这个年纪的女生。”

萧扬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回复了霍妍，又点开了视频。

浦世诚忍不住笑了：“差不多行了啊，有点自恋了萧扬。”

萧扬却没有理他，只是低头看着手机。

……

宁茉租住的公寓不远处有个大学，后门那条街每到晚上就会变成小吃街，宁茉走到那边看了一圈，找了个串串小摊选菜。

摊主是个年纪较大的奶奶，看着她笑道：“妹妹，你是哪个学院的呀？”

宁茉愣了一下，笑笑：“我已经毕业了。”

“是吗？”奶奶有点惊讶，“我以为你还是学生呢，看着这么小。”

被夸奖总是开心的，宁茉和奶奶寒暄了几句，又多拿了几串，才去扫码付款。

输密码的时候，手机同时跳出了微信消息，竟然是萧扬发来的。

宁茉动作一顿，密码输错了一位，又退回重新输入，直到付完款，才低下头，点开萧扬的对话框。

萧扬发的信息和他本人一样，言简意赅，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萧扬：视频我看到了，做的很好。]

宁茉耳朵有点发红，她没想到萧扬会这么直白的夸自己，斟酌了几秒，点开收藏的表情包，不知道应该回复什么。

奶奶把她选的串串热好装起来递给她，见她半天都没有抬头接，笑着说：“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宁茉慌忙接过袋子，脸色更红了：“哦……没什么，被老板夸了。”

奶奶笑了：“光夸可不行，让他给你涨工资。”

宁茉笑了点点头：“好，我回头和他建议一下。”

笑着转身往回走时，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宁茉低下头一看，萧扬又发来一句消息。

[萧扬：？]

宁茉：“？”

再仔细一看，原来自己刚才不小心误触了屏幕，已经发出去了一个表情包。

宁茉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瞪大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那个表情包，反复看了几遍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是早上从宋依依发来的一串表情里保存的，一张萧扬正襟危坐的图片，头上配了偌大的两个字【严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