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茉第一反应就是坐下按灭了平板，随后悄悄往沙发下缩了一点，只露个脑袋，做贼般看着他们三个人走进来。

如果这个时候被看到就太尴尬了，她总不能说自己睡不着出来转转，顺便翻过咖啡厅的门禁、坐在这里散心吧？

交谈声随着三人脚步声一起靠近，浦世诚在嘱咐王墨：“明天早上宁茉跟组，你就在房间休息，中午的时候再来。”

王墨应了一声：“好。”

浦世诚又说道：“你把车钥匙给我，我明天交给宁茉。”

一阵拉链拉开的声音，王墨应该是在找车钥匙，过了几秒，王墨语调提高了一点：“诶？钥匙呢？”

“你别着急，慢慢找，这玩意儿又不会丢。”

王墨于是放慢了脚步，从包里摸着钥匙。

宁茉屏息看着三个人，又往下缩了缩，忍不住有点着急：王墨就不能回了房间再找吗？非要停在这里，和她仅仅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

夜晚的酒店大堂十分寂静，连呼吸声都被放大，宁茉放缓呼吸，忍不住又探了下头，目光看向三人中最高挑挺拔的那道身影。

萧扬一直安静地走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到王墨停下找钥匙，就先走到了电梯前按下电梯开门键，随后转身看向他们。

几乎同时，他的余光中察觉到一道人影，目光敏锐地看了过去。

“！”

宁茉迅速低头，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几乎躲在了桌子下面。

她刚才……好像和萧扬对视了一眼。

……不，不可能，咖啡厅这么黑，萧扬那边又很亮，他不可能看得到自己，看到了应该也以为是幻觉，大晚上打烊的咖啡店里怎么会有人？

另一边，王墨已经哎呦了一声：“我好像把车钥匙落车里了！我去拿！”

他慌慌张张跑出了酒店，浦世诚则站在萧扬身边笑他。

萧扬看向浦世诚：“你先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他。”

浦世诚点点头：“也行，那你直接拿了钥匙明天早上给宁茉，省得我早起了。”

他按开电梯门，又探头低声笑了一声：“早点睡啊，别想你那姐姐了。”

萧扬冷眼看了他一眼，似乎要开口说什么，浦世诚立刻关了电梯门。

酒店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站在前台的服务生用目光追随着萧扬，眼底带了些好奇。

萧扬没有动，就站在电梯口，目光看向咖啡厅的方向，一片幽暗寂静中，咖啡厅看起来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影。

服务生发现了萧扬的目光，跟着看了过去，又忍不住开口：“先生，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萧扬收回目光，淡然开口：“谢谢，不用。”

王墨又跑了回来，头上有不少汗，将车钥匙递给萧扬，满脸不好意思，又看向前台的服务生：“我忘了拿房卡了，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好的先生，”服务生转身去前台拿了房卡，跟着王墨进了电梯，萧扬却没有跟进去。

王墨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你们先上去吧。”萧扬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朝后退了一步，转身向着大堂走去。

看到萧扬朝这边走过来的瞬间，宁茉的呼吸暂停了几秒，她觉得不可思议，又不敢探头去看，低着头缩成小小的一团，听着脚步声从咖啡厅外路过，似乎是要出门。

但那脚步声又很快停下了，宁茉闭了闭眼，眼底带了些懊恼，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你不冷吗？”

头上冷不防响起低沉磁性的声音，宁茉被吓得一抖，随后叹了口气，缓缓睁眼。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萧扬低头看着不远处缩在桌子下的女生，酒店大堂的暖风温度不高，咖啡厅这边更是关了空调，宁茉一个人坐在这里，应该会很冷。

“……”

慢腾腾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宁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扬，快速从咖啡店的矮门上跨了出去。

她突然有些庆幸周围够黑，萧扬看不到她通红的脸。

萧扬的目光随着她移动，等她走到自己面前，开口问道：“怎么在这里？”

“我……东西掉了，”宁茉快速眨了眨眼，“来这里找。”

萧扬没有问她什么东西值得她大半夜跑下楼翻找，只是继续问道：“找到了吗？”

宁茉讪讪道：“……找到了。”

萧扬低头看她，宁茉穿着宽松的白色绒毛睡衣套装，脚上也是一双厚实的白色棉拖，说实话，穿着这么白的一身藏在那里……想不发现都很难。

而让他确定那是宁茉的，其实是那双眼睛，即使在暗夜里也亮如晚星的眼眸，只是一眼，萧扬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宁茉也趁空打量了萧扬一眼，他换下戏服，裹着一件棒球服外套，修长笔直的腿被运动长裤包裹着，加上他毫无瑕疵的那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刚下球场的少年，即使已是深夜，眼底也没有疲惫之色，眼眸依旧清亮专注。

“……你们这么晚才回来呀，”宁茉转移了话题，“辛苦了。”

萧扬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宁茉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昨晚和萧扬分开时萧扬的神情还印在她脑海里，白天一天没有见到萧扬，冲淡了不少复杂情绪，但此刻直面萧扬，宁茉很难不想到昨晚的画面，总觉得有些别扭。

加上大半夜不睡觉被抓包，她脸上的热度都还没有褪下去。

先打破这份沉默的是萧扬，他看着宁茉身上的睡衣，问道：“你总是睡的很晚吗？”

宁茉一怔，对上萧扬的眼神，又有些犹疑地避开，抿了抿嘴：“……最近是有一点。”

说谎话时难免心虚，更何况是一连串谎话，宁茉头都快低到地下，声音也越来越小。

萧扬想了想：“是因为工作太累了吗？”

“不是不是，”宁茉立刻摇头否决，她还没有在上司面前喊累的习惯，“我……认床，刚来这边不太适应。”

这话似乎也不太合适，她是萧扬的助理，一个明星助理却不习惯出差，这样怎么能胜任这份工作呢？

宁茉今晚的脑子转的不太顺畅，也许是一楼太冷，将她的思维都冻凝固了，身体也微微颤抖着，又或许是面对着萧扬，她下意识不想说谎，又不得不给自己找理由，矛盾的情感拉扯着她，宁茉捏紧衣角，嗓子干涩的厉害。

“跟着我确实出差会比较多，”萧扬却竟然听进去了她的话，“如果你不适应，可以告诉我，我让浦世诚给你调岗，去做孙尚万的助理，他那边的工作很少出差，外出也不会离开荣城市区。”

“……”

宁茉瞬间愣住了，有些愣怔地抬头：萧扬第一反应不是她不适合，而是……让她换岗？

他甚至没有想过让自己离开。

宁茉对上萧扬的目光，夜色里萧扬那双桃花眼也分外明亮，直直盯着人看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宁茉通常不敢盯着这双眼睛看，此刻她望着这双漂亮的眼睛，却什么也没想，眼底泛起潮意，一直在微微颤耸的身体放松下来。

“谢谢……我还能适应，”宁茉说完这句话只停了一秒，就突然说道，“我还是更想做你的助理。”

萧扬一怔，一直微皱的眉心瞬间松开，眼底也亮了起来。

宁茉说完这句话脸色瞬间又红了，她说这种话需要鼓起十分的勇气，现在十分的勇气用完了，只剩十分的想跑。

恰好前台服务生从电梯里出来，看到大堂突然多了一个人顿时一愣，随后回身帮他们按了电梯：“两位客人要上去吗？”

“上去上去。”宁茉看了萧扬一眼，朝着电梯走去，萧扬很快就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闭合，狭小的空间内，宁茉按下楼层按钮，面对着那排按键没有回头。

萧扬就站在她身后，存在感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后颈的每个毛孔都仿佛能感受到萧扬的气息。

然而越在意，越能察觉到对方的行动，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突然朝她靠近，宁茉微微一惊，吸了口气下意识转头，看到萧扬正站在她身后，伸直了手臂，掌心放着车钥匙。

“明天早上你和我去剧组。”

宁茉很小幅度地吐出那口气，点点头：“好，我会准时来叫你的。”

伸手接过车钥匙，指尖不经意擦过萧扬修长的手指，宁茉微愣，又不动声色地将车钥匙收到睡衣口袋里。

手心有些痒意，萧扬收回手，在身后握成拳，目光却没有从宁茉身上移开过：“那么……”

宁茉抬眼看她，清澈的眼神和他对上：“什么？”

“……回去休息吧，”萧扬低声道，“很晚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

“哦……”宁茉点点头，“我回去了。”

她转身离开，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萧扬没有立刻关闭电梯门，而是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宁茉的身影完全消失，远处传来刷房卡开门的声音，他的指尖才从开门键上松开。

电梯缓缓闭合，电梯内的男人靠着轿厢，深褐色的眼瞳里闪动着细碎的光。

过了几秒，他突然笑了。

宁茉刚才说，想做他的助理。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比起在荣城，宁茉更想在他身边？

萧扬一边笑，一边又觉得自己好笑。

竟然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开心，也许自己完全会错意了，宁茉只是想要更高的薪资水平，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的确很高兴。

算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