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微醺,正是恰到好处的松弛惬意。
明早还有个会要开,陈右起身正要离去,目光瞥过前台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手肘搭在吧台上,与调酒师熟稔地说笑,面前一只托盘,已经装了好几瓶酒。
侍应服都能穿出这么好的气质,陈右不由多看了这个陪酒几眼。
酒吧名叫“子弹”,上一次来,还是子弹刚开业前任带他来的,要不是手上的项目迟迟找不到合作方,他今天也不会闲到一个人来喝酒。
空窗太久,一直没有见到合眼缘的,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置身旧日场景的缘故,恍惚间,竟觉得这个背影有些像他的前男友。
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陈右从没点过陪酒,不过酒壮色胆,攥着酒杯径直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肩膀,顺势把胳膊搭上去,整串动作看起来非常老练:“这些酒我都要了,喝一个晚上,多少钱?”
连低沉的嗓音都比平常多了几分从容。
对方送到嘴边的酒杯明显一滞,正对着陈右的调酒师当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先生,他是……”
“%@#*%”
“侍应生”打断调酒师的话,瞥了陈右一眼,嘴唇微张,好像说了个数字。
他的声音很小,酒吧人多嘈杂,根本听不清楚,但在看清那张脸时,陈右瞬间明白他说了什么。
6800。
五年前,他跟贺珩提分手,因为当天是情人节,还把账户余额6800转过去意思了一下,五年后的今天,贺珩把这个数字回敬给他,背后深意就是:“快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想不到第一次点陪酒就点到前男友。
更想不到,前男友比以前更帅了!
吧台灯昏黄黯淡,贺珩整个人笼在柔和的光晕里,周身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清冽气息。
当初吸引他的,就是贺珩身上这种强烈却毫不违和的反差感。
陈右收回搭在贺珩肩上的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不就是6800,又不是没有付过。
密码输到最后一位,手指突然顿住了。
当年说了分手后就没再联系,鬼知道贺珩是不是早把他拉黑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句调侃:“愿赌服输啊,贺老板,拿个酒而已,要那么久?”
说话的男人西装笔挺,看来是没来得及换衣服,一下班就赶来喝酒了。
贺珩转身对那人笑了笑,下巴朝陈右一指,好像在说被缠住了,脱不开身。
男人这才看向陈右,目光在他脸上一滞:“怎么又是你?合作的事情没得商量,刚刚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吧?况且这是我的私人时间……”
没错,这个西装男就是几个小时前不停看表,对陈右说自己还有要紧事,拒绝看项目书的汪经理。
陈右一手晃动酒杯,一手插兜:“您误会了,我也是来这里喝酒的。”
汪经理皱了皱眉,显然不信这是巧合,目光投向场子里穿黑衬衫的大汉,比了个手势,看样子是打算喊人架他出去。
那可太难看了。
还是当着前男友的面。
“先走一步,明天还有要紧事。”陈右把汪经理下午打发他的话原样奉还,仰头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刚迈出一步,右手猛地被人用力钳住。
“说了要喝一个晚上,怎么能先走呢,陈右学长?”
贺珩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他脸上,勾唇发出一声轻笑,当着他的面,点开对话框里的记录,页面弹出已收款的字样。
陈右还在纳闷左边这头像怎么跟他的很像,下一秒兜里就跟着传来震动提醒。
打开手机一看,好家伙,给贺珩转账的就是他。
他以为手机揣兜里不小心打出电话去就已经够抓马了,今天才见识到误触密码转账更是精准得令人发指。
等一下,就贺珩那个臭脾气,居然没把他微信拉黑?
“酒来了,我的惩罚到此为止。”
托盘端到卡座,贺珩立刻脱掉侍应生的马甲,动作有些着急,白色衬衫的下摆从裤头扯了出来,平坦的小腹若隐若现。
他以前没有锻炼的习惯,课余时间就是在家里等陈右加完班回去,经常等着等着就在沙发睡着,几次以后陈右忍不住让他多出门动动,跟朋友打球健身之类的,贺珩笑嘻嘻回答:“还以为你一回来就想看到我呢。”
臭小子现在的腹部倒是肌肉块垒分明,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得陈右喉头一滚,慌忙移开视线。酒吧冷气开得足,穿这么点会冷吧,他想。
马上有人说了同样的话,还利落地脱了拉链衫给贺珩。
周阳——子弹的老板,刚看到陈右时怔了下神,明显认出他了,却只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贺珩有轻微洁癖,接住拉链衫的同时眉峰微微一蹙,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就把衣服穿上了。
这件橄榄绿外套看似普通,陈右等客户时,在某本时尚杂志随手翻到过,价格五位数,当时他还纳闷,即使有钱人会买这样的衣服,穿上了就能好看到哪去吗?
答案是能。
眼前的贺珩清爽利落,姿态张扬,仿佛还是那个在校大学生。
汪经理笑问:“刚才还在想贺老板今天居然这么有兴致,原来跟人赛车输了。”
贺珩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周阳笑眯眯地说:“早就跟你说我熟悉那儿的地形,不是你非要比,这鞋也湿不了。”
原来贺大公子肯纡尊降贵穿上侍应服为他们几个拿酒,都是跟周阳赛车输了的缘故……
又是周阳。
猛然想起上次贺珩带他来子弹的时候,也是周阳亲自接待,还一口一个贺同学喊贺珩,当时他就觉得这老板热情过头了。
分手后他单了五年,贺珩身边却不乏追求者。
这就是贺珩留他喝酒,却又一直不拿正眼看他的原因吧。
想让他知难而退?
分开太久,贺珩怕是忘了他是个势在必得的性子,区区周阳,不仅不会让他退却,反而激起他的胜负欲。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上次分手分得不算体面,微信上提分手就罢了,转完6800他采取了三不政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不看他朋友圈,连两人共同的朋友知道后都忍不住骂他:“你这么做跟玩弄校草感情、玩腻了就用金钱侮辱人家的渣男有什么两样?”
跟渣男没两样的他现在立志重新追贺珩,哪怕艰难程度堪称火葬场。
两圈酒喝完,气氛活跃起来,汪经理提议玩几把骰子。
陈右对边的平头小伙子运气不好,一连输了两把,苦笑不已:“贺珩,你还有这么个长得帅又会玩的学长,怎么没早点带出来我们认识?”
这一桌子人,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都把火力集中在新人头上,不料陈右一把都没输。
贺珩一脸认真地摇着骰子,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句话。
陈右唇角上扬,说得暧昧:“是你没碰到。”
小平头眉毛一挑,更诧异了:“你们什么时候组的局,怎么不喊我?”
贺珩微凉的目光终于朝他望过来:“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今年才7月份你已经被甩4次了,能不能消停点?”
小平头哀嚎:“我也不想啊,本以为上一个会有所不同,结果不到一个月又给人踹了。”
情场失意,赌场也失利……的确是有点惨。
陈右往小平头杯里满上酒,考虑下一把要不要放点水,就听贺珩又怒其不争地说:“早跟你说了,连分手都只敢发微信不敢当面说的前任,你就当他死了。”
陈右:“……”
膝盖隐隐有股凉风吹过。
后面的一局,陈右骰盅里不慎掉了一粒骰子,从桌沿弹到贺珩身上,一路滑落,落在他右脚边。
贺珩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双腿自然分开,陈右坐在他左手边,跟骰子距离有些远。
酒吧闹哄哄的,没人察觉到他掉了一粒骰子。
陈右微微倾身靠过去。
贺珩立刻警觉地朝他看过来,眼里带了一些警告的意味,欠身往边上坐了坐。
这是把他当洪水猛兽防范啊。
陈右指了指他脚边:“帮忙捡一下骰子。”
“好啊。”贺珩说。但他的表情更像是在说:“虽然不知道你要玩什么把戏,但我绝不会让你得逞。”果不其然,只见他翘起二郎腿,嫌弃似的用左脚把那粒骰子拨过来。
陈右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失笑,俯身拾起骰子,捻去上面的尘土,若无其事地摇起骰盅。
像是根本没把刚才的插曲当一回事。
然而,接下来玩的两把输的都是贺珩,几乎是他一叫数,他的下家陈右就喊开。
小平头看陈右的眼神已然充满敬意:“这就叫一山更比一山高吗?以前贺珩玩这个可是制霸全场的,今天居然连连败在你手上!”
呵,他并没有多擅长酒桌游戏。
只是了解贺珩一旦心虚眼神就会下意识向左瞟。
过去他跟贺珩是一边的,没机会显这本事,今天一较量就知道,跟他比贺珩还是嫩了点,一如当初入学,他领着贺珩办理手续,以“欢迎有任何问题来问学长”为由互加了微信,并在三个礼拜内火速确定了关系。
一桌人难得看贺珩吃瘪,齐声起哄,他再不甘也只能乖乖罚酒,仰起的后颈线条利落好看,大口吞酒时喉结上下动,透着股清新的性感。
陈右不由舔了舔干燥的唇。
以他对贺珩的了解,这两杯下去就差不多了。
周阳明显也知道,起身与在座的各位举杯示意:“时间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吧。”
酒吧老板亲自谢客,众人意犹未尽也不得不散了。
陈右却没有立即离开,特意绕去后面卫生间磨蹭了一会,才晃悠走向酒吧东门,果然见贺珩一个人在石阶上等车。
他脱了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白衬衫西装裤展露出宽肩窄腰的优越身形,看得陈右半天移不开眼。
啧,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
深深吸两口气,陈右两手插兜,状似淡定地走过去:“手机没电叫不了车。劳驾,能顺路捎我一程吗?”
贺珩回头见又是他,表情很是不耐,拒绝的话即将出口,却又听陈右惭愧地说:“以前的事是我不好,如果你还介意的话,那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回去。”
当然介意。
陈右避他不见的那阵子,他找人找得差点没把地皮掀了。
又不是圣人,他怎么可能不介意?
可分了这么久再提以前的事,不但显得他心眼小,更显得他对前男友久久不能忘情。
贺珩拧在一起的眉头松了又皱,就在陈右以为这招不起作用时,终于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随你!”
小甜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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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再见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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