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你说什么？”
张阔连忙抽出纸巾上前擦拭陈衡的伤口，皱眉念叨，“玩刀太危险了，这种锋利的东西最好不要带到学校里面...”
陈衡抽手，接过一团纸巾捂在手指处，眼睛盯着张阔，“我妈怎么会来？”
“主任没说，她现在就在李主任的办公室等你，”张阔转身翻找抽屉，“不过你先等等，我记得我这里应该有碘伏，我找找。”
“不用了。”陈衡垂眸，将沾血的纸随手丢进墙角的垃圾桶，大步离开。
站阔直起腰，“诶，你...”
就在他以为这场虎头蛇尾的对话已然走向终点的时候，走到门口的男生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漆黑冷寂的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嘴角上扬，“张老师，你的学生，还挺容易带坏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牛筋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随着距离变远越来越小，回荡在张阔脑海里的声音却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李东明回来的时候，就见张阔呆呆地坐在办公椅上，两眼无神。
他端着泡好的枸杞水吹走热气，靠近，“怎么了，训人训得怎么样了？”
“要我说，你该给学生多上两节思想课，多布置点作业他们就没时间想七想八了。”
座位上的人没吭声，李东明愣了一下，惊讶地说：“你不会没去吃饭吧？！多大点的事，你至于嘛。”
耳边人还在喋喋不休，张阔无力的摆摆手。
“别吵，我在思考。”
李东明瞥他一眼，暗戳戳地吐糟，“行，那你思考吧，思考着思考着就不用吃饭了。”
每次都拿这话搪塞他，他看他最后也只能思考个屁出来。
被张阔惦记着的陈衡站在李风的办公室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熟悉的寒暄声。
他停顿一瞬，随即推门而入。
钱莹听到声音回头，看见熟悉的面容她一边站起来一边嗔怒，“你这孩子，进来都不知道敲门，怎么这么没礼貌？不好意思啊，李主任，让你见笑了，回头我说说他。”
李风跟着站起来，笑着说：“没事，陈同学刚刚转到我们学校来，人生地不熟的，难免恋家，听到你的声音急着见面也能理解。”
钱莹笑意加深，“是，我们家小衡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远，让你费心了。”
李风客气道：“哪里哪里，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只不过——”
她看一眼从进来之后一句话没说过但处处都透着张扬的陈衡，“刚刚转学过来，陈同学可能还不太适应环境，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再做安排，一切以陈同学的身心健康为准。”
“当然，李主任说的是。”钱莹应道。
“既然这样，”李风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正是午饭时间，可以让陈同学带你去我们的食堂吃一点特色美食，今天好像有李大厨的拿手好菜糖醋排骨，推荐你尝尝。”
“李主任的推荐一定错不了。”钱莹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那我们也不耽误你时间了。”
说完，她正准备带着人离开，就听陈衡突然出声。
“学校最近组织篮球赛，我们九班想报名，想请李主任批准一下。”
李风送人离开的动作顿住，“篮球赛？”
“我记得好像只有高一和体育部的会参赛，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高二的学生？”她迟疑地说。
陈衡看着她，说：“我们高二九班也想要组建一支篮球队参赛。”
李风转而看了一眼钱莹，见她没说话，便知道了对方的态度。
她沉思了一会儿，“篮球赛的事情找你们班主任拿报名表填一下，就说我说的，填好了交给体育部部长。”
“队伍里有女生参赛，我问过了，需要一份特殊情况说明。”陈衡早就打听清楚了情况，想要让叶美烟参赛，就必须同步提交情况说明。
他本来是打算明天再找李风的，既然今天已经来了，索性一起办了。
李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女生参加篮球赛？”
她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听，还是对面这个学生脑子不太好，才会说出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陈衡抬眼，“规则没有禁止女生参赛。”
李风抚额，她有点头疼了，“你知道篮球赛为什么会分为男篮和女篮吗？不管是身高、体重、还有体力，女生都离男生有很大的差距，而这种先天性的差距会在赛事中被无限放大。”
“其中的差距你既然打过篮球就应该很清楚，男女混合比赛，这是对女生弱势一方的不公。如果你非要她或者她们参赛，这将会形成对弱势一方的全方位碾压。”
她不明白一场必败的比赛有什么参加的必要，还是说陈衡只是想玩玩。
陈衡罕见地安静听完了李风讲述的所有，她的话一点都没错，国际篮球赛事上只分男篮和女篮，篮球赛会把男女双方的体力差距拉到最大。
这种情况下想要赢，绝不是仅凭个人意志就能做到的事。
但陈衡并不在乎，他不在乎这场比赛的过程，也不在乎这场比赛最后的输赢。
他从头到尾想做的，只有让叶美烟有加入比赛的资格这一件事。
至于她最后是要放弃，还是要继续，那是叶美烟自己的事，陈衡只做他现在该做的事。
“你说让女生参赛是对她们的不公平，但李主任有没有想过，禁赛才是对她们更大的不公。”
陈衡的嗓音淡淡的，细听还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嘲讽。
他反问：“学校并没有举办女篮，不是吗？”
“我们学校...”
李风想说学校的篮球赛事一向是体育部那边负责组织的，她想说篮球赛本来就没有什么女生报名，她想说江原市一贯的高中篮球赛事都是男生参加的多，不只单她们学校一个特例。
她想说很多很多，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说的事情我会和相关负责人研讨，”她坐下，抽出钢笔唰唰地写了几行字，“这是情况说明书，我批准了。”
陈衡长腿迈步，接过。
直到出了办公室，钱莹还一脸兴然地看着自家儿子越来越皱紧的眉头。
陈衡被盯得满脸不耐烦，“干嘛？”
钱莹脸上漾起笑，“好久都没见到我儿子这一面了，只是有些感怀。”
陈衡闻言脚步加快，大步快走。
钱莹在男生身后喊：“不去食堂吃糖醋排骨吗，你不是最爱吃这道菜了吗，我记得那个方向好像是学校大门的方向。”
陈衡：“不去。”
钱莹见状只好无奈地跟着儿子出了校门。
陈衡随意找了一家西餐厅进去，选了临窗有隔断的位置。
钱莹兴致勃勃地点了好几样菜，等着上菜的间隙，忽然听到陈衡发问。
“你怎么会来？”
“我怎么会来，你这话问的，难道不许我想儿子了吗？”钱莹不满地抱怨，儿子越长大是越冰冷，一点也没有小时候的贴心。
“你小时候一会儿不见妈妈就哭着喊妈妈抱抱，多可爱啊，长大了倒是开始嫌弃我了。”
陈衡对他妈的怀旧不置一词，有些话说的多了，也就没有太多的作用了。
“是来看我有没有闯祸，还是，”他将手机放在桌面，一字一句，“来找陈旭。”
钱莹卡了下壳，正巧这时候服务生推着小车来这里上菜，很快桌子上就被一盘一盘的饭菜摆满了。
钱莹揉揉眉心，她其实不想刚一见面，就和小衡谈一些不开心的事，奈何，每次聊不了两句，小衡都要把局面搅得一团糟。
褪去了一直盈于面颊的笑容，身体靠后，她叹了口气。
“你哥哥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先说说你吧。”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什么，推过去。
陈衡看着递于眼前熟悉的五颜六色的传单，挑眉，带着些许挑衅，“怎么，对于我的逃课你还不习惯吗？”
“正是因为我太习惯了，所以我才没有在李风面前多说什么。”
“你在九班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没有意见，那是因为我是你的妈妈。我可以包容你，包容你的坏脾气，包容你的叛逆，可不代表别人就没有意见。”
陈衡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钱莹假装没有听见，“老师们对你已经不满了，李风的话你又不是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我相信以你的智商应该能理解，我也不想说的太明白。”
“你难道还想在这个学校重复一遍之前的经历吗？惹事、打架、惹事、再打架，然后再次转学。”
钱莹语气放缓，“小衡，妈妈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在这个学校交到了新朋友，有了喜欢的女孩...”
陈衡猛然站起来，椅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吸引来了附近人的目光。
“你调查我！？”男生脸色骤沉。
钱莹的视线却落在陈衡意外从袖子里露出的左手上，那里一道刺目的红格外显眼。
“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有伤口，严重不严重，上药了吗？”
难怪儿子今天一直侧对着她，她绕过餐桌想要抓住陈衡的伤口仔细看看，却被他甩手避开。
“你还没回答。”
钱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陈衡的左手上，“我不是今天才到江原市的，事实上，我已经来了好几天。”
陈衡忽然转身，他不想再谈下去了，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爆发脾气。
“站住！”
钱莹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如果你不想我去找那个女孩的话。”
陈衡的脚步顿住，倏然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