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致清与李安潮虽是幼年相识,但并没有什么交情,当年他在李府寄人篱下时,除了云苇,李家的其他孩子都没有对他上过心,倒是背地里讨论祁家落魄时被他听到过,因此他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好印象。而李晏和卢夫人也不过是给口饭吃,并没有过多关切。李家人的禀性他都十分熟识。
眼前李安潮对他毕恭毕敬,他也不拂对方面子,虽不能像对云苇那般温和细腻,却也能做到面上过得去,微微抬眸道:“大公子久违。”
李安潮刚到家中,一时还不明白祁致清来干什么,暗忖一番不好再多言,而思儿心切的卢夫人迫不及待地挨到儿子身旁来,两只手在儿子身上上下摸索,满眼心疼:“潮儿,你又瘦了许多,是不是读书太用功啊?先生说了,你天资聪颖,旁人要用十分力,你只需七分,用不着太过勤奋,免得苦了自己,娘心疼……”
京城中有意走科举之路的人家,谁不希望子孙刻苦再刻苦些,偏偏卢夫人认为自家儿子是天才,金榜题名不过是垂手可得。
李安潮在众人面前被卢夫人说的很不好意思:“娘,你瞧我一点都没瘦,先生还说我胖了许多。”
在李家众人的喧嚣中,同祁致清一起来的庞如海却神色诧异,因为此时他才隔着大大小小的脑袋看清楚,李家三小姐就是军营里那个把锅烧破的云葭!云苇,云葭,一字之差,他竟毫无察觉!怪不得大将军一直将她护在身边,生怕旁人伤了她,原来是这般用心良苦!
想不到人前向来冷漠寡淡的大将军,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庞如海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许多,似是在看一个有些许陌生的人,而祁致清却并未察觉。
儿子的归家令李晏也是喜上眉梢,他也纳闷儿子怎么好好地从桐山书院回来了,不过当着祁致清这个外人面,他现在还不好向儿子仔细询问。只能躬着身子向祁致清请示:“方才祁将军说有事找在下商量,不知是何事?”
祁致清向站在他旁边的庞如海使了个眼色,庞如海极麻利地从腰间掏出两张纸,递到将军手中。
祁致清缓缓将纸张展开,幽幽开口:“我听闻为了三小姐逃亲一事,陛下曾怪罪李大人,还没收李家不少财物,可有此事?”
李晏讪讪的,只觉抬不起头:“确有此事……”
“大人不必忧心,我这里有两间铺子,一间药铺,一间酒铺,今日就赠送给大人家,权当是我行事不当,给大人赔罪。”
他说的轻巧,李晏却一派诚惶诚恐。李晏做梦都不敢奢望大将军来登门道歉,他如今只是一个区区九品赞礼郎,岂敢受祁致清的礼?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祁致清跟前:“大将军,您折煞下官啦!下官从未有此妄想!请将军收回成命!”
祁致清再次向庞如海使眼色,自己却始终纹丝不动,静静端坐上位。
庞如海对将军的心思了然于胸,上前大跨两步直接将李晏拎了起来,李晏吓得跟受了惊的弱马般哆哆嗦嗦,声音颤抖着哀求:“庞将军慢点,慢点……”
庞如海声大如钟:“李大人只需站着回话就好。”
李晏:“是,是。”
“李大人放心,这两个店铺是祁某无偿赠与的,此生此世绝不会收回,在座各位皆可作证。”祁致清特意说的大声,让屋里人都能听见。
卢夫人明白了,姓祁的当真是来赔罪的,他既然如此有诚意,那李家有便宜岂可不占?她悄悄撞了李晏的胳膊肘几下,挤眉弄眼暗示他去将铺面接过来。
李晏则细声问:“真要啦?”
“送上门的赔礼,不要白不要,再说这也是他欠咱们家的,快去拿来。”卢夫人小声私语。
在卢夫人的怂恿之下,李晏壮着胆子走到祁致清跟前,战栗着伸出双手欲接过铺面房契。哪知道他的指尖刚触到纸张,祁致清便又发话了:“李大人,还有一事忘了跟你说,未经你同意,我擅自将三小姐云苇的名字写在契纸上了,往后,她就是这两家铺子的东家。以三小姐的聪明才智,打理两个铺子应该不在话下,至于盈利的钱财也都由三小姐分配,我想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他这席话不仅仅是说给李晏听,更是说给李家所有人听,好让他们知道,李云苇以后的腰杆可以挺起来,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云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她没料到祁致清竟然还有这手,当着众目睽睽,给足她在家里生活的底气。她清亮的眸子望向他,他一定知道,她早就想寻一条谋生路,而他直接将这条路带到她面前。
她转眼观察其他人,大姐二姐似是在生气,脸上颇为不满,大哥则同她一样震惊,卢夫人楞在原地,紧皱眉头,显然没想到祁致清会出这招。至于父亲,手指都挨到房契了,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还表现得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大将军厚爱,一切都按大将军说的办!”随即,他向身后喊道:“云苇还不过来。”
她从角落走出来,经过大姐二姐身侧,又站到卢夫人前面,这才到了李晏身边,小声喊了一声:“父亲……”
李晏将手里的房契交给她,叮嘱道:“往后你就好好打理铺子,也能学些上进的门道,方不辜负大将军对咱们家一番心意。”
她表现得恭顺有礼:“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她谨慎小心的样子,在祁致清眼里却是另一番心疼,希望有了这两个铺子,能让她日子过得顺心些。他身上伤未痊愈,不能久坐,起身便要告辞,却被李安潮拦了下来。
“将军对我家恩惠难谢,只是在下还有一事想请将军帮忙。”
祁致清和李家人一样吃惊地望着李安潮,他一个刚从桐山书院回来的人,能有什么事求到祁致清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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