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管家领了一位大夫来到秦姨娘房中,恭声道:“三小姐,老爷为秦姨娘请的大夫到啦,老爷吩咐一定要仔细看诊,不能耽误姨娘的病情。”
大夫不住地点头答应:“是,是,老夫一定尽力……”
云苇和朝烟侧身站在床榻边,给大夫让出位置,管家也在一旁候着。
把脉完毕,大夫口中的病症跟之前那位年迈大夫所说无二,也道是风寒之苦,他开了药方递给朝烟,便要离去。
云苇接过药方仔细查看,不过是葛根、紫苏、麻黄之类的寻常草药,于是同管家说:“你派几个人来服侍阿娘,我和朝烟要出去一趟。”
管家接了李晏的指令,从今往后要对三小姐的话有求必应,因此不敢推脱:“小姐只管放心,小人这就去办。”
不多时,五六个小厮丫鬟就来了阿娘房中,云苇挑了两个中干的留在屋里服侍,其余的都在院里候着,省得人多扰了阿娘清静。
主仆二人在府中行动自如,连卢夫人碰到了都没有过问半分,这要是在从前,必会百般阻挠她们出门。
出了府门,朝烟觉得腰杆子都挺起来了,眉飞色舞地向云苇念叨:“小姐,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祁将军来家里一趟,你看大家对你多恭敬,连大夫人都不敢说闲话了。”
“不过是看人下菜碟罢了,你这话在府中可不能乱说,小心被人听见。”
“我知道,对了小姐,你这会子出来做什么?还带着药方……”
云苇从袖口拿出契纸,在朝烟面前指了指:“你忘了咱们有自己的药铺?现在就去自己的铺子里抓药,顺便看看生意怎么样!”
“太好啦!小姐你真灵光,以后做生意肯定是一把好手!”
云苇若有所思:“既然有人给咱们铺了路,那一定要稳稳走下去,决不能错过机会。朝烟,日后若钱财充盈,我就买个精巧宅院,带你和阿娘搬出来住,自由自在的,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好不好?”
“反正小姐到哪我就到哪!”朝烟说罢就紧紧挽着云苇的胳膊,亲密无间的样子如同幼时一般,二人说说笑笑暂时把不愉快都抛在脑后。
契纸上的药铺名叫百草堂,坐落于蒙远街正中,此处人来人往,车马不息,是难得的好地界。祁致清如此大手笔地送出两个铺子,不知他家人可有意见,毕竟如此优越的位置每年闭眼都能有不菲的收入。
她两人脚步刚迈进百草堂,就有小厮热情过来打招呼:“请问二位姑娘需要什么药材?”
朝烟将药方递给小厮:“照这方子抓药就是。”
小厮接过药方瞅了一眼,立即应道:“是,我这就去抓!”
云苇却喊住他:“你们掌柜的呢?”
“掌柜的在内堂清点货物,不知姑娘找他有何事?”
“请掌柜的来见我,你只管告诉他,我叫李云苇。”
小厮不识来人不敢懈怠,连声答:“是,是……”
药铺里贴着墙立了一圈高高的药柜,药柜里又分出许多小格子抽屉,上面清晰地写着每一种中药的名称,像天麻、黄芪、枸杞、川芎之类的寻常药物她倒是认得,更有些稀少草药她却不识。
巡视一周,来发现店里买药的人并不多,不过寥寥几个。她倚靠在柜台边,跟朝烟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这药铺的生意看起来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好……”
“贫苦人家哪舍得花钱买药吃,就算生病也只有硬抗;家境稍好一点的人家,也只图把病治好就行,断不肯多花一文钱。能在吃药上花大价钱的,无非是些达官贵人和富贵闲人,即使是这些人,也不可能天天生病,所以药铺生意自然比不得布坊、酒肆兴隆。”掌柜的从内堂出来,接了云苇的话解释一番,又恭敬作揖道,“小的姓孙,见过东家,不知东家到访,实在有失远迎!”
刚刚那小厮也跟在后面说:“见过东家!”
云苇:“二位不必客气,我只是来抓点药,顺便看看你们。”
小厮手里捏着药方,趁他们说话的功夫赶紧去挑拣药材。
掌柜的绕到柜台后面,拿出厚厚的两份账本递给云苇,又请她在旁边的木椅上就座,自己端了茶水点心奉上。他知道东家到来,必是要看看账册的,好知道这店里经营如何、收成如何。
从孙掌柜这些举动,云苇便能看出,他必是店里经年的老人,一边仔细翻着账本,一边查问起来:“不知孙掌柜在百草堂做了多久?账目清晰明了,进出有度,很是周到。”
“回东家话,小的从学徒时就在药店里打杂,跟了三任掌柜学到不少东西。不过百草堂是祁将军五年前开的,小的在此也就过了五年。”
“这么说百草堂是祁将军的私产?祁家其他人可知晓?”
“主家事小的不敢过问,只知道除了祁将军和庞将军,并没有旁人来过问。”
“如此说来,当是他的私产。掌柜的,方才听你一言,想是对生意之道颇有心得,我可要好好向你学习。”
孙掌柜受宠若惊:“东家折煞小人,小人不过是在这街上看得多了,才胡诌一番,不敢在东家面前卖弄。”
云苇伸出左手示意孙掌柜也坐下:“往后你我是一个铺子的人,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有什么话直说,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请指正,我相信你我的初衷是一样的,都希望百草堂日益兴盛。”
“是是是,东家说的是。”
虽然孙掌柜将百草堂打理得不错,但云苇总觉得还有些可以改进的地方,比如怎样吸引客人来百草堂而不是去其他药铺?怎样让购药的大户人家重复来此购药?若能使用些手段,也许店里生意能更好一些。
她拈了一块绿豆糕在口中细细嚼着,若有所思地轻声同孙掌柜搭话:“孙掌柜,我年纪小,说出的话可能不大适用,现下想了个点子让生意好点,你且听听可不可行。”
“东家请直言。”
“素日里,我出门买胭脂和布匹,那胭脂店的老板会送头油样品或是精巧的胭脂盒子,布坊老板则会赠帕子、面纱之类的小玩意,讨得姑娘们欢心,这样就不愁没有回头生意。我想依样画葫芦,药店虽是小本买卖,但总有大买主,不如咱们也给客人准备点赠品,让他们尝到甜头以后还来咱们店里。你说如何?”
朝烟在一旁很是捧场:“小姐你的法子真好,世人谁不想贪图点小便宜呢,他们肯定愿意来咱们这!”
孙掌柜似是打开了新天地般,眼珠子都亮了,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不住地叹:“还是东家有眼界,小人在店里五年,怎么从没想到这茬呢?哎,老咯老咯……那,依东家的意思,准备何种东西做赠品为好?”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药柜:“就送咱们店里现有的。假若客人买的药材达到一百文,你可送他一包红枣补养身子;若满五百文,可赠半包山楂;达到一两银子,可赠一罐蜂蜜……照此推下去,客人多买多送补品,他们心里也舒坦些,不愁不光顾百草堂。”
孙掌柜连声称赞:“妙啊妙啊,东家此法既不亏本,又能令来客满意,真是周全得很!”
她继续说道:“我方才列的那些不过是随口话,掌柜的还是要依据每样补养药材的价格来定赠品,既不能太贵重亦不能太廉价,目的还是要在他们心里留下好印象。”
“小人懂,小人懂,回头小人就将赠品单子都列出来,送到您府上给您亲自过目。”
她微微颔首:“瞧着账目上的明细,我心里还有一个想法。现在世道不太平,贫民百姓生活艰难,难免有身疾,正如你刚才所说,他们买不起药,会耽误病情。我看不如将治风寒、生疮、止血等常见病的药材略降价些,也好给穷苦人一点希望,你说呢?”
孙掌柜面露难色:“这样一来,岂不是盈利变少?东家,会不会不太好……”
“一来只是略微降些,表示咱们的善心;二来那些有钱人家该买药还是会买,不会在乎这丁点的便宜,他们得到的赠品更值钱,你大可放心。”
“行,既然东家想的通透,小人就照您所说的行事。”
她说:“若你日后有什么好的法子也可告知我,咱们商量着来。”
孙掌柜连连答应。此时小厮也将药都抓好送了过来,朝烟接过药包,主仆二人便告辞回家。
走到蒙远街的尽头就是横向的永安街,这里比蒙远街更为繁华。云苇许久没有这样自在地逛街,一时贪恋不已,对街边的小笼包、糖葫芦都馋得紧,与朝烟边走边吃,十分惬意。
街后渐渐出现不少官兵,对着道路两旁的摊贩粗暴驱赶:“都收了,都收了,五天之内不准在此摆摊!”
摊贩们叫苦不迭:“官爷,不做生意不行啊!小的家里靠这个吃饭呐!官爷您高抬贵手……”
官兵却只管掀桌子踢篮子:“去去去……”
云苇被人群挤到屋角,她也没见过此等场面,心里直打鼓。她询问了几位身边看热闹的路人:“大哥,请问这是出了什么事,为何突然驱赶摊贩?”
“你还不知道啊?听说明日昭华公主出宫要去城外的灵渊寺拜佛,要扫除一切障碍,因此才有这样的大阵仗!”
原来是她,怪不得弄得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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