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尤絮刚一进门,头便被一只手抵在门上,无处躲避的香烟缭绕呛得她喘不过气。
“你还挺有勇气,看到小哑巴成那样还敢回来。”刘婧张着红唇大笑,“你就不怕我们也给你的校服化个妆?”
尤絮敛唇。
“梁落衣跟我保证过,你们不会动乔声声的。”
“谁叫她不光没张嘴还不长眼睛呢?她给我的小说全打湿了,你说我弄不弄她?”
尤絮回怼:“你的书全打湿,那是你的报应。”
响亮的耳光打在尤絮脸上,她脸朝向阴暗的角落,侧脸线条凌厉。
刘婧道:“尤絮,不如咱们今天把账一起算了,你勾引何科城的事咱们怎么算?”
“你跟你爸一样下贱,勾引完人还要自作清高,婊子立牌坊。”
刘婧扯住尤絮的头发,撞出响声。
少女嘴唇干裂,额角微渗出血,血滴顺着侧脸流至颤动的咬肌,她抬起眼来,湿热的眼于暗黑中呈出决绝。
大脑一片混沌杂乱。
尤絮使了全身力气挣脱束缚,双手狠狠掐住刘婧的脖子。刘婧被掐得干呕,窒息之际,抱住尤絮的头顶歇斯底里。
“你个婊子!”
她眼眶血红,带着不可抗拒的致命感。
直到刘婧脸色涨红快要没气儿,尤絮才松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地的刘婧。
她蹲下,凑到刘婧面前抬起下巴,嘴上是冷血暴戾。
“刘婧,怕死吗?”
尤絮轻笑,“我不怕,所以你记住这感觉了。”
“哪天挑个黄道吉日,我们一起死。”
刘婧几乎失了反抗之力,狗喘气似的躺地上缓劲儿,眼底空洞充血。
尤絮起身拍掉手掌上的灰尘,打开杂物事的门,让阳光落了满屋。
窸窣的声音响起,没等尤絮反应过来她便后背吃痛,身体随着这一击摇晃颤抖,倒在地上。
大脑一片混沌,她抬头,只见眼前一双黑皮鞋出现,随后一只温热的手将她扶入怀中,安心的气息将她裹实。
“高三一班,刘婧。”男人低沉冷洌的声音响起,尤絮能感受到他的胸腔震动与呼吸起伏。
“又是你,你他妈谁啊?”刘婧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脑子又开始嗡嗡了。
迟宋将怀中女孩扶起,用手帕小心翼翼擦了擦她额角的血丝。
“上次说了,你觉得我会不会打女人?”男人深邃阴冷的眸子望着她,抹出一丝笑意,眸底黯过一丝危险的冷光,“试试。”
这个人太可怕了。
明明一副温润冷倦的长相,周身气质却阴鸷危险,带着深海般不可见底的威胁。
他很容易就能将人玩弄于股掌。
刘婧怕了。这个人的潜在危险太重了。
“梁姐她爸会罩着我们的,你敢动我?”她声线颤抖。
刀光泛寒,迟宋一步步向刘婧逼近,将刀抵在她的脸上,冰冷的异物感惹得她眼眶生红。
“别……我,我错了,真的,我……”哭腔泛抖。
刀游步至额角处,留下一道痕迹。迟宋收手,转身将小刀扔入垃圾桶。
“你记住,这是这次的教训。”
迟宋扶住尤絮,离开教学楼。
天色微蓝,天与山相逢处一座座山丘平缓起伏。呼啸的冬风灌入少女宽大的衣袖,暮色渐沉,树影涤漾。
尤絮感受着左肩上那只手的重量,心底一块安心的石头落下。
“谢谢你,迟宋。”
迟宋偏头看向她,视线里少女睫毛微颤,他语气温和:“怎么每次见面你都要说上这句?”
“你真的帮了我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尤絮有点语无伦次,掌心掐出印,“你人真好。”
迟宋被逗笑,“你还挺会夸人的。”
“……”
“你是不是在反讽我?“
“真聪明。”
尤絮翻了个白眼。
“我没什么需要你感恩的,柳絮小姐。”男人再次用手帕替她抹了抹额角 ,声线沉缓,“我只是不想看到不该发生的事降临在我身边。”
他不想见一束盛长的柳絮同他一样碎得七零八落,坠入泥土化为红尘。
尤絮陷入沉思。
“谢谢。”
“……”又来。
迟宋气笑了般道:“以后不用跟我说这个词了,别扭。”
“好吧。”
尤絮戳了戳脸颊继续道:“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西高啊?”
迟宋答:“我们剧组来这里进行一段取景和拍摄,你应该也有所听说。”
“居然是你的作品啊?”尤絮惊在原地,眼底是愕然惊喜,“你们要待多久?”
“四天,我们只进行一小段剧情的拍摄,然后就会回北迎。”
尤絮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四天后,他就要走了。
“后背还痛吗?”
尤絮乖乖答:“不痛了。”
迟宋拉着尤絮走进一家诊所,让她坐下。他拿完药回来,缓缓下蹲,额间黑发低垂,俯视的角度像一只温顺的金毛。
尤絮晃晃头将神识清晰。
男人离她很近,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骨节分明的手捏住棉签于她额角轻轻擦拭,动作轻缓温柔。乌黑深邃的眼瞳没有情绪,高挺的鼻梁骨上沾染点点白光,轻润的唇微抿,整个人彰显出高雅的气质。
尤絮感觉心慢了一拍。
这张脸只能用人神共愤来形容。
看着那温润泛红的嘴唇微张,尤絮冒了个荒谬的想法。
不行。
怎么每次见人家都想亲他???
男人回应她那直勾勾的眼神,眼底柔情疑惑。
尤絮迅速撇开眼,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上药完毕,迟宋抽离开来,将药品包装好后,扔到尤絮的腿上。
尤絮“啊”了一声,“谢谢……不对,不用谢。”
迟宋淡淡地问:“快到兼职时间了,我送你过去?”
尤絮点了点头,又忽地想起什么,“你不用回剧组吗?”
“送完你我就回去,顺便我要去见一位长辈。”
两人间的氛围充斥着说不出的奇妙,不用些许只言片语,也不觉着尴尬。
“夕阳。”尤絮站在原地。
迟宋望了眼天空后,看向尤絮,“你喜欢夕阳?”
尤絮笑着点点头,“日落时分是我觉得一天中最美的时候,要是能看见粉紫色的天就好了。”
她补充了一句:“我觉得紫色是最好看的颜色,你呢?”
见她发问,迟宋微勾起唇,“黑色吧。”
“看出来了,你的衣服好像只有黑色。” 俩人对视一笑。
迟宋启唇:“尤絮,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都能找我。”
一句让人安全感落地的话。
可对尤絮来说,没有谁的好是能随意索取的。
她这个人太难捂热了。
尤絮莞尔一笑道:“好,那我以后就多多麻烦松柏先生了。”
“你想跟我去看一只可爱的猫吗?”迟宋问。
尤絮鬼迷心窍地点点头。
两人拐进一条老胡同,这条巷子有点窄,颇有年代感,墙壁上满是泛着枯叶的爬山虎。老房子一座挨着一座,迟宋走在前面,到一家小卖部前停下。
“柳奶奶。”
闻声,一个围着围裙的奶奶从里房走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只花灰色的小猫,被养得肥嘟嘟的。
“是小迟啊!好几个月没见到了。”柳奶奶笑容可亲,拍了拍迟宋的肩膀,“我们小迟还是那么帅,哎哟!”
迟宋接过柳奶奶怀里的猫,抱到尤絮面前让她摸,“奶奶,这是尤絮,我朋友。”
朋友。尤絮心底一暖。
柳奶奶眼前一亮,“这姑娘也生得好看,尤絮吗,那我叫你小尤了!”
这柳奶奶还是个颜控。
“小尤小迟,你们快进来,里边暖和。”
迟宋看了尤絮一眼,两人一同进了屋子。这是一个不到五平米大的小卖部,里边便是一间不大不小的老式客厅。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尤絮逗了逗猫。
“她叫Moody,是一只十二岁的猫奶奶。”迟宋轻声向尤絮介绍。
尤絮眼上带笑,“猫奶奶呀,Moody要长命百岁。”
柳奶奶见两人相处甚好,站在门口咧着嘴笑。
“小尤啊,你还是这么多年来小宋带过来的第一个女生朋友。”柳奶奶笑着说,“小迟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一晃眼,已经是个能顶天立地的大人啦。”
尤絮和奶奶聊得很投机。
离开时,尤絮同柳奶奶不舍地打着招呼。Moody懒洋洋地趴在玻璃柜上,神情安详。
“小尤,没事都可以来奶奶这里玩,奶奶一个人无聊,有你在还能多份乐子。”柳奶奶握着尤絮的手,笑眯眯地说。
尤絮欢快地回答:“好呀柳奶奶,以后我会经常来的!”她看向迟宋,眼底笑意流转。
到时间了,迟宋送尤絮回便利店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路灯打下来,衬得影子很长很长。
“我就知道你会和柳奶奶聊得很好。”迟宋温声道。
尤絮将头发别至耳后,“柳奶奶好有趣。”
“两个有趣的灵魂总能契合到一块的。”到达目的地,迟宋冲尤絮挥手,“走了,柳絮小姐。”
尤絮嘴角漾着笑:“下次见,松柏先生。”
她望着男人的背影,喉咙间突然有种梗塞的感觉溢出,有些喘不过气。
迟宋跟她简直是云泥之别。今天见了柳奶奶,她更为这么想。
他那么好,有那么多爱他的人。
原来这个世间也会有更多跟他一样温暖的人,就像今天刚见面便一见如故的柳奶奶。
小时候尤絮总缠着妈妈带她去江云县唯一的游乐场,虽然家庭窘迫,但妈妈也总是满足她的心愿,牵着她的手陪她坐那年久失修的游乐设施。
在飞机车上,尤絮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妈妈只是摇摇头笑着答,爸爸不是不喜欢你,而是病了。
他病了,所以他暴戾,偏执,成天赌钱酗酒出轨,输钱回家拿妈妈当出气筒,将妈妈打入医院好几次。
警察问妈妈需不需要进行拘留教育时,她只抹着泪望见那幼小的尤絮。
“不用了,我们这个家不能散。”
后来这个家还是散了。以妈妈离世的方式。
临死之前,她都在忙着做整理资料的工作,一边不忘跟尤絮的初中老师问尤絮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
那时候尤絮还是个没有尝到疼痛的女孩。
可现在她知晓痛感之时,妈妈不在了。
剩下她一人,和那长期酗酒导致神智不清的父亲。她要记住妈妈的话,不要放弃爸爸,不要放弃这个家。
拜这样一个父亲所赐,她从小都不知如何同异性相处。
这么几年,尤絮已经分不清自己如此努力是为了什么了。
镣铐枷锁般窒息的家吗?
她好像从来都不值得一段人间无所欲求而纯粹的爱。
不会有人抱着纯净的态度对她好的。
尤絮缓缓蹲下,双手插入长发,身体微颤。
夕下暖阳很好,但好像永远也照不到她。
终有一日暖阳打在了她身上时,为何还是会有割裂的感觉呢?
喉咙中发出哽咽的声音,泪水滴滴流至衣领,带着无尽的绝丧。
日更十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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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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