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煕暖因为楚琛求婚一事,和林嵘闹过一场后,听碧月说林嵘有遣人来关心她,林煕暖心里有一点点过意不去。
翌日,林煕暖本打算跟林嵘撒个娇,服个软,没想一大早到葭园向林嵘请安时,林嵘当着一屋子奴才的面要禁足林煕暖,林煕暖气得要死,又闹了一番脾气。
从前林煕暖也没少因为和林嵘意见不合而闹脾气,每次父女俩吵了架,但凡林煕暖稍稍放低点姿态,林嵘总还是会依着她的意思。
但这次却是完全不同。
之后几日,林煕暖不但避着林嵘不见,还三天两头的耍小性子不好好吃饭,碧月偷偷跑去葭园求了几次情,可林嵘却是铁了心,不管林煕暖怎么闹,就是不肯放她出门。
一眨眼到了小年。
这日一大早,碧月照例到去厨房瞧了一眼给林煕暖准备的早饭。
回到林煕暖住的院子时,林煕暖还没起床。
碧月提着裙,一路快步进了林煕暖的房间。
甫一进门,便激动的大叫:“郡主,奴婢刚刚听说,今个将军要奉召进宫呢!”
林煕暖一早便醒了,不过懒得起身,一直躺在床上眯着,听见碧月这话,一下子坐了起来,“真的?奉的谁的召?是皇帝舅舅吗?舅舅龙体大安了?”
碧月已经走到了林煕暖的床前,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将军是谁召见的,方才在外头问了几个人,也没人说的清楚,但将军今日确实要进宫,已经在让人准备车了。”
林煕暖一把掀开被子,“快去拿我的衣服过来。”
林煕暖换了一身家常的烟绿色云狐皮窄裉袄,来不及仔细梳头,只用一根发带将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绑了一下,简单洗漱过,便出了门。
赶到葭园时,刚好碰上正要出门的林嵘。
林煕暖心里记挂着她的皇帝舅舅,把和林嵘正闹别扭的事一股脑抛到了脑后,一见到林嵘,便兴高采烈的上前问道:“爹爹今个要进宫吗?是舅舅召爹爹进宫的吗?”
林嵘面无表情的看了林煕暖一眼,“不是。”
虽被林嵘一口否认了,但林煕暖不死心,又追问道:“那舅舅会参加宴会吗?他是不是龙体大好了?”
“今个的宴会是皇后娘娘主持,皇上并不出席。”
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林煕暖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她的皇后舅妈,这会更是不高兴,嘟着嘴嚷嚷道:“每年都是小年时舅舅宴请朝臣,她又有什么资格!”
“皇后娘娘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越来越不像话了!”林嵘神色冷了几分。
林煕暖抿了抿小巧的樱唇,“我想和你一起进宫。”
“皇后娘娘宴请的都是些官员,谈的也是朝中的事,你去干什么!好好在家里待着。”
说完这话,林嵘没再给林煕暖回嘴的机会,抬步便往外走。
林煕暖孤单单的站在原处,闷闷不乐的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
冬日的京城,天气清冷而干燥,葭园里种的一排合欢树,落尽了叶,只剩下一枝枝光秃秃的枝桠,兀自伸展在灰蒙蒙的天穹下。
林煕暖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是消失不见,心底深处亦如这冬日的景色一般,难掩凄凉。
这几日的天气一直阴沉沉的,虽没有下雪,但却出奇的冷。
一阵北风掠过,吹乱了林煕暖披在身后的长发,林煕暖蜷紧了自己冰凉的小手,轻轻打了个冷颤。
碧月上前替林煕暖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见林煕暖冷的缩着手,忙道:“方才出来的急,奴婢忘了替郡主拿斗篷了,这地又是风口,最是冷,郡主,咱们还是回去吧。”
*
回到住处,清云已经传了早饭过来。
林煕暖身上冷的很,吃了半碗滚烫的罐煨山鸡丝燕窝,才渐渐觉得暖和了些。
用过饭,碧月让小丫鬟多端了一个炭盆进来,又让人替林煕暖备了一个手炉。
林煕暖歪在房门边的贵妃榻上,怀里抱着手炉,身上盖着虎皮毯子,一旁的炭盆里,上好的银丝碳燃的正旺。
林煕暖目光空洞的望着门外的天。
天色有些阴沉,乌沉沉的云在空中越聚越多,眼瞧着怕是又要落雪了。
林煕暖突然一阵心悸,以为是早饭吃的多了些,坐起身,呷了两口热茶,才放下茶盏,一抬头,就看见霍文晟远远的走了过来。
自打那天霍文晟一直追问她些奇怪的问题后,林煕暖便一直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两人这几日一直没有单独见过面。
可这会儿林煕暖就坐在门边儿,门又是开着的,她已经清清楚楚的看见霍文晟了,想来霍文晟也早已看见她的,她就是心里再不想见,也已经没有办法避开了。
林煕暖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看到霍文晟走到了房间门口,先开口道:“文晟哥怎么这会过来了?我还以为你随爹爹进宫去了呢。”
霍文晟目光在房内扫视一圈,最后才停在林煕暖身上。
碧月和清云这会儿都不在,林煕暖不知霍文晟在看什么,奇怪的瞧了他一眼。
霍文晟微微一笑,“我本是要和将军进宫的,不过……”稍稍别开了望着林煕暖的视线,眼睛微微一眨,“不过早上有一点事,耽误了些时间,这会儿将军已经进宫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回他,现在偏偏又找不到他……”
林煕暖听霍文晟这样说,也跟着着急起来,“那怎么办?爹爹进宫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很急吗?”
“是一些……一些将军交代我的事。”霍文晟语气躲闪,似乎不太愿意多说。
林嵘是戍边的将军,平常也会有一些大的小的情报,不能随便与人说,林煕暖自小便知道这些。更何况,霍文晟是林嵘一手调=教出来的副将,林煕暖知道父亲算是比较信任霍文晟,经常会让霍文晟替他做一些事。
是以,虽然林煕暖觉得今日的霍文晟瞧着有一点说不出的奇怪,但她也没有多想,张口又道:“那可怎么是好?你一定要现在就见到爹爹嘛?”
“自然是越快越好,有些事怕是耽误不得……”
林煕暖微蹙着秀眉,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进了里间。
林煕暖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镜匣最下面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嵌彩珠红木小盒,打开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牌,玉牌上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林煕暖伸手把玉牌拿了出来,水葱般的手指滑过玉牌上的龙,慢慢将玉牌翻了过来,只见另一面雕着一个令字。
这是皇上特意给林煕暖的玉令牌,有这东西,皇宫门是一定进的去的。
林煕暖轻轻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才把空木盒放回梳妆台上,手里拿着玉令牌走了出来。
霍文晟正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一副满是心事的焦虑模样。
林煕暖快步走了过去,将手里的玉令牌递到霍文晟面前,“这令牌是皇帝舅舅给我的,你拿着它应该是能进的去宫的。”
霍文晟伸手接过玉令牌,握着手里摩挲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微微轻颤,“暖暖,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等我,等我回来,等我……”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林煕暖听不太明白,但怕耽误正事,也没多问,只催促道:“你快些去吧。”
霍文晟深深的看了林煕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
是夜,直到巳时,林嵘和霍文晟两人却都没有回来。
林煕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偏偏唯一能进宫的玉令牌又给了霍文晟。
林煕暖没法子进宫去,更无从知晓父亲和霍文晟两人究竟是为何到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思来念去,唤了一个向来机灵的小厮,命他拿着长公主府的腰牌,到宫门口去打听打听。
不管能不能听得些消息,总归比空坐在家里等好。
小厮领了命,牵了一匹快马,准备打马往皇宫去,可人才出了府门,又风风火火的折了回来。
林煕暖心神不安,还坐在前院靠近府门的花厅里等消息,眼看着门外小厮飞一般的奔了回来,忙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是将军回来了,还是文晟哥回来了?”
小厮弓着身子,大喘着气,猛然摇了摇头,一抬胳膊指向身后,气喘吁吁的道:“郡主,是禁卫军……好……好多皇宫的禁卫军冲咱们这来了。”
林煕暖大惊失色,“怎么会有禁卫军?是不是爹爹出事了?”
这话话音还没落,远远的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林煕暖走到花厅门口,一眼便看见,府门出一排排打着灯笼的禁卫军已经闯了进来。
林煕暖大怒,快步走了出来,厉声斥道:“谁让你们私自闯进来的?这里是先皇敕封的公主府,是你们随便能闯的吗?好大的胆子!”
领头的人上前躬身一礼,“咱家奉皇上的命令来搜查些东西。”
林煕暖这才看清来人,正是那天在鹤颐楼和楚琛在一起的那个宦人,李丛。
林煕暖自然觉奇怪,“为什么奉皇上旨意来办差的人会是你?皇帝舅舅龙体大好了?”一顿,狐疑的看了来李丛一眼,“大晚上的,你们来搜什么,我爹爹呢?”
李丛俯身一揖,“皇上已经驾崩了,留了遗诏将皇位传给楚将军,咱家奉的是当今圣上的旨意,林将军涉嫌勾结罪后王氏……”
林煕暖的目光凝固在李丛套在身上那身缟素上。
一瞬间,似有什么在耳边炸开,林煕暖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脑里一片空白,李丛还说了些什么,她完全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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