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林煕暖因为楚琛求婚一事,和林嵘闹过一场后,听碧月说林嵘有遣人来关心她,林煕暖心里有一点点过意不去。

翌日,林煕暖本打算跟林嵘撒个娇,服个软,没想一大早到葭园向林嵘请安时,林嵘当着一屋子奴才的面要禁足林煕暖,林煕暖气得要死,又闹了一番脾气。

从前林煕暖也没少因为和林嵘意见不合而闹脾气,每次父女俩吵了架,但凡林煕暖稍稍放低点姿态,林嵘总还是会依着她的意思。

但这次却是完全不同。

之后几日,林煕暖不但避着林嵘不见,还三天两头的耍小性子不好好吃饭,碧月偷偷跑去葭园求了几次情,可林嵘却是铁了心,不管林煕暖怎么闹,就是不肯放她出门。

一眨眼到了小年。

这日一大早,碧月照例到去厨房瞧了一眼给林煕暖准备的早饭。

回到林煕暖住的院子时,林煕暖还没起床。

碧月提着裙,一路快步进了林煕暖的房间。

甫一进门,便激动的大叫:“郡主,奴婢刚刚听说,今个将军要奉召进宫呢!”

林煕暖一早便醒了,不过懒得起身,一直躺在床上眯着,听见碧月这话,一下子坐了起来,“真的?奉的谁的召?是皇帝舅舅吗?舅舅龙体大安了?”

碧月已经走到了林煕暖的床前,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将军是谁召见的,方才在外头问了几个人,也没人说的清楚,但将军今日确实要进宫,已经在让人准备车了。”

林煕暖一把掀开被子,“快去拿我的衣服过来。”

林煕暖换了一身家常的烟绿色云狐皮窄裉袄,来不及仔细梳头,只用一根发带将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绑了一下,简单洗漱过,便出了门。

赶到葭园时,刚好碰上正要出门的林嵘。

林煕暖心里记挂着她的皇帝舅舅,把和林嵘正闹别扭的事一股脑抛到了脑后,一见到林嵘,便兴高采烈的上前问道:“爹爹今个要进宫吗?是舅舅召爹爹进宫的吗?”

林嵘面无表情的看了林煕暖一眼,“不是。”

虽被林嵘一口否认了,但林煕暖不死心,又追问道:“那舅舅会参加宴会吗?他是不是龙体大好了?”

“今个的宴会是皇后娘娘主持,皇上并不出席。”

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林煕暖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她的皇后舅妈,这会更是不高兴,嘟着嘴嚷嚷道:“每年都是小年时舅舅宴请朝臣,她又有什么资格!”

“皇后娘娘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越来越不像话了!”林嵘神色冷了几分。

林煕暖抿了抿小巧的樱唇,“我想和你一起进宫。”

“皇后娘娘宴请的都是些官员,谈的也是朝中的事,你去干什么!好好在家里待着。”

说完这话,林嵘没再给林煕暖回嘴的机会,抬步便往外走。

林煕暖孤单单的站在原处,闷闷不乐的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

冬日的京城,天气清冷而干燥,葭园里种的一排合欢树,落尽了叶,只剩下一枝枝光秃秃的枝桠,兀自伸展在灰蒙蒙的天穹下。

林煕暖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是消失不见,心底深处亦如这冬日的景色一般,难掩凄凉。

这几日的天气一直阴沉沉的,虽没有下雪,但却出奇的冷。

一阵北风掠过,吹乱了林煕暖披在身后的长发,林煕暖蜷紧了自己冰凉的小手,轻轻打了个冷颤。

碧月上前替林煕暖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见林煕暖冷的缩着手,忙道:“方才出来的急,奴婢忘了替郡主拿斗篷了,这地又是风口,最是冷,郡主,咱们还是回去吧。”

*

回到住处,清云已经传了早饭过来。

林煕暖身上冷的很,吃了半碗滚烫的罐煨山鸡丝燕窝,才渐渐觉得暖和了些。

用过饭,碧月让小丫鬟多端了一个炭盆进来,又让人替林煕暖备了一个手炉。

林煕暖歪在房门边的贵妃榻上,怀里抱着手炉,身上盖着虎皮毯子,一旁的炭盆里,上好的银丝碳燃的正旺。

林煕暖目光空洞的望着门外的天。

天色有些阴沉,乌沉沉的云在空中越聚越多,眼瞧着怕是又要落雪了。

林煕暖突然一阵心悸,以为是早饭吃的多了些,坐起身,呷了两口热茶,才放下茶盏,一抬头,就看见霍文晟远远的走了过来。

自打那天霍文晟一直追问她些奇怪的问题后,林煕暖便一直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两人这几日一直没有单独见过面。

可这会儿林煕暖就坐在门边儿,门又是开着的,她已经清清楚楚的看见霍文晟了,想来霍文晟也早已看见她的,她就是心里再不想见,也已经没有办法避开了。

林煕暖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看到霍文晟走到了房间门口,先开口道:“文晟哥怎么这会过来了?我还以为你随爹爹进宫去了呢。”

霍文晟目光在房内扫视一圈,最后才停在林煕暖身上。

碧月和清云这会儿都不在,林煕暖不知霍文晟在看什么,奇怪的瞧了他一眼。

霍文晟微微一笑,“我本是要和将军进宫的,不过……”稍稍别开了望着林煕暖的视线,眼睛微微一眨,“不过早上有一点事,耽误了些时间,这会儿将军已经进宫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回他,现在偏偏又找不到他……”

林煕暖听霍文晟这样说,也跟着着急起来,“那怎么办?爹爹进宫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很急吗?”

“是一些……一些将军交代我的事。”霍文晟语气躲闪,似乎不太愿意多说。

林嵘是戍边的将军,平常也会有一些大的小的情报,不能随便与人说,林煕暖自小便知道这些。更何况,霍文晟是林嵘一手调=教出来的副将,林煕暖知道父亲算是比较信任霍文晟,经常会让霍文晟替他做一些事。

是以,虽然林煕暖觉得今日的霍文晟瞧着有一点说不出的奇怪,但她也没有多想,张口又道:“那可怎么是好?你一定要现在就见到爹爹嘛?”

“自然是越快越好,有些事怕是耽误不得……”

林煕暖微蹙着秀眉,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进了里间。

林煕暖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镜匣最下面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嵌彩珠红木小盒,打开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牌,玉牌上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林煕暖伸手把玉牌拿了出来,水葱般的手指滑过玉牌上的龙,慢慢将玉牌翻了过来,只见另一面雕着一个令字。

这是皇上特意给林煕暖的玉令牌,有这东西,皇宫门是一定进的去的。

林煕暖轻轻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才把空木盒放回梳妆台上,手里拿着玉令牌走了出来。

霍文晟正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一副满是心事的焦虑模样。

林煕暖快步走了过去,将手里的玉令牌递到霍文晟面前,“这令牌是皇帝舅舅给我的,你拿着它应该是能进的去宫的。”

霍文晟伸手接过玉令牌,握着手里摩挲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微微轻颤,“暖暖,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等我,等我回来,等我……”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林煕暖听不太明白,但怕耽误正事,也没多问,只催促道:“你快些去吧。”

霍文晟深深的看了林煕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

是夜,直到巳时,林嵘和霍文晟两人却都没有回来。

林煕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偏偏唯一能进宫的玉令牌又给了霍文晟。

林煕暖没法子进宫去,更无从知晓父亲和霍文晟两人究竟是为何到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思来念去,唤了一个向来机灵的小厮,命他拿着长公主府的腰牌,到宫门口去打听打听。

不管能不能听得些消息,总归比空坐在家里等好。

小厮领了命,牵了一匹快马,准备打马往皇宫去,可人才出了府门,又风风火火的折了回来。

林煕暖心神不安,还坐在前院靠近府门的花厅里等消息,眼看着门外小厮飞一般的奔了回来,忙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是将军回来了,还是文晟哥回来了?”

小厮弓着身子,大喘着气,猛然摇了摇头,一抬胳膊指向身后,气喘吁吁的道:“郡主,是禁卫军……好……好多皇宫的禁卫军冲咱们这来了。”

林煕暖大惊失色,“怎么会有禁卫军?是不是爹爹出事了?”

这话话音还没落,远远的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林煕暖走到花厅门口,一眼便看见,府门出一排排打着灯笼的禁卫军已经闯了进来。

林煕暖大怒,快步走了出来,厉声斥道:“谁让你们私自闯进来的?这里是先皇敕封的公主府,是你们随便能闯的吗?好大的胆子!”

领头的人上前躬身一礼,“咱家奉皇上的命令来搜查些东西。”

林煕暖这才看清来人,正是那天在鹤颐楼和楚琛在一起的那个宦人,李丛。

林煕暖自然觉奇怪,“为什么奉皇上旨意来办差的人会是你?皇帝舅舅龙体大好了?”一顿,狐疑的看了来李丛一眼,“大晚上的,你们来搜什么,我爹爹呢?”

李丛俯身一揖,“皇上已经驾崩了,留了遗诏将皇位传给楚将军,咱家奉的是当今圣上的旨意,林将军涉嫌勾结罪后王氏……”

林煕暖的目光凝固在李丛套在身上那身缟素上。

一瞬间,似有什么在耳边炸开,林煕暖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脑里一片空白,李丛还说了些什么,她完全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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