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方昀心头恼火,一时没忍住放了狠话。可看着凤黯越翘越高的嘴角,他突然有了些无力的感觉。
垂下眼呼了口气,注意力再次放回到小白猫身上。此时的猫已经停止了挣扎,可怜巴巴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时方昀时尽是期盼。
时方昀又看了眼凤黯,下一刻,他毫无征兆地出了手。
飞快地往凤黯手臂上点去,凤黯只觉得手臂蓦地一阵发麻,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原本在他手中的猫就已经落在了时方昀怀里。
小白猫也是没反应过来,但发觉周身全是它最喜欢的气味,绷紧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它仰起头,对上那张期盼已久的脸,眼睛也越发湿润了。
“喵~喵喵~”它轻软地叫了两声,爪子努力扒着时方昀的肩膀,在他的脖颈边蹭个不停。
时方昀眸中笑意渐浓,轻轻揉搓着它身上的软毛,那软绵的触感,好似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掉。
至于凤黯,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看着对面和谐相处的一人一猫,脸上的不爽,几乎要化作实质。
这只臭猫,只要时方昀不在,就是一副“我是老大”的气势,对他更是无时无刻都在呲牙咧嘴!好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可是……到了时方昀身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哼,死绿茶!
许是凤黯的表情过于阴暗,时方昀的视线终于被他吸引,可那张黑脸,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就是暗主说得性子野?我的猫向来温柔黏人,暗主可莫要瞎说。”
说话间,凤黯清楚地感觉到猫在时方昀的视线死角里瞥了他一眼,那视线,可谓是极致的轻蔑。
凤黯简直被气笑了,揉揉发麻的手腕,指着猫告状:“少将军你看,它刚才看我的眼神!它是装的!”
时方昀低头,对上小猫圆溜溜的大眼睛,心情颇好地展颜一笑,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猫也是相当配合,眯起眼睛直往时方昀手心上蹭,还舒服地发出一阵阵的呼噜声。
“呵,连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都污蔑,这就是暗棘的做派?”时方昀再次抬眼看向凤黯时,眸中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
凤黯噎住,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要不是手臂的知觉还没完全恢复,他真想给这只猫鼓掌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为自己顺了口气,旋即咬牙切齿地开口:“哈、哈哈,是……少将军说得对,我失言——”
“王妃!王妃!”
一道急切的呼唤声突然传来,打断了正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儿的凤黯。
两人一猫同时转头,林嬷嬷正一路小跑着往这边赶来。只是在看到揉搓着手腕,站在时方昀身边的凤黯时,脚步明显一顿,表情也从急切变成了疑惑。
“公子怎么来了?太后不是说过,公子无事不要随便来王府吗?”林嬷嬷加快脚步跑到近前,对着凤黯语带警告地询问
凤黯双手负到身后,哼了一声,语气也冷了下来:“反正我不是什么好鸟,来了,如何?”
林嬷嬷:“……”
时方昀轻咳两声,对林嬷嬷解释:“是我找的他,并非他擅自前来。嬷嬷方才不是很着急吗?可是有何事找我?”
林嬷嬷闻言一拍脑袋,立马又换成焦急的表情,急道:“老奴方才问了一圈,府内根本就没人见到殿下。老奴这才知道,殿下昨夜根本就没回府!”
“所以呢?”
林嬷嬷眼睁睁地看着时方昀满脸平静地吐出这三个字,眼睛瞬间瞪大,心中的焦急直冲天灵盖。
“殿下就是一个傻乎乎的孩子!这么放任他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哒!”林嬷嬷急得直拍手,要不是打不过,她真恨不得直接揪着时方昀的耳朵喊。
见林嬷嬷情绪激动,时方昀害怕怀中的小猫被吓到,特意把身子侧过去些,还很贴心地为它捂住耳朵,这才继续说:“麻雀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有他跟着,嬷嬷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嬷嬷脸颊抽了好几下,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语气担忧:“昨夜是有麻雀跟着,老奴方才找杜鹃确认过,昨夜麻雀往府里传过报平安的信,但杜鹃说,今早给麻雀传信后,一直没有收到回信,所以,老奴实在担心哪!”
时方昀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蹙起了眉头,问道:“杜鹃怎么说?”
林嬷嬷:“杜鹃早些时候出门寻殿下了,可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传回来。老奴实在坐立难安,这才来寻王妃……”她说到这里,突然有些犹豫,看了时方昀好几眼,才继续说:“昨日傍晚殿下似乎与您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矛盾,可否……请您亲自出马,找到殿下后,哄哄他?”
看时方昀不说话,林嬷嬷又赶忙补充:“当然,是王妃的话,殿下可好哄了!您不需要有什么负担,也不需要说什么,只要勾勾手,殿下就肯定跟着您回来了!”
时方昀:“……?”
凤黯:“噗……”
时方昀扭头,语气不善,“很好笑?”
凤黯呲起来的大白牙瞬间一收,老实回答:“不好笑。”
时方昀:“那你笑什么?”
凤黯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了些许的嘲讽,“我只是在笑,这位姐姐说得一点都没错,可不就是只要少将军勾勾手,那傻子连魂都能被勾出来。”
时方昀:“……”
林嬷嬷:“?”
什么姐姐,她是姐姐?
林嬷嬷一张老脸有些绷不住了,忙摆摆手,说:“你这娃娃,怎么还乱叫呢?我这年龄都该当奶奶了,还叫什么姐姐!”
“总之,老奴求您了,王妃,把殿下带回来吧。根据麻雀的传信,殿下极有可能是在太傅府,王妃应该能在那里找到殿下的。”她稍显尴尬地搓搓手,往四周张望了下,直接告退:“快到饭点了,府上人多,需要准备的也多,老奴就先退下啦。”
说完她转身就走,那脚下的速度,几乎赶上逃命了。
时方昀叹了口气,无语扶额——倒是把太傅府的位置告诉他啊?
“那——”凤黯适时出声,平静询问:“离日落还早,少将军要先去太傅府看看吗?”
时方昀正要开口,却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当朝哪来的太傅府?
思及此,他直接问出口:“哪来的太傅府?”
不怪时方昀会这么问,据他所知,在这十几年间,朝中并无太傅一职,更别说什么太傅府了。
……可既然林嬷嬷和凤黯都提到了太傅府,那它应该是存在的才对……除非——
时方昀再次看向凤黯时,发现他正默不作声地看着头顶的树荫,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时方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除了繁茂的枝条和树叶,什么都没有。于是试探着轻唤:“暗主?”
“我在听。”凤黯回应的很快,再看来时,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轻佻,“凭少将军的聪明才智,定然已经猜到这所谓的太傅府了吧?”
时方昀的确已经猜到了,但直到听了凤黯此言,他才能肯定——这“太傅府”,指的正是前太傅徐支极的府邸。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竟然还留着?只是……
“殿下去那地方作甚?”
凤黯脊背僵了僵,看向时方昀时,那双狭长的眸子此时却瞪到老大,里面如一潭死水的阴沉也有了一瞬的裂痕,只听他的语气满是不可思议:“少将军……竟然不知道?”
还是说……当真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时方昀垂眸思索片刻,面露不解:“我应该要知道吗?”
凤黯:“……”
“卫不愚的生母,废后徐昭华,就是徐支极的嫡长女。”
凤黯顿了片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满不在乎地一摊手,“不过也对,少将军贵人多忘事,这些都是小事而已,少将军不记得实属正常。”
“所以,去吗?”
时方昀回神,点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不管怎么说,我有责任确保殿下安全。”
方才经凤黯一提醒,他总算想起来了。当年徐皇后与他母亲是好友,待他相当不错,徐太傅又是个爱妻女如命的,所以他小时候还经常被邀请到太傅府,与府中孩子玩乐。
……徐皇后那么一个聪慧又温婉的奇女子,他竟然就这么给忘了?实在是罪过!
只是当年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朝中无一人来得及做出反应,徐支极就因通敌叛国的大罪,让整个太傅府落得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沦为废后的徐昭华,也在时方昀与父亲到达北境后没多久,死在了空无一人的冷宫。
他记得徐皇后的确有过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竟然是卫不愚吗?
……奇怪,他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
“将军!”见时方昀又是半天没了反应,凤黯忍不住提高声音叫道。
时方昀瞥了他一眼,眉心处有些许的不耐烦一闪而过,“叫那么大声作甚?我听得见。”
说完,他转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凤黯见状忙叫住他,“我说少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门外现在全是堵你的人!不妨跟着凤黯走,我敢保证,绝不会有一人发现少将军的行踪的!”
时方昀回眸,见凤黯自信满满地挺着胸膛,莫名感到了些许的熟悉。
他闭上眼摇摇头,再睁开时,面前的凤黯依旧是那讨人厌的乌鸦模样,再找不出半分熟悉的感觉。
“看来暗主对翻墙头一事倒是轻车熟路,”时方昀继续往前走着,语气平淡而又坚定,“但本将既已答应过‘一天选一人’,就绝不会食言。”
凤黯定定地看着那道逐渐走远的白色背影,良久,才抬起步子跟上。
阿昀……
我的阿昀。
答应了他们的不会食言。那……曾经答应过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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