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郡守常年便站在了翁主府的大门前,头顶上写着“翁主府”这三个字的新牌匾纤尘不染。
上前叩门之后没几秒,大门便被打开了,一个侍卫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在看清叩门的是谁之后,这才走了出来,站直身子笑道:“原来是郡守大人啊,您可真早。”
常年闻言笑笑,很是温和地开口道:“前来拜见殿下,应该的。不知,殿下现在可有空?”
“真是不巧,昨晚殿下吩咐过了,上午她打算休息,不见任何人,要不,您下午再来试试?”侍卫好声好气地说道。
常年咬牙挤出一个笑来,这个翁主闲是故意和他做对的吗?!不!应该说,这位尊贵的殿下根本就是没有把他放在心下!从头到尾透着股散漫的气质,真是……纨绔草包一个!
侍卫看了眼因为硬挤出一个笑以至于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的常年,乐呵呵地悠悠道:“大人请回吧。”说罢,便走回去关上了翁主府的大门。
在翁主府门前碰了软钉子,常年臭着一张脸返回了郡守府。
“大人,您何必和那位置气呢?那位越是不像话,您不就越轻松么?再者说了,这么一来,未必不是好事。”
“这我自然清楚。”常年沉声道,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不爽。
侍从沉默了下来。
谢闲是不是自带仇恨值满分的嘲讽体质暂且不论,反正常年是气得不行,以至于完全没有从中察觉到一丝危机。当然,这一定程度上要得益于谢闲在王城时就久负盛名的纨绔之说。
不消片刻,有阍人快步直接走了过来,没等常年出言训斥,便赶忙开口道:“大人……翁主殿下到了。”
话音刚落,谢闲便已经出现在了常年的视野当中,眉目昳丽,似笑非笑,“郡守府的司阍能耐可真不小,谁都敢拦,莫不是素日里练出来的胆子?”
常年注意到了谢闲衣衫上的嘲风纹,面色微变,但好歹稳住了,“殿下说笑了,他们许是不清楚殿下的身份,出于职责所在,故而言行上有所疏漏……”
常年在说话的时候,并未注意一旁站着的阍人,显然错过了一些关键性的提示。
“常大人这一套说辞很是熟练啊,你这府上的司阍没少出现言行疏漏的情况吧?”谢闲神色戏谑又冷淡地睨了常年一眼,眸光划过的利光让人心惊。
常年愣怔了一瞬,显然没想到谢闲会是这个反应。
谢闲接着漫不经心地开口,嗓音里都是冷傲和轻慢,“不过很遗憾,常大人这次误会自家司阍了。怎么,已经形成思维惯性了?”这话,就是在说常年纵容下人横行霸道了。
“殿下在说什么?下官惶恐。”常年这种时候也只能装傻,何况他认为这种口头上的机锋装傻就足够了,反正这个翁主闲也没有证据。
谢闲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向了这郡守府内的陈设,总的来说,可以称得上“清贫”二字了,不过……
“常年。”谢闲语调随意地淡声开口,“清点库银,立即移交,对不上账的,你自己想办法,别说我不曾给过你活路。”
常年微不可察地面色一黑,事情的发展和翁主闲的态度都超乎他的预料,这样直接和干脆,是他先前不曾预想过的,最为重要的是,这么一出突然袭击,主动权完全握在了翁主闲的手里,当然,常年原本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主动权,只是现在的状况,太过糟糕了。
最为重要的是,是他错判了翁主闲的能力吗?
谢闲轻飘飘扫了一直没反应的常年一眼,淡声开口:“怎么?没听到?”
“遵命,殿下。”常年赶紧回道。
谢闲转身坐下,而后语气散漫地接着道:“吩咐人去办就是,你与我一起在这儿等着。今日此事必须完成,否则,我就把你绑到衙门门口的柱子上,听明白了?”
常年连连点头,该死,他怎么忘了,这位在王城就是走跋扈路线的。再多阴谋诡计,也敌不住人家一力降十会啊。
“还不快去?”常年沉声示意一旁已经有些呆滞的衙差。
“是。”衙差应了一声,赶忙一溜烟跑了。
谢闲拿起下人送过来的茶,慢条斯理地接着道:“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的话,我就在另一根柱子上再绑一条恶犬。”说着,谢闲抬眸看向常年,唇边扬起一抹邪肆诡谲的笑,“常年,你也不想第二天身上少几块肉吧?”
草。常年没忍住在心底骂娘,脸上还得陪着笑,“殿下放心,下官怎会做欺上瞒下的事情呢。”
“是么?”谢闲不甚在意地随口说,垂眸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而后赞了声,“好茶。”
“殿下喜欢便好。”常年嘴上带笑,心里滴血,万万没想到,翁主闲是走恐吓流的。说好投其所好呢?这不是压根就没这个机会吗?!
谢闲将手中的茶放到一旁,而后似笑非笑地开口:“上好的雪顶玉露,品味不俗啊。”
“下官就这点儿爱好……”常年悻悻回道,他现在有种翁主闲说什么都是话里有话的错觉。
谢闲像是也没在意这个,转头看向一起跟来的洛明瑾,问道:“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吗?”
“记得很清楚。”洛明瑾缓声回道。
谢闲淡淡一颔首,“那便好。”
常年心中犹疑,这该不会是想表示主意都是这位出的吧?他会信?
不过显然,事情并不是常年猜测的那样。
“干等着实在无趣,不如,就加点儿余兴节目。”谢闲语调慵懒地回道,说罢,又将视线投向了常年。
常年一个激灵,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故陵辅相洛明瑾。”洛明瑾先是自我介绍了一下,接着,便直接开口道:“郡守大人,我本就想与大人一晤,今日算是赶巧了,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大人与我说说这故陵的情况,如何?”
“自然,自然。”常年赶紧应道,心里却虚得很,这不就相当于是现场的政务考核么?这个翁主闲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辅相大人想知道什么?”
洛明瑾面无表情地说道:“故陵人口几何?可有矿藏?河道可有阻塞?灾害是否频繁?道路是否通畅?粮食产量不足的问题可有解决之策?牧场作何规定?边境互市……”
随着洛明瑾噼里啪啦地吐出一大堆问题,常年脑袋都是懵的,直接哑口无言。
谢闲的视线凉凉地落在常年的身上,语调幽幽:“一个都答不上来么?”
“人口……故陵人口约……两百万……”常年说这话时显然心虚得很,底气不足到藏都藏不住。
洛明瑾闻言冷笑了一声,“常大人,我西玄最富庶的瑱南郡,人口也不过两百四十万余,你口中的故陵人口约两百万,是在愚弄殿下么?!”
“下官岂敢,实在是有些记不太清了,请殿下见谅。”常年额上冷汗都快下来了。
谢闲盯着常年,目光发冷,“记不太清了?那你告诉我,故陵案比之时,你在做什么?”
“下官……下官……”常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
谢闲手边的茶杯下一秒就已经甩到了常年脚边,一声脆响,茶杯的碎片散落一地,茶水直接淋到了常年身上。
“跪下!”谢闲声音沉冷,气势迫人。
常年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谢闲带来的侍卫一脚踢在膝弯跪了下去。
“接着答。”谢闲面无表情地说道。
常年自然答不上来,毕竟这人的心思压根就没有用在这些地方上。
整个厅内陷入一片死寂的凝滞,时间越来越久,常年的额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翁主闲会是这样的行事作风。
早知道……早知道……
“作答时间到。”不知过了多久,谢闲漫不经心地开口,“把这郡守府给我先翻个底朝天。”
“是,殿下。”
常年瞳孔皱缩,“不!殿下,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违反律法的!您没有这么做的依据!”
“依据?”谢闲凉凉地看向常年,而后轻笑了一声,“我办事从来不需要向人提供依据,如果你非要要一个的话,你让我很是不悦,这个依据如何?”
常年脸色铁青,他准备好了一切,唯独在这里失算了,翁主闲动手,只需要一个怀疑的种子,而这个种子,随处都是。
“等他跪够了一个时辰,带下去,绑到衙门门口的那根柱子上。”谢闲懒懒散散地接着道,“传令下去,三日内,衙门十二时辰大开,有要状告此人的,优先处理。”
“遵命,殿下。”
“库银转移所用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谢闲一脸闲适地看向洛明瑾,问道。
洛明瑾很是没有原则地点了下头,“是的,殿下。”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这郡守府无趣得很。”说着,谢闲站起身,走出一步,又顿住,“哦,记得把这府里的气味清清,藏污纳垢的。”说罢,这才迈步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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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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