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入主东宫第十七天:

太子的车驾在抵达宗正寺后,却并没有停下。

因为雍畿的宗正寺作为掌管所有皇室宗亲的机构总衙,占地面积还是蛮大的,准确的说是非常大,排面十足。但与此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从宗正寺的正门步行到位于腹地的宗人塔,要走很久很久很久。

以闻时颂对沈里小时候走三步就伸手要抱的小废物体质的了解,沈里乐不乐意从大门走到宗人塔是一回事,能不能走到是另外一回事。

闻时颂对着奏疏走神地想,反正如果沈里走累了,他是不会抱他的。

这是他的底线!

中间换乘肩舆也很麻烦,既折腾又冷。

所以,浩浩荡荡的太子车队选择了从宗正寺可供马车长驱直入的后门,一路畅通无阻,就这么直接开到了宗人塔前。

榫卯结构的木塔高耸入云,矗立在一汪水波潋滟的湖边。

是的,在宗正寺内有一座天然湖泊。准确地说,是在选址之初,就决定了要临湖修建。

意见来自太史局。太史局是执掌天时星历的机构,里面的办事人员说好听点是一群天文爱好者,说那啥点就是一群算命的大仙。大启的太史局要更特别一点,因为它同时也掌管着全国觉醒血脉一事,是个对于大启来说十分重要的衙署,堪称立国之本。

开国之初的太史令是一位有真本事的女天师,据说她觉醒的血脉能沟通天地,和给沈里算过命的开源寺高僧一样灵验。

她算出宗正寺建在湖边有利于龙脉,便有了今天。

宗人塔也是在这位太史令的主持下修建完成的,塔尖直指苍穹,如一柄出窍的利剑,斜插入了雍畿东北部的地脉之上。

塔身高二十丈,底座直径足有十丈,是极为罕见的全木制结构。五层六檐,飞叠翘角,每一层的每一角都挂着一枚青铜质的古朴鸟铃,微风拂过,是仿佛来自百年前的亘古之声。只站在这庞然大物的塔下往上望,便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庄严与肃穆。

塔外常年有重兵把守,被称为衔蝉宗卫,各个都觉醒了血脉。

沈里觉得他错了,宫闱局并不是大启的锦衣卫,衔蝉宗卫才是。这些宗卫肩膀宽阔,身形高大,穿着统一的轻便甲胄,也难掩紧实的肌肉线条,大马金刀地往那里一站,踏出去的每一步都仿佛充满了力量。

只有少年身形的沈里,简直羡慕的不行。

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结果还没看成。

因为他被闻时颂修长的手指捏着下巴,又生生给掰正了回来。

两人四目相对,太子殿下眼神幽深,语调几乎没有起伏:“很好看?”

“我、我觉得也就一般。”沈郎君的求生欲迎来了史诗级的加强,因为他现在人还在闻时颂手上呢。

准确的说,是闻时颂正在帮沈里下车,提溜着领子就能挪上挪下的那种。

沈里虽然确实因为没有经验,不怎么会上下古代的马车,但他真的很想问,除了这种宛如提溜小鸡仔似的动作,就没有更体面一点的方式了吗?好比下马凳?

可惜,冷酷太子此时并不想关心太子妃的死活。

只把他放回了地面,就算完成了任务:“你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在车里等你,过时不候。”

然后,肩宽腰窄的闻时颂,便头也没回的返回了车上,认真开始了和桌上快要堆成山的奏疏死磕。

只是没过一会儿,车窗便又被从外面敲响了。

沈郎君去而又返,轻叩车窗。里面没应,他便锲而不舍的继续敲,整个人都特有耐心。直至推拉式的车窗被呼啦一声推开,露出了纱帘后若隐若现的人影,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愤怒。当朝太子很不高兴为您服务:“什么事?”

单薄纤细的少年垫着脚,扒着窗框,努力和里面只露出一个下巴的肃冷青年讨价还价:“是从什么时候算起啊?我觉得上塔也是需要时间的欸。”

沈里真的想不明白,这游戏设计关人的地方为什么会是一座塔。

白蛇传看多了吗?

他体力超废的,体测一千五不行,爬楼梯就更不行了。

闻时颂本想说‘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不是我的’,但,摩挲着不知道何时装入袖中的纸青蛙,他也只是说:“从你见到姑母脸的那一刻算起。”

沈.超会得寸进尺.里双眼一亮:“那如果我闭上眼睛见公主……”

“沈止也,我劝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止也是沈里的字,虽然他还没到及冠的年龄,但毕竟已经成婚了。他祖父沈老爷子亲自给他取的,据说在给他定名为“里”的时候,就已经同时定好了这个字。

里者,止也。

沈止也终于意识到了在空气中浮动的危险,见好就收,在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的同时,还不忘朝着闻时颂挥了挥手说一会儿见。

这一回两人总算好好的道了别,哪怕只是分开一炷香的时间。

***

宗人塔内的空间也很大,大到甚至显得有些空旷,就是光线不算太好。外围有内外两圈的八边形通柱支撑,刻满了宝相莲花的纹路与两侧的神佛壁画交相辉映。在塔的最中间,是很常见的那种螺旋上升的木质楼梯,略显狭窄,散发着说不上来的陈旧气息。

沈里被人引着拾级而上,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走了一圈又一圈,但当他抬眼望去时,位于塔顶的房间仍好像遥不可及。

战五渣爬到后面,虽不能说大汗淋漓吧,却也是气喘吁吁。

有一种夜爬泰山上下不得的美。

幸好,最终还是让沈里给爬上去了,劫后余生的他整了整衣冠,这才单手并指,亲自敲响了公主殿下的房门。

那是一间不算大,却也十分体面的房间。

窗明几净,有桌有床,甚至还有一扇木质的花鸟屏,简单区分出了客厅与卧室。老皇帝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虐待自己的妹妹。

对于见到清河公主后的场景,沈里设想了一千种、一万种可能,有伊人憔悴、暗自流泪的,有被渣男伤透了心,始终还在愤怒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像祥林嫂一样反复讲述她受到了怎么样伤害的。

但实际情况是,这些通通没有。

甚至,如果沈里能问出这桩轰动全国的公主杀夫案的前因后果,大概主审此案的三司还要感谢他,因为清河公主从被扣押起到现在,一句为自己的解释都没有,没人能够了解事件始末,大家既不知道她为何暴起杀人,也不知道她为何不为自己狡辩。

清河公主只承认确实是她杀的人,毕竟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的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有任何辩解的空间与角度。

除非她说她是被人用特殊的血脉力量控制了。

面对来探望她的沈里,清河公主好像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还有心情感慨:“原来里里你都长这么大啦,你和你阿娘可真像啊。”

沈里的母亲出自很有名的河内郑氏,才貌双全,名动京城。

“至于我,没什么好说的,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人也是我杀的,一应后果,我一人承担。”公主本人对于自己如今的境遇还蛮平静的,甚至带着一种淡淡的释然,她说,“他以前对我说过,如果他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他就去死,所以我成全了他。”

沈里:……原来是平静的疯。

沈里之前只听太极宫的大宫女椿龄说过清河公主的爱情,还以为这位是个恋爱脑,如今才意识到,真正天潢贵胄的公主,又有几个能是任人揉扁搓圆的性子呢?清河公主哪怕是个恋爱脑,也是个极具危险的恋爱脑。

大启闻氏真的很容易盛产这种疯批美人。

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与拯救,也已经做好了这么做之后会有什么结果的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用一种最为极端的方式。

沈里呐呐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反倒是清河公主一下子就笑了,因为她看得出来,沈里在来之前是真的想帮她。就像沈里小时候,那么一点大,明明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却还会认真陪着她皇嫂坐在栖梧宫,一字一顿地说:“大和尚说我是福星,我陪姨姨在这里,阿菟的病一定会好的!我超强的!”

如今,超强的里里也正在担忧的看着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那姨姨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或者说,你还有什么最后没完成的心愿吗?

“现在宗正寺归闻时颂管,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我,真的,我们成婚了,他可喜欢我了,哪怕我跟他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搭梯子。”这话肯定是沈里在吹牛了,他只是怕清河公主不想麻烦他,心虚的连眼神都不敢对,生怕被看出他在撒谎。

结果……

清河公主却只是以指点唇,说了句:“於菟啊,那确实。”他超爱的。

沈里:?

瞎扯淡小剧场:

沈里(下塔之后):清河姨姨有个不情之请。

闻时颂(冷脸):不可能帮她免罪的,我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我告诉你沈止也,我做不到!……顶多越狱。

沈里:啊?

PS:只是开玩笑哈,不可能越狱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入主东宫第十七天: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