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假山后的顾妙冉也跟着呢喃了一句，神情惊讶又迷茫。
她看着那位赵王被勒得面红耳赤，而后又捂着脖子，半天直不起腰，形容狼狈的模样，恍惚地想起了淳宁公主说过，皇太女曾在凤仪宫要杀亲表弟的事。当时她以为是夸大其词，如今一看，怕是这位皇太女真能做出来的。
顾妙冉缩回了假山后，对皇太女的热切终于也冷静了几分。
自古以来储君就是个高危职业，能顺顺当当登基的可没几个。这位皇太女当众残害手足，行事如此嚣张，就不担心被帝王废黜了吗？而且看着像是位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她这么送上门去万一是自寻死路呢？
顾妙冉越想越是在心底打起了退堂鼓。比起如此危险的皇太女，她倒不如躺平了，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把最后一年多的时间过完呢……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萌生的退意，一向她不找，就不主动吭声的系统，突然在这时跳了出来，唰地列出了几行数据：
“请尽快接触大梁皇室成员，晋升嫔妃，以触发主线任务。系统攻略建议如下：
目标一弘德帝李承义，成功概率预计为百分之四十；
目标二赵王李誉澹，成功概率预计为百分之二十；
目标三瑞河公主，成功概率预计为百分之十；
目标四齐王李常勖，成功概率预计为百分之三十。
……
目标七永嘉公主李蕴阳，成功概率预计为百分之四十；
目标八皇太女李允慈，成功概率预计为百分之六十。”
顾妙冉看到前几行还不过半的分数时，只想就地放弃打道回府。直到李允慈那格外显目的百分六十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便按捺着等系统说完话。
“目标九淳宁公主，成功概率预计为百分之三十；
目标十十皇子，成功概率预计为百分之十。注：该攻略由主系统赞助，应付积分为：零。请宿主酌情参考。”
“为什么太女的成功率高出这么多？”顾妙冉一听价格就迟疑了。一向以盈利为目的的吝啬系统，怎么会突然好心给自己送免费的东西？这份攻略也不知可不可信。
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该数据以各目标登基为帝的概率与对宿主的好感值综合计算。请宿主酌情参考。”
顾妙冉又往八角亭的方向望了一眼，赵王已经被崔汾扶了起来，正踉跄着往园子外走，上前制止的齐王也进了亭子，身影被帷帘遮盖，亭外只余面面相觑的护卫与玄黑的披风委落在地。
所以……皇太女的数值高，是因为她最有希望成为皇帝？
至于系统说的什么好感值，则直接被顾妙冉忽略了。
毕竟她除了与淳宁公主有互相想当对方嫂嫂的交情外，和其他几位公主王爷连面都未见过，又谈何好感值呢。
尤其是皇太女，她三番五次地想接近对方，却一次都没成功。虽然，系统这份攻略倒是说明了她的方向没错……但这位皇太女眼可见的是位危险人物啊。
顾妙冉有些欲哭无泪。这“妖妃”任务，还没开始就这么难了，后面不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她还在沮丧着，身后的小径忽然传来了两道脚步声，隐约还伴随着一道有些年纪的女声，正叹道：“……那阵子个个都躲着不见，如今老爷走了，他们反倒凑一块上门了，谁能不知他们安的什么心？”
顾妙冉心道不好，想是庄氏把安成公主请来了，二人正往此处赶呢。而她的位置虽能避着园子里的人的视线，却躲不开石径这端经过的人。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妙冉没时间再犹豫，只能硬着头皮从假山旁走了出来，佯装刚从园子里往回走。几乎她刚踏上平整的石径，转角处就迎面走来了两道身影，皆是一身缟素，头戴白麻抹额，一瞧就知是府里服丧的女眷。
这二人见了顾妙冉也是一愣，还未说话，顾妙冉先行款款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安成公主。公主、夫人节哀。”
庄蓉儿在待客时见过顾妙冉，仔细瞧了一眼，认出人来后，便对着安成公主道：“这是礼部顾尚书之女，今日与她兄长一起来祭送公公的。”
安成公主闻言，表情缓和了些，只是语气还是带着几分严厉，“你就是这么待客的？顾姑娘头一回登门，门庭陌生，你让她独身进出，万一出了好歹，本宫要如何对顾大人交代？”
话虽是对庄蓉儿说的，但在场的三人都明白这言下之意，是指责顾妙冉擅自游逛的失礼。
庄蓉儿赔了声罪。而顾妙冉则一副没听懂的模样，故作天真地道：“我在那边的游廊等兄长，瞧见此处景致好，于是进来走走，又见前边的人太多，就要回了，左右几步路而已，公主多忧了。”
安成公主笑了笑，看了眼她说人多的园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忽然深了许多。眼尾延伸出的丝丝细纹，让她看着似乎多了几分慈和。
“好姑娘，来，让本宫瞧瞧。”她向顾妙冉伸出手，后者好歹被颍川姚氏教养了多年，一般的规矩还是知晓的，便上前一小步，扶住了安成公主。
“前边的园子是本宫刚嫁入崔家时，勇武侯为本宫修造的。那时本宫以崔府俗陋为由，只肯住在公主府，勇武侯为请本宫过府，亲手植株，引水造泉，连池边的柳树都是他从先皇的御花园里求来的。”安成公主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反手握住了顾妙冉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侯爷虽长年在外征战，但这园中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血汲养，顾姑娘想要赏景，又怎能错过呢。”
顾妙冉推辞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安成公主看似温柔，实则强硬地拽进了天光之下。周围与头顶的草木树荫褪去，白晃晃的日光有一瞬亮到了刺目的程度。
她还没站稳，眼眸就下意识地眯了眯，再睁眼时，眼前就是一群看向她的黑压压的护卫。
方才还只是躲在远处看，这会儿竟站到人跟前来了。顾妙冉压下受迫的不满，隐隐心虚。
“太女殿下与二位王爷呢？”顶着一众的目光，安成公主依旧没放开顾妙冉的手，庄氏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
待她们再走近些，其中一个翊卫抱拳应道：“殿下与齐王爷在亭内议事，公主稍等。”
“本宫这做长辈的得知他们上门，都来二门迎接了，怎么还要本宫等着他们说完话不成？”安成的语气颇为不善。
几个翊卫对视了一眼，让一人进了亭子通禀。
顾妙冉忙趁这空隙推却道，“公主与几位殿下贵事繁忙，民女不敢打扰，还是先行告退了。”
安成公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神情却带着不容置疑，“无碍，本宫与太女说完话，还想与顾姑娘一同逛逛园子呢。”
不管赵王齐王和皇太女在他们崔府闹得哪一出，只要把礼部尚书的亲女也牵扯进来，这事就不用她一个人头疼了。
如今她看透了皇家的冷漠，更不愿再沾惹宫廷内外的麻烦。顾妙冉既然自己撞上来，也就别怪她借力了。
顾妙冉不知安成有心要用她挡事，还借口着怕兄长寻不见她会担心。
安成听了，转头就吩咐庄蓉儿传话给顾家公子，说她一见顾妙冉就喜欢，要留顾妙冉相陪，等用过晚膳后再派车马护送她回顾府。
“是，妾身这就……”庄蓉儿刚要应下，八角亭的帘子突然就被亭边的翊卫掀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道清泠泠的声音截断了她的话，“姑姑病体未愈，应当静养，要真喜欢这位姑娘，不如……”
话说到一半，李愿正好看向站在安成公主身侧的女子，入目先是一双溢满诧异的眸子，而后才是那张有过几次相见之缘的昳丽如画的脸。
李愿：“……”
顾妙冉：“……”
李愿：“你……”
顾妙冉：“！！！”
随着李愿话音突兀地停顿住，场面陷入了奇怪的凝滞。
“殿下想说什么？”还是安成打破了沉默，追问道。
她在看见亭中只有李愿和齐王时，便猜到是崔汾把赵王带离了。而赵王不在，李愿与李常勖反而还能坐下说话。所谓的“三位贵人打了起来”，怕不是吃亏的只有一个赵王吧？
安成暗自在心底冷笑，皇家的手足之情，不过是看谁心眼多罢了。
既然现在热闹已经散场，她也就没心思在这周旋了。见李愿又莫名地一言不发，便要带着顾妙冉与庄氏离开。
“……等等。”刚刚还找尽借口要走的顾妙冉，此刻就像脚下长了根似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愿。
安成疑惑的目光在她与李愿之间逡巡，片刻后，若有所思地松开了顾妙冉的手。
而亭内的李愿被顾妙冉那双明澈的眼眸盯着，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终是没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一旁的李常勖看出了蹊跷，饶有兴味地问道：“怎么，你们认识？”一直深居东宫的李愿，何时结识了宫外的女子？
李愿没答话，轻咳了一声后，对顾妙冉颇为客气地道：“妙冉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说着“借一步”，却是李常勖哼笑着起身出了亭子，让一旁的翊卫将顾妙冉请了进来。
竹编的帷帘落下，仿佛将亭外的目光与声音通通隔绝，只剩下了面前这位说是“姓陶名七”，实则贵为皇太女的人。
“陶……”顾妙冉一个字刚到舌尖，又咽了回去，拘谨地在李愿的对首坐下了。
余光瞥见李愿虎口处的红痕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李愿刚刚紧勒他人脖颈的一幕，一瞬间，隔着一张茶桌的“旧友”变得危险了起来。
于是，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的顾妙冉，迅速开始回忆她与李愿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
大相国寺，喝茶。
她说她是奔着皇太女而来，然后在路上被魏荇骂了……还好、还好，失礼的是魏荇，不是她；
桃颐宫苑，桃林。
她撞到了树，虽然丢脸，但也没得罪人；
还是桃颐宫苑，桃林外的凉亭。
一起喝茶闲谈，聊及皇太女的喜好后，她说、说想被举荐做太女妃……
完了。
顾妙冉想到那时李愿愤然离席的模样，心都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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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目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