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投诚

顾玉山收到消息入宫时,正好碰上了李愿回宫的车辇。

因为顾妙冉的固执,这位皇太女在顾玉山眼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女婿”了。

他于是大咧咧地驾着马近前,握着马缰的同时,还朝着车窗拱了拱手,很是熟稔地问候道:“微臣见过太女殿下。太女殿下这是打哪儿来呀?”

马车内的李愿听见声音,抬起了头。驾车的翊卫回身禀道:“殿下,是礼部顾尚书。”

李愿的心里闪过疑惑,她何时与礼部尚书交好到可以这般直接地询问她行踪的程度了?

李愿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就见顾玉山满脸堆笑地坐在马背上,虽不至于与她的车驾并肩,却也只落后了半步,与马车仅隔了一列护驾的翊卫。

“孤去给崔侯上柱香罢了。倒是顾大人,今日眉开眼笑地进宫,可是有何好事?”李愿话说完后还愣了一下,心想,倒是巧了,出宫一趟撞见的竟都是他们顾家人。

顾玉山听她提起崔化弼,先是叹惜,“勇武侯为国捐躯,在泉下得知有殿下祭奠,定然也觉得死得其所了。”

而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对李愿笑道:“至于好事,微臣确有一件。这几日臣等日夜不休地圈点春闱卷子,得见了一批批贤能英才。这对朝廷与百姓而言,不正是天大的好事吗?”

春闱会试由礼部专责,择出优等后再入御试。虽然御试是弘德帝亲自出题并评选,但多数情况下与礼部择出的名次相差无几。

李愿脸上挂着浅笑,目光随意地扫过顾玉山手中的折子,仿佛是为了避嫌,并未接他的话。

但顾玉山偏要刻意卖好,指尖在奏折上轻点了两下,笑呵呵道:“这次会试人才济济,尤其是昭文书院的学子们,个个真知灼见,笔下有锦绣呀。”

“孤没记错的话,顾尚书的公子也在昭文书院?”李愿问道。

顾玉山高兴道:“正是!殿下日理万机,居然还记得微臣的两个犬子。”他可料不到,就在半个时辰前,顾妙冉对着李愿已经快把家底掏干净了。

爱女心切的顾玉山,甚至还想问问李愿,知不知道他还有个一心要嫁给她的闺女。只是出于理智,他还是把话咽下了,继续将寒暄引到正题上,“可惜微臣的两个犬子还未学成,差不多的年纪,却比不上左相的次子啊。”

左相曹景锐的次子曹裕,也是此次春闱的考生之一。这是要提醒她,这人成绩不俗,入了御试最起码也是前二甲,

“此人可拉拢。”这句话顾玉山虽没说出口,但眼神里写得明明白白的。

“……”李愿沉默了。

顾玉山与弘德帝有同窗相伴之谊,又是朝中出了名的独臣、信臣,她是从未想过让这样的朝臣对她投诚的。何况,之前祭天时,顾玉山还有与玉源联手构陷她的嫌疑。她对他尚且存有几分提防,怎么对方却像是已经以她的“门客”自居了?

另外,顾妙冉既然说她是顾玉山之女,那她对太女妃之位的在意,是不是有顾玉山在背后指使……

她令翊卫放缓车速,看向顾玉山的眼神里满是打量,“右相是孤的老师。”意思明了,左右二相在朝中本就有掣肘平衡的干系,曹家又在明知李愿与右相周湘更亲近时,怎会愿意为她所用呢。

顾玉山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殿下,官场并非子承父业,焉知虎父无犬子呢?而且,不瞒殿下,曹裕这人微臣是见过,才名出众只是其一,更让人无法忽略的是他写在脸上的勃勃野心。此等人物,是不会甘心一直被他的父亲和长兄压着一头的。”

李愿渐渐敛了笑,垂下的眼眸遮住眼底的思绪,看着恍若无情无欲的玉人。

顾玉山不知道的是,上一世,曹裕的确曾是李愿的人,为人做事也真的有些能耐。只不过,后来弘德帝终于为永嘉公主李蕴阳指了婚,定的正是左相的长子曹袗。曹家的态度当时就已经有些暧昧了。再后来她去往凉州带兵,曹裕便不出意外地与他的兄长一起为李蕴阳效力了。

可见这所谓的尽忠,不过是见风使舵,良禽择木罢了。

李愿在心底嗤笑,面上倒没露出分毫,浅笑道:“顾尚书能言善道,此事孤就交给顾尚书了。”

说完后,她又忽然一愣,为什么她连曹裕都记得,却不记得上一世这位礼部尚书的立场?

“微臣领命。”顾玉山笑呵呵应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李愿只是在随口敷衍,但顾玉山却毫不在意,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负李愿所托。

进了两座宫门后,李愿换乘了步辇往东宫去,顾玉山下马驻足了许久,等长长的宫道间再听不见一点儿脚步声后,他才慢悠悠地往崇政殿面圣。

徐永禄已经在崇政殿外等上许久了,看见顾玉山的身影后,忙打发了左右的小太监,自个凑到顾玉山身边好一阵耳语。

顾玉山听完,眉头是皱的,脸上却是得逞的笑,活像偷到了荤腥的狐狸。

筹谋许久,终于窥得良机。

弘德帝贵为至尊帝王,却也有寻常为人父母的烦忧。尤其是向来让他省心的皇太女,不知为何年前病了一场后,行事就越发冲动草率了。

“爱卿来得正好。”弘德帝接过顾玉山呈献的奏折,没有打开,反而在身边赐座,想与这位老友谈谈子女的教育问题。

三言两语地说完崔府发生的事后,弘德帝叹道:“爱卿伴朕三十余载,最能明白朕的苦心。朕偏心,是因对允慈寄予厚望。而允慈除了有时会仁慈过度,其余都称得上是合格的储君。可如今不知为何,她的举止时而戾气重重,时而又萎靡不振,仿佛与朕之间还生了隔阂。难道真如世俗之说,是朕对允慈的偏爱,使她被妒心生煞,迷了心神?”

这种鬼怪之说,弘德帝是不会轻信的,甚至当时提出这一说法的徐永禄都被他斥责了一顿。可到底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而这些日子下来,李愿的种种变化,就像在给这颗种子不断浇灌雨露,让怀疑生出了丝丝缕缕的根蔓。

尤其是今日,恪守“孝悌忠义”的李愿,居然对两位兄长动了手。这不是邪煞导致,还能是李愿悖理不悌?

顾玉山自然不能说储君的不是,只道:“微臣无能,方才进宫时与太女殿下同行,并未看出殿下有何不妥啊。”刚在崔家想杀了长兄,回宫路上又一切如常了,这转变之快才是教人多想的地方。

他顿了顿,像后知后觉一般,收住了话音。半晌,看着弘德帝紧皱的眉心,小心提议道:“陛下若有疑虑,不如请国师为太女殿下一看?”

弘德帝话只说一半,“玉源道要寻一八字匹配之人,为允慈祈福。”

顾玉山了然,“民间倒是常有这般做法,听说有些顽疾缠身的病者,找到八字相合的人替他出家,而后就不药而愈了。”说着,又不失谄媚地道:“能为太女殿下祈福,可是求不来的福分啊。敢问陛下,不知国师要什么样的八字,微臣一定竭力为太女殿下找来。”

弘德帝在听见“出家”二字时,眉尾一挑,却也没有要纠正的意思,想了想后,说出了玉源当时呈给佟皇后的八字。

顾玉山一听,满脸的诧异与惊喜,当即就贺道:“陛下,微臣的小女正是这个八字,合阴合木,再合适不过了!”

弘德帝也惊讶了,“果真?”

“微臣不敢胡说。臣的小女自小养在她外祖家,微臣思念她时,便常去寺中给她请符。她的生辰八字,微臣是绝不会记错的。”顾玉山神情激动,“那时住持看了小女的八字,还说她是有福之人。看来小女的福气就应在这了。”

弘德帝的心绪转了几个来回,先是拍掌称好,好一会儿后,又忽然问道:“你家姑娘可已婚配?出了家,可就要抛舍万千红尘了。若已有夫家,朕不成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顾玉山笑道:“小女才二八年华,并未婚配。微臣本想多留她几年,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二八年华,倒是不错……”弘德帝微微颔首。

信臣之女,又是个年纪小、在京外养大的,怎么看都比皇后挑的那些关系盘根错节的世家子弟好得多。

此时还陷于沮丧中的顾妙冉并不晓得,她的老父亲正以呈奏为名头,替弘德帝分忧为借口,顺顺当当地让她入了帝王的眼。

她回府后很是挫败地在东厨里待了许久,鼓捣出了几样点心后,又找来了章氏。这回不仅要章氏品尝,还非要拉着她下厨学一学。

“这是爹喜欢的枣泥酥,红枣要煮至乱烂后再去皮捣泥,枣馅无须加糖。这一道藕粉桂花糕,是外祖母最爱吃的,不过她牙口不好,吃不得太甜,所以糖只加一匙。”

“舅舅与舅母更喜欢赤豆糕,他们觉得模样喜庆,逢年过节总要喜欢摆上一盘。”

“还有这个甜果酥,是大哥二哥喜欢的,加一些松果酒才能味道独特……”顾妙冉碎碎念念地交代着,越说越有一种交待遗言的味道。

章氏侧目看了她好几眼,不明白这位大小姐不过是去勇武侯府上了柱香,怎么回来后就像是不想活了?

“妙冉啊,”章氏拉住顾妙冉的手,顺带帮她擦了擦脸颊上沾着的一抹炭灰,“与姨娘说说,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顾妙冉看看章氏,又看看几盘点心,圆亮的眼眸一眨,猝不及防地流下两行泪,“姨娘,我会想你们的,如果我还能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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