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鱼符

第十九章鱼符

院中一片静谧,浅淡月色之下,池面被鱼儿扬起的水波涟漪轻轻晃动泛着光。

赵瑾棠没有避开沈宴的视线,掀眸瞟了他一眼,只道:“我对你能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怕同王府说不清罢了。”

“说来也是,”沈宴点到为止,他起身走到赵瑾棠对面,坐了下去,左手支在桌上,微微偏头,“殿下就不好奇我今日因何而来吗?”

赵瑾棠没有第一时间应声,说实话,沈宴为什么会来,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如果没猜错,应当是为了徐松石的事情。

果不其然,沈宴不等赵瑾棠说话,便自顾自地开口了。

“徐松石今日与我在云湘楼见了一面,殿下,您可知他对我都说了些什么?”

赵瑾棠心中清楚,沈宴如今对与自己合作的事情仍旧是不死心。

如若不然,他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儿,更不会主动提起徐松石。

但她心里更清楚,沈宴此举,不过只是想拿徐松石投诚换一个与自己所谓的合作机会。

不过,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赵瑾棠学着沈宴的样子,用手托着脸颊,撑在桌上,笑道:“说什么?说他是阵前反叛?还是说他勾结外敌?想来应该都有罢?”

这下子,倒是轮到沈宴惊讶了,不过他神色未变,只是挑了下眉:“我倒是小看袖玉堂的本事了,居然能查到这儿。”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有些可惜:“我还想借徐松石与殿下继续谈合作呢,想不到,您一句话,便将这路堵死了。”

夜色渐深,月色不知何时已经被遮挡住了,只剩下廊下的橙黄灯光。

赵瑾棠与沈宴相向而坐,彼此的脸庞在远远跳动的烛光下有些看不清。

“阿宴,”赵瑾棠开口,几乎是笃定的语气,“你心中有怨,不,是恨。”

沈宴看着赵瑾棠,唇角带笑,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恨?殿下何出此言?”

“我知你同我一样,对北境军的情义与他人不同,无论我是否殒命,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你都会反,而如今我回来了,所以你有了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来为北境军报仇雪恨,又或者说,为大将军的死报仇雪恨。”

他人口中的大将军是赵瑾棠,而赵瑾棠口中的大将军乃是沈宴的父亲,沈万仇。

沈万仇的死从始至终都是一根刺。

他是战死沙场的英雄,亦是被皇权逼上绝路的棋子。

沈宴未动半分,只静静地看着赵瑾棠,听着她继续开口。

“如果你是为了报仇雪恨才与我合作,大可不必如此,王府已经经历了太多磨难,既然都已经远离朝堂,你不该再赌上一切与我冒险。如果你信我,那么就将一切交给我解决,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沉默良久后,沈宴却忽然笑出了声,他摇摇头,避开赵瑾棠的视线,起身走到了池子旁边,“殿下,您错了,我心中并无怨恨,王府所付出的所有代价,皆是出于本心。”

我从来,都只是想要一个你,仅此而已。

已错过三年,我又如何会放手?

沈宴没有回头,只在心中默默补上了未尽的话。

他负手而立,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样东西,因为用力握着,手指关节处泛着白。

沈宴徐徐吐出一口,下了决定。

又一次的沉默,让赵瑾棠皱眉忍不住,不等她反应,沈宴忽然转身,撩袍跪在了她跟前,双手举过头顶,躬身叩拜。

“你这是做什么?”赵瑾棠微愣,一时间没注意到他为何抬手。

沈宴未动半分,声音虽刻意压低,但让人无法忽略,那道清润嗓音在夜色里一下一下敲击在了赵瑾棠的心间。

只听他道:“殿下,赵桓为夺皇权,毒杀先帝,残害至亲,迫害忠良,臣沈宴奉先帝之命,持鱼符,率龙潜军请长公主殿下拨乱反正,肃清朝野!”

赵瑾棠垂眸,看见了躺在沈宴掌心里的鱼符,通体漆黑,小巧而精致,在明灭的微弱灯光中透着一股肃穆之气。

她没想到,那枚传闻中可号令五万精兵的的鱼符竟然真的存在。

赵瑾棠静静地看着鱼符,原来,是叫龙潜军吗?

沈宴今日来元府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

他心中其实很清楚,赵瑾棠不会选择与他合作,更不会同意嫁入王府以此得到王府的助力。

那么,能让赵瑾棠同王府紧紧绑在一起而绝不会拒绝的,唯有鱼符。

唯有,先帝经王府之手留下龙潜军,才会让她松口。

至于他与她的将来到底如何,来日方长。

沈宴此刻,只想有个留在赵瑾棠身边的理由。

既名正言顺又无法让她拒绝。

良久,她问道:“你就不怕王府培养起来的精兵会如同北境军一样,再次葬送在我的手里?”

沈宴终于抬头,唇角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反问道:“殿下,会吗?”

夜色越来越深,可赵瑾棠却看清了沈宴的面容。

池面忽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赵瑾棠偏头,似乎看见了水中的鱼儿在甩着尾巴,将池面搅动,再次带起阵阵涟漪。

片刻后,她开了口:“不会。”

……

绪风从外头回来时,已至子时末,院中已空无一人。

赵瑾棠屋里的烛火未灭,绪风抬脚走过去,抱着刀守在窗外。

身后传来咔哒声,紧接着,窗户便开了。

绪风回头,银制面具闪着冷光,他长刀未放,抱拳行礼:“二娘子。”

自绪风承认赵瑾棠的身份后,总是下意识地唤她大将军,被不断纠正后,终于适应了她如今的新身份。

赵瑾棠坐在窗边,“嗯”了一声,片刻后,她问:“绪风,你如何看待今夜之事?”

绪风摇摇头:“我如何看待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想法。”

稍稍犹豫后,绪风继续道:“属下对小王爷了解不深,但事关北境军,我们绕不开镇北王府。”

赵瑾棠没有说话。

是啊,这件事实际上无论如何都绕不开镇北王府,一切,不过只是出于她的私心。

王府于她,就如同北境军于她,存在意义不一般,而她,其实也早就将沈宴当做了自己人,当做了如家人一般的存在。

大将军对她的知遇之恩,她永远不能忘。

北境军的覆灭已经让她万分悔恨,所以,从一开始,她便想要让王府远离乱局。

尽管她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天真之举。

而就在方才,沈宴亲手打破了她的天真。

——

子时末。

玄武大街,镇北王府。

赤羽跟在沈宴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赤羽,你有话要说?”

“郎君,”赤羽憋了一路,总算决定说出口,“您既然喜欢那元家二娘子,何不让府里下聘,您这,大半夜去翻人家墙头,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沈宴头也没有回,淡淡发问。

赤羽虚虚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说:“不是君子所为。”

他话音才落,就连沈宴停住了脚步,几乎没有半分犹豫,赤羽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墙头。

沈宴冷哼,到底没有再将人喊回来,他穿过前院,才走过游廊,就瞧见了不远处的沈老王爷。

祖孙两人眼神撞在一处,沈宴未有躲避,几秒后,老王爷率先收回了视线,他背着手,留下一句“跟我来书房”就转身离开了。

沈宴才入书房,脚边便碎开了一盏茶壶,清脆的撞击声让躲在墙头的赤羽和宋平都忍不住抖了下身子。

“老王爷为何发脾气?“赤羽摸不着头脑,转头去看宋平,“之前郎君整夜不回府,他老人家不是都不管吗?”

宋平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这副模样,更是让赤羽在心中为沈宴燃了香又点了蜡。

书房内,沈宴长身玉立,静静地站在原地未动,“啪嗒”一声,老王爷又丢了个空锦盒来,“跪下!”

沈宴二话不说撩袍跪了下去,只听老王爷问道:“东西呢?”

沈宴未动,他并不打算将鱼符再还回去:“给人了。”

听见这话,老王爷瞪大了眼睛,他走过去,想打又舍不得,狠狠喘了几口气后,又问:“给人!给谁了?你可知那东西的作用?”

“孙儿知道,所以才给人。”

“你给老子闭嘴!”老王爷几乎要气笑了,他走过去,来来回回绕着沈宴走了好几圈,手指着他抖个不停。

“你个臭小子,存心想要气死我是不是?你是不是要谋反?!”

“祖父,”沈宴抬头,对上老王爷的目光,慢慢道,“何为谋反?龙潜军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拨乱反正,肃清朝野,赵桓本就德不配位,我就算将他拉下马又如何?”

老王爷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如今,除了赵桓,还能有谁能接下这大邺的江山?

如今大邺的皇家血脉稀薄,子嗣凋零,一旦行差踏错,镇北王府将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走上肃王的老路。

老王爷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宴打断了:“祖父,我沈家为大邺守疆护土百年,血脉几乎断绝,父亲被逼自刎而亡,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就是为了拥戴那连畜生都不如的赵桓吗?”

“他配吗……咳咳咳……咳咳……”沈宴情绪波动,忍不住咳嗽起来,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老王爷一惊,连忙走过去拍拍他的背,想说狠话又不忍心,叹了口气:“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万仇自刎而亡这件事,他一直以为除了自己和先帝外,再无人知晓。

可没想到,沈宴这臭小子居然也知道。

但实际上,沈万仇自刎,不是被逼,而是自愿。

沈宴没有说话,老王爷也不再逼问,将话头转了,“我知你一向有主意,可鱼符你既已送人,那你总得说送给谁了,你应当知晓,王府的存亡皆系于它。”

“孙儿明白,”沈宴吐出胸口的浊气,慢慢道,“殿下回来了,我想帮她拿回一切。”

老王爷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自然知道沈宴口中的殿下是指何人。

毕竟,这大邺,只有赵瑾棠能让沈宴心甘情愿称之为“殿下”。

棠棠:到底还是让姓沈的达成小目标了

宴宴:噢耶,嫁给殿下指日可待

——

我(摸着下巴,高深莫测):的确是指日可待,首先得是我才思泉涌,不断肝文才行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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