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消散,百姓们从地上起身,长街上再次人声鼎沸。
身旁的人群热闹地穿梭着,两人静默地对望,直到赵长宴松开了手。
苏雾也回过神。
原书中,女主对她这第一任夫君,可是真心爱慕的。想到这,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对着赵长宴羞涩地一笑:“殿下,我没事,谢谢您。”
她的唇角微微上翘,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因为刚才的拥挤,发梢有些凌乱。
赵长宴抬起手腕,将她的发梢轻轻拢在她小巧的耳垂之后,动作熟练得仿佛做了千万次。
看样子,原女主和这炮灰男配的感情相当亲密啊。苏雾腹诽着,羞答答低下头。
秋风有些冷,长街上的烟尘散下去,赵长宴忽然低头,压抑地咳嗽起来。
他的面色原本就苍白,这一咳嗽,整个人忽然白得像纸,额角也沁出一层虚汗,顺着他如玉的侧脸,一道道落了下来。
“殿下,您怎么了?”苏雾讶然地扶住他。
“殿下大病初醒,正是要好好调养的时候,却急急忙忙出了府,定然是旧疾严重了。”一直跟在后面的河青焦急地上前,担忧道,“殿下,我们还是回府吧。”
赵长宴捂着胸口,眉心微微蹙起。
这具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了。
喉间的腥甜又翻涌上来,四肢有些发麻,一阵阵眩晕传来,饶是他再不舍,也不想在苏雾面前晕过去,便道:“元元,我先回府了,让河青送你们回去。”
“殿下……”苏雾担忧地望着他。
赵长宴费力地弯了弯唇角,安抚地朝她笑道:“无碍,不用担心。”顿了顿,他又道,“三日后,我来迎你。”
三日后便是婚典。
苏雾佯装羞涩地抿了抿唇。
赵长宴笑着帮她拢了拢衣襟,转身往马车走去。
那背影如芝兰玉树,即便虚弱,仍旧风姿卓绝,仿佛披着温和明朗的天光。苏雾目送着马车离去,收起了脸上的羞涩,惋惜般叹了口气。
她想起来他的下场了。
书中她这位炮灰夫君,是个温和却胆小懦弱的性子。十章之后,明王府将被男主以谋逆的罪名抄府,他被关在牢狱中,病痛交加,又因忧怖,自缢而亡。
真是可惜了。
联想到书中剧情,苏雾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今日和男主的初见,竟然因为赵长宴的掺和,泡汤了。
“出师不利。”苏雾嘟囔一句,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第二次见面也快了,下一次她一定抓紧机会,可不能再出错了。
“明王殿下对小姐真温柔呀。”正在她出神的时候,跟在她身边的云桃忽然笑嘻嘻地上前,“今日殿下竟然称小姐的乳名啦。”
“乳名?”苏雾想起来他称她元元,不由问道,“以前他不这样叫我吗?”
“不呀,以前殿下都喊您苏姑娘的。”
苏雾若有所思,元元算是爱称吧,赵长宴和原女主好亲昵呀。
赵长宴一进马车,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喉间腥甜的痒意再也控制不住,鲜血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他倚在车壁上,指尖揩过唇角,拧眉望着沾在上面的猩红,眼睑暗沉沉地垂下——这具身体,若是再这样发展下去,定然是要早死的。
他不能死。
他阖上眼眸,开始调息。
上辈子,他自幼习武,不仅武艺高强,更有一身浑厚的内力,几乎从来没有生过病。这具身体,若是练出内力,想来应该会好不少。
他调息着,顺便开始回忆今日的种种。
如他所料,赵玄瀛果然和他同生着。
上辈子他作为赵玄瀛时和赵长宴的纠葛还历历在目。彼时他想将苏雾据为己有,又发现明王府在暗中勾结前朝旧部,便顺势将整个王府铲平。
那时候的赵长宴被关在狱中。
苏雾为了救赵长宴,哀求到他的眼前。
他那时候对苏雾做了什么?
脑中回忆起那荒唐的一幕幕,他苦涩地一笑,他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他用赵长宴作为筹码,霸占了苏雾的身子。
这是他对苏雾犯的第一个错误。
苏雾忍受着侮辱,承受了他。他也如约,要下令放了赵长宴,却没想到,令还没放下去,就传来了赵长宴在狱中自缢而亡的消息。
他还记得,那时候苏雾听到这个消息,光.裸着肩头,带着那些青青紫紫的印子,捂着脸颊痛苦地呜咽。
回忆戛然而止。
赵长宴睁开了眼,眼中闪过痛色。上辈子,他真的是禽兽不如。
如今他作为赵长宴重生了,他一定不会让这些再次发生。
……
时间一晃,三天过去。
大婚的日子便来了。
锣鼓喧天,到处是艳艳的红。
闺房里挤了满满当当的丫鬟婆子,喜嬷嬷将苏雾最后一缕发梢梳了上去,镜中露出一张玉芙蓉般的美人面。
眼波流转,乌发红唇,明眸中漾着湿漉漉的媚意,勾人心魄。
“姐姐真好看。”苏暖挤开喜嬷嬷,欢喜地望着苏雾,一脸艳羡毫不遮掩。
她是苏雾的亲妹妹,十三岁的小丫头,一张白嫩嫩软软的脸颊,葡萄似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两个小月牙。
书中苏雾的母亲在她出生时便难产而死,她的父亲苏修远两年后娶了温氏续弦,不久生了苏暖。两人同父异母,却是嫡姐妹,关系很是要好。
苏雾笑着掐了掐她肉乎乎的脸颊:“等你出嫁时,也会十分好看。”
一听到出嫁,苏暖的小脸一片绯红:“姐姐胡说什么呀,以后一定让姐夫好好管你。”
“二小姐,明王殿下才不听你的哩。”云桃在一旁打趣道。
苏暖搓了搓脸颊,佯装生气般哼了一声,面色却有了几分不舍:“姐姐出嫁了,就是姐夫的人了,我想你了可怎么办……”说着,葡萄一样的眼眸中竟有了泪意。
苏雾无奈刮了刮她的鼻尖:“姐姐会常回来看你的。”
赵长宴可是十章就死的人,到时候,她就会回来,姐妹两人有的是时间相处。
两人絮絮叨叨,很快时辰便到了。外面锣鼓敲得越发热烈,鞭炮炸响,有丫头欢喜地喊道:“殿下来接亲啦!”
红盖头被覆上,苏雾搀上喜嬷嬷的胳膊,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秋日的艳阳高照,天空碧蓝如洗。
因为盖着红盖头,她的视野只有红绣鞋踏过的窄窄一方。
人群很是密集,恭贺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知怎的,一向心大的苏雾,竟觉出了些许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结婚,还是人生地不熟的。
苏雾攥了攥出汗的手心,忽然,一双红色的靴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浮动在空气中,是赵长宴来了。
喜嬷嬷在耳畔说着一大堆欢喜话,赵长宴拉起她的手,在热闹的鞭炮声中,对着她轻声道:“元元,我来接你了。”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瞬间抚平了苏雾紧张的心。
红绸底下,她松了口气,柔柔回道:“好。”
从尚书府邸起轿,一路锣鼓喧天,蜿蜒的接亲队伍走过长街,花斟下撒了一路的五谷豆钱,沿路观礼的百姓抱了满怀的喜果儿和彩钱,恭贺声中夹杂着艳羡。
“明王殿下真俊啊……”
“尚书府的小姐真是好福气……”
苏雾在摇晃的轿中听到这些话,扯了扯嘴角。
是好福气,就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当寡妇喽。
这一场婚典足足持续了整整一日,苏雾走完了拜堂这些复杂繁琐的流程,回到喜房时累得气喘吁吁。
“累死了。”她嘀咕一句,趁着没有人,扯下红盖头倒在榻上。
这古代的婚典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一天下来,头上厚重的凤冠几乎要压断她的脖子,她抬起手腕,敲了敲脖子,好想让魏老师给她按摩按摩呀。
魏老师是她妈,一个热情开朗的退休女教师,没事喜欢给她松松皮。
她来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尽管那破系统告诉过她,她穿越过来这段时间,现代的时间会停滞,但她仍旧挂念魏老师。
不知道魏老师睡得香不香,要是知道她的宝贝疙瘩在新买的大床上半夜穿越了,估计血压又得吓得飙升。
想到新买的进口大床,苏雾在喜床上翻了个身,又开始怀念她斥巨资、花了整整半年才装修好的房子。
她毕业后在投行工作,一心扑在工作上,在今年终于升职,工资更是翻了倍。她靠着自己这些年攒的钱,再加上魏老师的赞助,终于买了一套两室一厅。
前些日子装修好,她便兴奋地拉着魏老师住了进去。
她父亲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早先日子辛苦,母女俩相依为命,全靠着魏老师微薄的薪水过活,如今她能挣钱,日子总算好了,眼看着有了新房子,一切开始蒸蒸日上,她竟被拉进了这么本狗血小说。
“哎,还好剧情不算太复杂,我一定能早早回家。”苏雾打气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翻了个身。
上方是大红色的薄雾纱帐,绣着丰满鲜艳的交颈鸳鸯,四角缀满了红宝石,烛火照耀下,光芒璀璨,艳红一片。
苏雾从怅然中回过神,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
糟了。
她忘了……
一会儿过后,就是洞房花烛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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