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宴席之上传杯递盏,笑声映堂,看似其乐融融,一片祥和,可这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早已渐渐藏不住了。

在座皆是朝中大臣,世族命妇,皇亲国戚,无一不是尊贵体面,历经风浪,对于眼下这几位忽然离席,怎能不心生疑窦?只不过碍于景亲王江战的面子,谁都不敢贸然提出离开。

这时从客院一侧溜进来一个侍卫,若是眼尖些的自然可以瞧见,若是再眼尖些便能瞧出这个侍卫是江得安的贴身侍卫。

江战正与礼部尚书荣施饮酒,那侍卫垂首快步走到了江战身侧,毕恭毕敬地揖揖手,二人皆是偏过头瞧着那个侍卫,等待着他的下文。

“王爷,荣大人,恕属下冒昧打搅二位贵人,只因太子殿下略有不适,准备起驾回宫,特遣属下来告知。”

侍卫垂首说道,他语调清和,神态恭敬,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可即便如此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太子殿下怎的了?若是有什么不适还是快快请大夫的要紧啊!”镇国将军唐智闻言当即变了脸色,凑了上前急急地说道,若非众人皆知他是江止崖的人,只怕会错认为他是真的担心江得安。

太师许昌放下了酒杯,敛了敛衣袍,肃声道:“是啊,景亲王府内就有大夫,不若先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竟是非要王府的大夫为江得安探看,谢琢玉见此心头暗觉不对,于是扯了扯他的父亲抚远候谢晋的衣袖,示意谢晋言语几句。

谢琢玉之所以不自己开口是因为眼下说话的皆是长辈,他身为一个小辈若是贸贸然开口便会被认为没有教养,更何况这群人之中还有位帝师许昌,谢琢玉便愈发不敢多言了。

谢晋正在大肆品尝着美食,原不想管这些事,他原就不想站队党争,若非江战被逼无奈归顺了江得安,他也不会跟着江战一起成为江得安的人。

既然结缘如此薄情,那么谢晋当然不会太关心江得安。

谢晋无奈低叹一声,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角的余渍,起身说道:“诸位莫要惊慌,兴许只是太子殿下不胜酒力,略有醉意,不愿被大家瞧见醉酒的模样而已。”

习武之人素来都是粗鲁惯了的,言语声也要比寻常人大上许多,谢晋这一嗓引得客院众人皆噤了声。

趁着众人低声言谈,江战沉默之际,林扶风身子一闪进了客院,他面庞通红,口中呵气,显然是一路急跑过来的。他在江战面前顿住了脚,语气与神情满是焦急,“王爷,恕在下冒昧,太子殿下醉酒呕吐,眼下必须要回宫。”

众人神色各异,不再多言,而是望着江战。

客院拱门后传来低低呕吐声,借着客院通明的烛火不难瞧见江得安的衣袍,众人皆是拧眉掩鼻,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可意识到那位是储君便又赶紧将这份情绪敛下。

江战见此也不好再犹豫,便点了点头说道:“那本王派人送殿下回宫吧。”

“不必了,殿下来此带了侍卫,就不劳烦王爷了。”林扶风说罢便回身朝着杵在黑暗处的侍卫摆了摆手,便有身着金吾卫官服的侍卫快步走上了前。

江战见此只好微微颔首,语气谦和道:“那就劳烦先生照顾殿下了,今日是本王照顾不周,改日进宫致歉。”

“王爷言重了,殿下说了是他不胜酒力,扫了大家的兴致,还望大家莫要恼他呢。”林扶风面容含了三分笑意,说罢环视一周,向众人递上了抱歉的笑容。

林扶风皮囊生的极好,旁人笑起来只是让人觉得祥和,而他笑起来仿佛瞧见了乍暖还寒时一抹新绿,欣喜中夹杂了几分心动,在场各位未出阁的姑娘,皆是俏脸一红,暗生情愫。

姑娘们不谙世事,自是不懂那些高官人精的念想,先是江息颜离席,接着便是江得安离席,紧接着江清梧,沈书离与秦无畏都离席了,看似平平无常,可是未必不暗藏波涛。

眼下江得安又要回宫,心思细腻些的便担忧王府里生了旁事,心下思量着要开口言走,可是林扶风此言一出,硬生生将他们到了嗓子眼的话给堵了回去。

倘若当下说离开,那不摆明了是江得安扫了兴致,对江得安不满吗!即便他们中有人不认为江得安堪为太子,但说到底江得安就是储君,对储君不满,还想不想在大梁混了?

林扶风敲打之词言罢,便与众人客套了几句,在侍卫的簇拥之下朝着客院拱门走去。

众人见他要离开,便散开继续饮酒,此时众人才注意到,江止崖方才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默斟酒饮酒,好似此事与他无干一般。

林扶风敲打着折扇缓步朝着拱门走去,江止崖垂眸默然斟酒,酒杯中的美酒过半,只听得竹哨声动,划破了漫漫长夜,只见大树茂叶错落之下似有人头攒动,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从黑暗处蹭蹭蹭冒出几十个黑衣人,他们身着黑衣,面戴银色面具,手握锋利匕首,在月光映照下,显得愈发森然。

黑衣人出现的极为突然,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们便已经冲向了呕吐不止的江得安,速度之快连林扶风都愣了愣,再反应过来时黑衣人早已将泛着寒光的匕首刺入了江得安的背部,江得安低叫了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宾客尖叫声在江得安倒地的一瞬间响彻客院,众人四下逃散,可是能出去的路全被黑衣人给堵住了,无奈宾客们只能抱头鼠窜,恐慌之余钻到桌下寻求一生。

江战当即拔出身侧宝剑,敕令着侍卫将王府内的侍卫如数调遣来,说罢便一头冲向了江得安,途径林扶风时,只见他默然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亦不动,不知是惊呆了还是心有旁念。

江战顾不上太多,心里只念着江得安安危,若是江得安在景亲王府内死了,那景亲王府就彻底完了。

“景亲王护驾不当,太子遇刺而亡,景亲王难辞其咎。来人!将景亲王带走!”江战还不曾碰到江得安的尸体,身后便传来了江止崖的声音,引得江战心头一紧,猛地回身看向了江止崖。

只见江止崖立于一众侍卫之前,似与黑衣人对峙,可黑衣人却又不伤他的人分毫。

众人看了看江战,又看了看江止崖,再看了看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江得安,最后目光落在了手握匕首的黑衣人身上,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言,毕竟自身难保谁会管景亲王府如何?

“六殿下此言好像认定了太子殿下真的死了呢!”林扶风忽然转过身,他眉眼含笑,负手而立,语气充斥着森然。

江止崖眉头一拧,他当真恨极了林扶风这抹笑意,林扶风每每露出这般笑意的时候,皆是他胸有成竹之时。

他带着温和的笑意,出招却招招要害,只逼命门,直叫江止崖逃也不是,留也不是。

江止崖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了林扶风落在了倒地不起的江得安身上,他背对着众人,所有人都瞧不见他的脸。

江止崖心头一咯噔,双手微微颤抖起来,暗暗思忖,极有可能,极有可能死的不是江得安!

思及此,江止崖横了一眼身侧的侍卫,侍卫了然快步冲上前掀开了江得安的身子。江得安的脸隐在黑暗之下,江止崖瞧不见那位到底是不是江得安,但他瞧得见侍卫的脸,侍卫脸上错愕的表情足以说明,死的不是江得安!

江止崖面色一沉,大喝一声,“金吾后卫听令,誓死保护在座宾客,不得让他们受伤!”

此言倒是极其有用,他话音刚落,黑衣人便直接拉了个姑娘作人质,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泛着噬血般的寒意,他的匕首架在姑娘雪白的肌肤之上,登时划破了姑娘脖颈的皮肤,流下了殷红的鲜血。

众人再一次响起了尖叫声,惟有江战定睛一瞧被胁迫的姑娘竟是江长意!

眼下江得安不知去向,江长意被胁迫,显然是有人要针对了景亲王府与皇家了,今日这一战,江战便是拼上了性命也得保他们平安,否则江息颜便要受到牵连了。

正在思量之际,从客院一侧跑出了一个侍卫,侍卫低着头步伐很快,似乎是想离开宴席,而他身侧还护着两个侍卫。

黑衣人之中是有眼神极尖之人的,他瞧见了这一幕心中猜想此人许是江得安,随即一脚踹开了王府侍卫,快步冲了上前,手持匕首刺入那人的胸口。

江止崖见此唇角漾开了一抹笑意,却很快敛下。他指着那个杀了疑似江得安的黑衣人,怒喝一声,遣着众侍卫杀了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此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江止崖,手持匕首大肆厮杀了起来,原本宾客以为黑衣人冲着江得安来的,并不会伤及他们,可是不想江止崖此言一出,黑衣人便不顾性命厮杀着宾客。

江止崖身前当即围了不少的黑衣人,个个手持匕首眸光阴冷,江止崖似乎不曾想黑衣人会同他翻脸,面容露出一分错愕却很快敛下,他退后两步,推搡着身侧的侍卫上前。

黑衣人下手极为凶残,他们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哀嚎,若非在场武将也拔剑护着众人,只怕当真要闹出人命来。

江知许原本是想拔剑而上,做做样子,可是念及心头在意的人并不在客院,他便寻个角落躲了起来,心下暗暗记住江息颜此恩。

江息颜装病引沈书离前去,必定会将其安置在安全之处,总比这满是厮杀的客院要好上许多。

再瞧江止崖这边,他眼瞅着身前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只好拔出长剑与黑衣人厮杀在了一起,江止崖出招凶狠,招招式式皆是朝着黑衣人极为要害之处刺去。

不过须臾,江止崖身前便倒下了三四个黑衣人,而那些黑衣人依旧不退缩,他们似乎并不在乎生死,个个皆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瞧着他们出招的架势,好像根本就不打算活着走出景亲王府。

正在宾客厮杀之际,方才去瞧死的到底是不是江得安那个侍卫快步冲了回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朝着江止崖提着嗓子嚷道:“殿下,死的不是太子殿下!”

侍卫此言一出,黑衣人皆是身形一顿,朝着地上疑似江得安的侍卫望了一眼,皆有隐隐的怒意,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把抓起江长意,匕首架在江长意的脖颈上,江长意吓得浑身瑟瑟却不敢多言,甚至连哭都不敢。

“江得安你给老子滚出来,你若定要做缩头乌龟,那老子就杀了这院子里的所有人!”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