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只有便利店的灯还亮着。
老头进去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还好东西都在。他把收银台的座椅折叠开,形成一张躺椅。躺上去,盖上薄毯子,眯了一觉。
早晨五点,生物钟迫使他醒来。老头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找钥匙,锁上便利店的门。拿着车钥匙,驱车开往医院。
到了医院,发现人消失了。老头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这个臭小子……还没还我钱呢。”话还没说完,就见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一沓现金。
老头拿起来数了数,“真有钱啊,这些都够住十次院的了,傻孩子。”
“哎,希望他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吧,别再生病了。昨天要吓死我这个老头子了。”他喃喃道。
再次回到便利店,老头戴上老花镜,继续钻研他那还没完工的雕刻。
他刻着刻着,发现自己看不清上面的纹路了,还以为是眼睛出了问题。瞟一眼门外,原来是乌云遮挡了亮光。
“又要下雨喽。”
喻泠音刚出门,老天爷就换了一张脸摆谱给她看。灰扑扑的,像刚干完活的泥瓦匠。女孩不得不折回小别墅,拿了把雨伞。
老头远远地看到喻泠音朝这边走,手上提溜着雨伞,肩上背着帆布包。穿了件厚厚的羊绒大衣,一直到脚踝的长度。脚踩长靴,走起路来潇洒快活。提着雨伞下面的带子,会跟随她走路的步伐晃悠。
老头想起一个影视剧,她走路的姿势好似从天上下来的小神仙。
他扭头一瞧,还发现了那个昨天晚上把他吓出一身冷汗的臭小子。
程驿站在便利店侧面的石柱子后面,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苦笑了一下。
唯一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看看她。
记住她走路时的样子,记住她的容貌,记住她每一次开心的表情。尽管不是对他笑的,也没有关系。
他一个不大正常的人,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
老头看到他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走远了。他盯着人家远去的方向看,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了。
老头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看自己的妻子。那天,她从校园里出来。只一眼,自己的视线再也无法聚焦到其他人身上。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偷偷摸摸的,表白也会练上一百遍,就怕哪里出了错。
老头嘀咕着:“哎呀,一不小心知道他喜欢的姑娘是谁了。”
外面很冷,天寒地冻的,想让他来便利店坐坐。
出门一看,哪儿还有半点他的影子。老头无奈地笑笑,心想:这小子跑得还挺快。
今天的这场雨,比昨天大多了。又是闪电又是打雷的,没有雨滴,只有瀑布般的暴雨倾泻而下。
寂天寞地之中,错落的建筑和参天的大树都陷入一种清癯而古远的冷梦,似在追忆冰河时期的一些事情。
便利店进了些水,老头用扫帚扫了扫。
过了一会儿,淌进来的水更多了。他看着一股一股的水流进来,眨巴几下眼睛,便不再去管。
就当没看见。
喻泠音前脚到的实验室,后脚外面就开始下雨。电闪雷鸣的,骇人的很。
“音,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雨了。你来的时候,没下雨吧。”伊黛尔上前和喻泠音聊天。
“没有。上天眷顾我,一直等我过来才下雨。”
“你看我们今天要做的实验,”伊黛尔拿出实验手册给她看,“我觉得能成功。”
到了下午,雨势转小。淅淅沥沥的小雨,就那么半歇半下,说停不停的。
为了模拟最真实状态下水稻种子的发育情况,他们没有刻意地进行干扰,静静守护。
“音,天气不好,你先回去吧。实验做完了,我们等结果就行。”
“好。”
女孩在实验基地等雨停,小雨迟迟不见停。晚上七点左右,喻泠音等不及了。撑着伞走进雨里,潮湿的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大自然特调的香水味。
喻泠音喜欢下雨天,喜欢在雨中漫步,喜欢鞋子踩在雨水上的声音。
然后,她就沿小路绕了一大圈,不管现在的时间和地点,只顾着惬意和舒爽。
女孩走着,越走越奇怪,莫名觉得背后有人跟着。
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背后照,一个人都没有,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脚下生风,越走越快。四周只有脚下水花的声音混合着风声。果然,身后也渐渐响起踩水的声响。
快了,快到家了。
女孩心想。
右转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看程驿会不会坐在那里。令她失望的是,今天没有。
眼泪划过脸颊,心里裹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吹口哨的声音,吓得她直接扔下了伞。那个人在笑,还说了一堆E国话。
仿佛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可怕的笑声在回荡。
女孩无助到只能狂奔回家。
到了家门口,喻泠音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不敢大声喘气。
关上门,松了一口气。差点没摔在地上。她擦擦脸上的雨水和眼泪,缓缓坐在地上。
—
程驿原本是坐在长椅上的,一点小雨,不打伞也行。
他觉得女孩是不是已经回家了,打算看看小别墅有没有亮光。
路上,刚好碰到了。他从没有见过女孩这样害怕的样子,连伞都扔掉了。
他躲在旧房子侧面,看清了不远处尾随她的男人。
又矮又胖,脸上带着一道疤,从左侧眼尾一直到鼻尖。他像是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却不慢。
程驿瞅准时机,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拽到巷子的角落里。
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男人坏笑着,又吹了一声口哨。
带着挑衅。
程驿加大力气卡着他的脖子,他断断续续用E国语言说着:“妹妹…真漂亮…她长成一脸的婊子样…不就是等我来艹她的——”
“闭嘴!”
程驿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脸上还没恢复好的刀疤再次裂开,小喷泉似的流出血水。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嘴里呜噜呜噜的。
程驿知道,他用了十成力。一拳下去,他要毁容,下巴脱臼。学过以色列格斗术的他,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人生不如死。
他把男人的胳膊和腿掰成一节一节的,当然不能一次掰断,这样骨科医生容易接上。他掌握好手上的力量,先让骨头裂开一半,然后换一个角度掰断。
里面的碎骨头,够他受一辈子的了。
他像恶魔附体一般,惩罚这个妄想仙女的男人。
男人的惨叫声响彻天界,只叫了一两声,便彻底昏死过去。
老头正打着瞌睡,猛然间听到人叫唤的动静,吓得直起身,找到眼镜和手电筒就外出查看。老头找了很久,一开始的动静听不到了,很难找到。
终于在巷子口找到人了。
他一看到程驿,就气不打一出来。他走进一瞧,被吓个半死。
程驿掏出打火机,在脚下随便找了根树枝,把树枝点燃。这破天气,怎么也点不燃。
打火机的微光里,显得他脸部的轮廓更加分明,头发又黑又亮,挂着小雨珠。
老头见状,一把夺过。
带着刀疤的男人倒在血泊里,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已经看不清他的面貌了,一片赤红的景象。小雨还在下,没有要停的架势。
“你快点,快给我起来!”老头要拉他一把,没拉动,自己差点倒下。
“真是气死我了,是不是只要一下雨,你就要淋雨。”老头害怕他做出傻事,两只手拽住他的衣服,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拉起来。
不幸的是,程驿一只手就推开了老头,老头撞倒在石墙上。胳膊疼的厉害,他揉一揉,心脏的加速跳动使得他满脸通红。
他平复着内心的慌乱和害怕,忍无可忍地喊道:“你这个混蛋小子,不识好人心。”
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我有那姑娘的电话你再这样,信不信我给她打电话!”老头的声音不大,程驿却听的格外清楚。
程驿看了那老头一眼,慢慢起身。走出巷子,他默默将喻泠音扔掉的伞捡起来,收好。
他不慌不忙地跟在老头身后,走着走着,肚子又一阵的抽痛。
他停下脚步,捂着肚子。
老头往前走着,揉揉耳朵,好像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了。他回头,只见程驿难受的身体微曲。
他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快,快去我店里歇歇。”
到了店里,老头倒了一杯热水给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片,本来要吃四片,板子里只剩三片了。抠出最后的三粒,就着热水,一口吞下。
苦味在口腔中蔓延,渗透进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程驿皱皱眉。
“小子,刚才在外面那么的动静,是你在打架吧。对了,你没把他打死吧。”
“没有,他死不了。”
“你这几天要吓死我,跟你待在一起,我要少活十年。”
“那您也能活到九十岁。”
“我真是谢谢你了。”老头转念一想,发了事情的疑点,“我去那边,是不是就变成你的帮凶了。一大把年纪活的好好的,别进去再蹲两年。”
“放心,那儿没监控,你害怕什么。”
老头悄声说:“你都把人家打成那样了,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打架啊。”
“没有,这是第一次。”
老头没好气地说:“那你还真是个天才啊。”
“谢谢夸奖。”
“我夸你了吗,真是的。”老头想起他刚才腹痛的样子,忍不住询问:“你这胃怎么回事,,年轻人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你是不是经常不吃饭啊。”
“也吃。”
老头从货架上拿了一盒肉酱面,放微波炉热了几分钟,递给他。
他刚要接过,老头直接放到桌子上。恶狠狠地说:“别忘了,付我十倍的饭钱。”
程驿笑笑,没说话。
没想到程驿真的付了十倍的饭钱,放在收银台,把老头气的够呛。
“这一沓,还有这一沓,通通拿走。看我老头子没有钱是不是,我跟你说,我比你有钱多了。”
“嗯,您有钱。”
——
深夜小剧场
程驿回到出租屋。
“喂,驿哥。你要把公司送给我们啊。”傅寒承拨通电话,先给程驿来了这么一句。
“嗯,没意义不想要了。”
两个人同时沉默,无声的氛围蔓延开。
“程驿,实在不行,放手吧。”
驿看到桌上的樱桃,拿了一颗,借助指甲往里摁压,汁水顺着手指滴到地上,紫红紫红的,像干涸的血液。
他低吼:“这么多年了,你特么的让我怎么放手!”
说完挂掉了电话。
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了手——
别无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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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Daisy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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