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头，学生陆续返校。喻泠音和程驿一起回家，把躲在角落里舔尾巴的小拾年带回公寓。

秋风卷起片片落叶，凉意漫漫。

喻泠音笔直地靠在墙边，练习面试用到的官方话语和自己内心想要表达的真实想法。一遍遍反复练习，争取做到最好。

她的愿望就是在农科院工作，昨天老喻来电话说他找人算过了，肯定能被录用。

她半信半疑地，毕竟温城的玄学近年有发扬光大的潜力。

程驿喊她吃饭，她又练习两遍走到餐桌。

喻泠音给程驿展示她今天的穿搭，标准的办公室风格。浅灰色的西装和裙子。

“好看吗？”她左右细看，若是裙摆再长些是不是显得更隆重。若是把白色的高跟鞋换成黑的，会不会更好。

程驿盛出两碗玉米饭，侧头笑着对她说:“好看，我们音音真漂亮。面试一定大获全胜。”

“唉，希望吧。”

面前的玉米饭和糖醋排骨再香，喻泠音食不下咽。她的心思全在面试上，还有不成功的退路上面。

“音音，我们可以多面试几个。比如农业农村局，统计局这类的。”

程驿从文件袋里抽出带折痕的纸，展开后摆到喻泠音面前。

纸张上圈圈画画，都是最近正在招聘的单位。他认真地分析目前的就业形势，和人才的分配率。说完加上句:“你看，这些地方都在招聘。我们多面试，胜算大些。”

喻泠音搅和碗里的豆浆，目光落在纸上。

听程驿说完，她赞同地表示自己愿意都试试。

拾年趴在椅子底下吃猫罐罐，喵喵地想要参与进他们的话题。

紧接着话题跑偏，他说起与她的专业毫不相干的地方。“国家安全局，你也可以试试。”

喻泠音疑惑道，“可我学的是农学专业，不沾边。”

“安全局的面试，在今年十月份。你会说俄语，再加上你大学辅修的汉语言文学。我再教你些简单的计算机内容，应该没问题。”

喻泠音捕捉到话里的关键内容，停下搅动的勺子。若有所思地说:“麻烦程老师教教我，我好好学。”

“不过，”她下一秒笑得略有深意，“程老师怎么知道我大学辅修的汉语言文学。”

程驿干咳两声，将碗里的豆浆喝完。他无法逃避的问题，无法诉诸于口的暗恋，不远千里只为看一眼的心思，此刻正明晃晃地摆在两人中间。

“我......我其实，很早就——喜欢你了。”程驿撑着脖子，也掩盖不住血色翻涌。他微垂的头，修长的手指沿桌布边缘反复摩擦。

他不善言辞，很多表达都不清晰。

喻泠音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比如很早是多早。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喜欢上我的。她特别想看程驿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慌，表现地奇怪又无措。

逗他，真有意思。

“到时间了，走吧。”

程驿坐到副驾驶上，让她自己开。

他每隔几天教她一部分开车内容，喻泠音掌握地还行。最差的莫过于倒车，停到停车位上。她偶尔压线，这时候就换位置，程驿把车停好。

喻泠音没试过走不熟悉的路线，程驿找好导航。她很紧张，看向导航甚至于分不清前后左右。她哭丧着脸，面对程驿。

脸上就差写个:你替我开吧。

“别担心，我在你旁边。我们肯定能准时准点到达。”

喻泠音重整旗鼓，燃起希望:“好。”

一路畅通，没遇到红灯。顺利到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和出乎意料。是好兆头，期望面试亦能如此。

到农科院门口，喻泠音下车，程驿停车后陪她走到门边。

他为她打气道:“加油，我就站这里等你。表达出你想表达的意思，有眼光的人肯定录用你。”

喻泠音顺他的话，毫不谦虚地说:“就是。我这么优秀，录用我是应该的。”

她松开紧握程驿的手，双手拿起文件袋。大步走向面试场地，还有她一点点靠近的梦想。

先去前台抽签拿号，21号。目前面试到12号，前面还有8个人。

安静排队，不骄不躁地等待。越是未知的情况下，喻泠音越是心情平和。自乱阵脚，不存在的。

工作人员喊21号，喻泠音整理着装沉着走进去。

将自己的简历双手呈递到面试官手里，走到中心位。展开她的自我介绍:“各位老师好，我叫喻泠音。大学毕业于温都农业大学，硕士毕业于E国农业大学。我想应聘的职位是实验师助理。相比于说出我的优势，您可能更希望听到的是我能为农科院做些什么......”

她说了自己大学三年跟随老师四处观察，参与小型实验过程的经历。又讲到在E国，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独立自主地进行水稻种子抗寒性实验。

面试官们频频点头，她望向坐在主面试官身旁的洪老。眼睛里满是崇敬，他是喻泠音的偶像。

喻泠音那时上初中，某个稀松平常的晚上，老喻调电视调到农业节目。播放的是四十几岁的洪老接受记者的采访。

他在田间地头工作，脸被晒得黝黑。他憨厚朴实地说着内心最大的夙愿，希望全国的人民不再为吃不到粮食难过，不再闹饥荒。

如今五十多岁的洪老，依然站在科研一线。他在完成立下的承诺，他在采访结束后说:我要干就干一辈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喻泠音跳跃的思绪回转，大方地表达洪老是自己的偶像，也想要像他那样为人民服务。

坐在座位上的洪老笑得开怀，面试结束后主动找她聊聊。

他带着喻泠音去实验室，考察她使用实验器材的能力和问题分析能力。

而后点评道:“真不错。”

考察一圈，洪老和蔼地说:“等应聘全部结束，我打电话给你。”

喻泠音嗓音里藏不住欢喜，“好，谢谢洪老。”

我的偶像通知我去上班，是件特别特别幸福的事情哇！

程驿靠在屋檐下等她，似乎在打电话。他打完，喻泠音快步上前，冲他傻笑喊小猪。

程驿早已明了，他们心照不宣地都没提面试是否通过的事。他的手搭在她的头上，亲她的侧脸。并说:“我的音音真厉害。”

喻泠音扬起得意的小脸，满脸上是洋溢的傲娇。“一般一般，也就第二厉害。”

程驿故意颓丧地说:“过于优秀了，我不用教你计算机了。错过当老师的机会，还挺失望的。”

“那不行，”她贴紧程驿，脑袋钻进他怀里，抱住他说:“你要教我。”

她扣好安全带，开车不再畏畏缩缩。车停在‘台阶前’火锅店，喻泠音豪爽地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让你尝试吃火锅吃到爽，是什么体验。”

“谢谢喻老板赏饭吃。”

前面红灯，喻泠音刹车，眉眼含笑道:“不用谢，程总。”

......

店里新上的现切牛羊肉，饱受好评。

后厨里，大家忙活的如火如荼。“柳姨，我带我男朋友来了。”

柳姨拿干毛巾擦把洗完菜的手，说:“小喻老板的男朋友长的真俊，和老板真是天造地设。”

她告诉柳姨要上的菜，他们坐的位置。她点了鸳鸯锅，一个麻辣锅一个菌汤锅。

锅底没上来，喻泠音和他介绍自己火锅店的特色菜。盛免费的酒酿圆子给他喝，再取些爆米花薯片之类的零食吃。

“你喝什么饮料，我去端。”零食架旁有个饮料机器，一共五款饮料。

“那就，”程驿的视线由左向右然后定格在一个方向:“橙汁吧。”

喻泠音喝同样的，十分钟锅底上来。

麻辣锅太辣，程驿胃不好不能吃辣的。菌汤锅滋味鲜美，五种菌菇熬煮而成，汤底偏甜。

“我去调个蘸料，上来菜你想吃什么就下。”

“行。”

蘸料台有十五种酱料，她给自己调个辣的，给程驿调个酱香的。

柳姨上菜麻利，喻泠音调完她已经走了。

她下入两盘现切牛肉，待火锅再次沸腾。把肉捞出来，放进程驿蘸料碗里。

“我们店的招牌菜系，尝尝。”

这顿火锅，喻泠音吃的满嘴红油，脸颊泛红。程驿想尝尝麻辣锅的滋味，不过他女朋友只让他吃一口。

喻泠音夹住块鸭血，程驿从辣锅里找到个虾滑。她拿起筷子，在热气腾腾的锅上用食物跟程驿干杯。

“程驿，你喜欢吃火锅吗？”

程驿面不改色地说:“喜欢。”

喻泠音默默压下安利火锅种种好处的话语，直言:“我们有空就来。不喜欢也会变成喜欢的。”

两人闷头苦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喻泠音爱惨了当下的氛围，非常享受时间蒸腾于热气之上的快感。

临走前，她说:“柳姨，我们走了。谢谢你帮我看店，以后更要麻烦你。”

柳姨四十多，家境不好。她的钱全部被她丈夫偷走，丈夫找个小三常年养在别处，儿子不争气做个赌徒。喻泠音创业初期，她穿着落魄背破布包来应聘服务员。

说管饭就行，工资低就低吧。

她勤勤恳恳，已是店里工资最高的员工。

柳姨两手握拢，感激地说:“小喻老板忙事业去吧，这里有我呐。”

天空渐混，被黑暗包围。似是面露愠色，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秀女洒甘露，飘遍天彻。

下雨的夜晚，喻泠音不敢开车。

程驿打开左转转向灯，雨花飘落车玻璃上。他的声音更显柔和明亮:“音音，我们换个房子住吧。”

——

深夜小剧场

“啊？”喻泠音被突如其来的话砸的大脑空白，急忙追问道:“是公寓不好吗？”

“确实，上下班通勤都不方便。”

喻泠音仔细想，也有道理。“嗯，不过我会开车了，不要紧。”

雨势加急，车窗外模糊的道路与霓虹灯混合。红光透过雨滴折射进窗内，照在喻泠音的脖子上，形成半块红斑。

“我教你开车，不是为了让你开车上下班。我还是会去接你。”

喻泠音歪头，疑惑道:“为什么教我？”

程驿嘴角轻勾，不说话。

“喔，我懂了。”喻泠音开窗，留道缝。湿意进入车内。

她又接着说:“没关系，不方便正好我练练车技。”

“我已经买了，快装修好了。”

“什么时候？”

程驿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以前。”

“你快说，喜欢我的具体时间......不然，我今天不让你睡觉。”

程驿笑得不怀好意，“刚好，我也不想睡觉。”

“你——”

雨滴滑落，窗外镜明。

润物细无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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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Daisy 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