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又是春节假期。
沐绮恩回泷城与家人过团圆年,然而这个年过得并不圆满。
大半年前,哥哥和嫂嫂离婚了。
夏莹终于受不了沐泊伦与他心爱的女人藕断丝连,受不了他一次次的猜忌与指责,在无数次的争吵与误解之后,提了离婚,搬出了沐家。
沐太太一想起儿子媳妇闹离婚就忧心忡忡,愁眉不展,连打牌也没兴致了,就怕被亲戚朋友问东问西,听到不爱听的闲话。
这日,暖阳和煦,沐绮恩便陪母亲出来散心。
二月初,街边的灌木都抽出了新叶,嫩绿嫩绿的,一派生机,沐太太却无心观赏,只唉声叹气:“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幼年丧母,中年丧夫,到老了,儿子女儿还都离了婚。
“我不过是想抱抱孙子、外孙,怎么就那么难呢?唉!”
沐绮恩挽上她的胳膊,抿抿嘴:“妈,您还记得两三年前去给爸扫墓,你让那个老道长给我和嫂子算卦的事吗?”
沐太太想了想:“记得啊,怎么啦?”
“那道长说嫂子结婚六年后才会有孩子,到现在她和我哥结婚四年多了,说明他们虽然闹离婚,但最后还会在一起,再过一年多就会有孩子了。”
她不知该怎么安慰沐太太才有用,便想到了那道士解的卦辞。
她的卦辞解得不错,想必夏莹的也是准的。
“会吗?”沐太太仍有些忧心,“他们都分居了。
“吵吵闹闹这么久,你嫂子怕是伤透了心,不会轻易回头了。
“都怪你哥糊涂,好好的家不要,干什么跟那个女人纠缠不清!”
沐绮恩跟母亲一样,对哥哥颇感不满,但也无可奈何:“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您生气也没用,反而对身体不好。
“不如就顺其自然等上一年,看那道长算得对不对。
“如果算对了,到时您肯定一心扑在孙子孙女身上,顾不上自己了,还不如赶紧趁现在好好过过清闲自在的日子呢。”
沐太太觉得有理,神色一松:“也是,你哥那臭脾气,除非他自己想通,不然谁也拿他没办法。
“那就等等看吧,我这儿干着急也没用。
“诶,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什么?”沐绮恩躲开她探寻的目光,故作不解。
“上次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徐先生,你们相处得怎样了?”三个月前,徐子霄因公与沐绮恩一同回泷城,正要碰见沐太太。
沐太太对他印象很不错。
“跟您说过了,我和他只是朋友,普通朋友。”沐绮恩果断澄清。
她是大半年前在菀城再次见到徐子霄的,当时她已快不记得他了,经他提醒,她才想起他是曾帮她和朱丽敏她们拍毕业合影的人。
之后,他俩因为工作接触过几次,慢慢熟悉了许多。
“妈看得出来,他可不只想和你做普通朋友。”女儿已经离婚两年多了,沐太太不希望她一直孤单一人,“我看他家世、个人条件都不错,要是有成家的意思,你不妨试一试,给彼此一个机会?”
沐绮恩黯然垂眸:“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我暂时不想考虑结婚的事。
“再等两年吧,等缘分到了再说,好吗?”
她还没有摆脱离婚的痛楚,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勇气触碰婚姻。
也许这辈子就自己一个人过了,但她若这样说,母亲肯定不高兴。
好不容易刚让母亲宽了心,不能又惹她担忧,只好先用个缓兵之计。
沐太太也体谅女儿:“行吧,妈也不催你,但你遇到了合适的,千万不要错过。”
“嗯。”沐绮恩心不在焉地答应。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龙凤大茶楼对面。
如今的龙凤大茶楼已换了主人。
许多人和事都变了。
一年多前,古成亮因教唆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和侵占罪等,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
他和迟凤芝偷情生下私生子的丑闻随之不胫而走,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古淑婷和古太太忍受不了闲言碎语,等他入狱后,便把古家所有商铺和房产都变卖了,一道回了古太太的老家符城,重新在市区买房置地。
迟凤芝自觉无颜在泷城待下去,离婚后,带着同样离了婚的崇志威移民去了珀国。
崇熹元仍然回到乡下养老,有名无实的儿媳丰小棉则改嫁了他人。
崇家就这样散了。
崇秀琢在西元集团的地位日益稳固,但迟家的威胁依然存在。
去年,迟、阮两家联姻后,迟烨开始把重心放在与异母弟弟争权夺位上,没再与沐绮恩联系,似乎已渐渐放下过往。
而钟家,钟长轩和安秋兰仍旧长住椰城,每年只在年底时回泷城过年。
至于钟斐臣……
思绪猛然打住,沐绮恩不愿再想起那个男人,连名字也不能想。
“斐臣,晚上回来吃饭吗?”安秋兰望着门外漆黑的夜幕,对着电话问。
钟斐臣今天中午去敖涵家吃席,按理下午就该回来了,谁知天都黑了还不见他踪影,安秋兰担心他又喝醉了。
“到门口了。”钟斐臣一手拿着大哥大,一手揉着太阳穴。
“好。”安秋兰放心地挂了电话。
不多时,却见儿子风风火火冲进屋里,三步并作一步跑上楼去。
“怎么了?哎,你慢点儿!”她纳闷地紧跟在后。
三楼的工作间亮了灯!
这间房平时晚上除了他,没人会来,难道是——
钟斐臣心跳“怦怦”加快,原有几分酒意的俊脸越发通红。
到了门口紧急刹住脚,往里一看,还没站稳的身子愕然僵直。
“少爷,有事吗?”房内正在拖地的樊婶也愣了一愣。
“怎么现在来打扫?”钟斐臣面色骤冷,压抑着莫名上涌的怒气。
樊婶望了望跟过来的安秋兰,连忙解释:“我家里最近有点事,我跟太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明天一早就回去,就想提前把所有屋子都打扫一遍。
“这是最后一间,马上就干完了。”
以前她进来打扫时都是白天,钟斐臣一般不在。
钟斐臣也意识到自己的脾气来得奇怪,烦躁道:“从明天起,天黑以后不要进这两间屋子。记住了。”
“是。”樊婶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敢问,只得点头应声。
钟斐臣悻悻地下楼。
安秋兰大约猜到他的心思,低低叹了口气:“既然这么放不下,就去把她追回来吧。”
眼前人顿了一顿,下楼的步伐慢了些:“没有放不下。”
“没有?你是骗我们还是骗你自己呢?”安秋兰摇摇头,“你敢说刚才不是以为绮恩回来了?”
钟斐臣双唇紧抿,没有答话。
“是你要离婚的,你不去挽回,她那么要强的性子,怎么可能自己回来?”安秋兰是过来人,将心比心,能够理解沐绮恩,“换作我,我也不会主动来找你。”
“还能挽回么?”钟斐臣遥望着黑洞洞的夜,语调凄凉,“她恐怕不会原谅我了。”
当初是他伤了她的心,逼走了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挽回?
“不试试怎么知道?”安秋兰看着一身疲惫又憔悴的儿子,忍不住心疼。
离了婚,他的精气神也离没了。
他才二十七,却像六十七的老头一样暮气沉沉,仿佛已没了活下去的心气,只是生理上还是个活人。
这两年多来,他用忙碌的工作来麻醉自己,生怕一停下来便会想起不该想的人,害怕被不该有的思念侵袭。
可安秋兰知道,他一定常常思念心里那个人,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买醉,有亲戚朋友要给他介绍女孩子时,他也一概拒绝。
“绮恩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你们离婚对她打击很大,我想她不会这么快就投入下一段感情。”安秋兰年前去过沐家一趟,悄悄旁敲侧击打听到沐绮恩目前还没有对象,“不过,再过一两年就不一定了。
“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你要这么耽搁下去,很可能就永远没机会了。”
钟斐臣仍然凝着脸,没出声,步子沉重。
安秋兰恨铁不成钢:“我晓得你们男人爱面子,要尊严。
“但有时候也得掂量掂量,男人尊严和心爱的人,哪个更重要?
“丢了男人尊严和失去心爱的人,哪个更让你痛苦?!”
钟斐臣不由握紧了拳头,浑身僵愣如柱。
“你好好想想吧。”安秋兰没再多劝,转身走开。
钟斐臣灵魂出窍一般呆立在原地许久,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转眼,假期结束,沐绮恩回到了菀城分公司的公寓。
公寓是两室一厅,一个卧室,一个书房,沐绮恩平时会在书房做些简单的小实验。
最近刚研发了一款中草药美白保湿霜,第一批样品刚做好,她先拿自己做测试。
刚在脸上抹了一点,忽然接到了徐子霄的电话。
他也回菀城了,说有亲戚从老家带了些特产给他,他一个人吃不了,顺便给她拿点过来尝尝。
沐绮恩本想婉拒,但他人已经快到公寓楼下了,她只好准备下楼去取。
穿好外套,正要出门,桌上的电话又响了:“你稍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沐小姐,我是门卫小张。有位都先生说要找你。”
沐绮恩一时诧异:“不是徐先生吗?”
“不是,是都先生。”
文中古成亮的量刑为剧情需要,剧情虚构,请勿考据,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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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两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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