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正值春集日,绒花小镇热闹非凡,这里位于勐泐西南部几个民族的中心区域,各族都在今日集聚到绒花小镇互通山货盐粮,举行节日庆典。
节日的喜悦在整个小镇上蔓延,家家户户都在为夜晚的篝火盛会做准备。
几个姑娘穿着勐泐节日盛装,挎着竹篮子,闲聊着穿过高大棕榈树间的小路来到了一幢吊脚竹楼前。
“柳大哥!柳大哥!柳大哥——!”姑娘们站在院外异口同声地冲里面喊着。
柳琛云此时正在在厨房中,锅里蒸着糯米,米香伴着热气,闻得人心里一阵平和充实。
突然姑娘们的声音传来,柳琛云起身从厨房探出脑袋对姑娘们道:“快上来吧!”
柳琛云特地没关院门,姑娘们走上楼外阶梯来到厨房中。
“好香啊!在楼下就闻到糯米香了!”
“柳大哥这米蒸得真不错!”
“今天街上热闹极了,柳大哥一会做完米糍跟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咦?怎么没看到小二哥,他出去了吗?”
“小二哥”原本是姑娘们听说樊熠小名叫樊二娃后用来调侃他的称呼,叫着叫着大家就都这么叫了。
柳琛云:“方才来了人急匆匆把他叫走了,说是原本要去巡街的大象跑到人家田地里去了。”
“自从你们来了,村里要使力气的活儿好像都会叫上小二哥。”
“要动脑子的事也少不了柳大哥呀!”
“真舍不得你们,你们这次走了还会再回来吗?”
柳琛云笑着道:“会的。”
“太好了!阿林哥说明年就向我家提亲,我到时候给你们送喜帖!”
与姑娘们聊了一会儿,糯米蒸好了。
柳琛云将糯米盛出来放到专门用来舂糯米石缸中,姑娘们带来了各种鲜花水果,这会也开始为做百味米糍忙活起来。
舂糯米的活柳琛云就一个人包揽了,不过他有点小看这活了,把这一整锅糯米舂成米糍后他只觉自己的双臂,腰背都快散架了,一动就酸痛得厉害。
待到百味米糍做好,姑娘们又将并不是很想动弹了的柳琛云拉到了街市上。
今日街上果然热闹,他们一来便碰上了挂着节日彩花的大象巡街,那大象足有两人高,后面还跟着长长的奏乐队伍。
大象在勐泐是吉祥与力量的象征,因此每逢大象巡街,前来围观迎福的人都是络绎不绝。
柳琛云被姑娘们拉着在拥挤的人群里往前缓慢移动着,好不容易挤到前排,抬眼一看,不远处正缓缓走来的大象上坐着的是樊熠!
“小二哥!是小二哥!”
姑娘们开心地挥手打着招呼。
樊熠的目光转向这边,也挥手示意姑娘们他看见了,而后他的视线便只落在柳琛云一人身上,只见他笑着张开臂膀,手指动了动,作出邀请的姿态。
就这样,在大象靠近时,樊熠俯下身来接,姑娘们簇拥着柳琛云上前,柳琛云依照勐泐的习俗双手合十先向面前的庞然大物鞠了一躬,而后搭上樊熠伸下来的手,轻功一起,毫不费力地坐了上去。
“怎么样琛云,跟骑马很不一样吧?”
“嗯,很不一样。”
转而柳琛云又问道:“你这样光明正大地拉我上来,合礼数吗?”
樊熠:“没事的,这都是最后一段路了,你都不知道我方才这一路过来抱了多少个孩子了。”
柳琛云:“我又不是孩子...”
樊熠笑了声,“村长说了,驯服大象的人可以邀人同骑的,我本来想着你要是没来街上,我就等这里结束了带你去小路上骑一段来着,被大象认可据说是很有福气的事,这福气我想与你同享。”
所有人的情绪都很高涨,乐声与欢呼声交织着回荡在街上,柳琛云眉眼弯弯仰偏着头看向樊熠,樊熠笑容灿烂朝他歪了一下头,而后抬手将他被微风吹起的发丝勾到了耳后,柳琛云直觉若不是街上人多,樊熠一定会亲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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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绒花小镇中心燃起巨大的篝火,镇上的人们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吃食拿出来招待前来参加盛会的各族同胞,大家围绕着篝火其乐融融地奏乐起舞,分享美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柳琛云和樊熠带来的就是下午在姑娘们的帮助下做的百味米糍,一团团颜色各异,口味也各异的米糍整齐得摆放在铺着芭蕉叶的竹筥中,看着十分诱人。
樊熠端着竹筥,柳琛云就热情将米糍分给周围往来的人们,凡是吃了这米糍的,都是赞不绝口,称赞这米糍细腻绵软,香甜可口。
“琛云,还剩最后两个了,给我吃吧。”樊熠盯着拿最后两个米糍眼馋道。
明明来之前就吃了不少,但这最后两个米糍还是被柳琛云亲手喂进了樊熠的嘴里。
樊熠鼓着腮帮子:“好吃!!!”
篝火盛会要一直持续到天亮,但柳琛云和樊熠明日上午便要离开这里,就趁着节日的喜悦氛围,在欢笑歌乐中和这两月来朝夕相处的村民们告了别。
回到竹楼,突然冷清下来,两人心里都有些空落落的,这两月在绒花小镇的日子可以说是柳琛云生命中最安宁祥和的日子了。
初来时,村民们对这空了许久的竹楼换了主人都十分好奇,时不时就会有人从院前经过,试探着和他们打招呼。
后来熟悉了村里哪家有事办席也都会热情地邀请他们,十分不见外地将他们当成了村里的一份子。
这里的人们似乎特别钟爱聚会,像孩子学会走路,母猪下崽,家中添了把新锄头这样的事都会邀上亲朋好友,街坊四邻来唱歌跳舞,摆席欢庆。因此,前不久柳琛云也在这里度过了最热闹的一个生辰。
柳琛云的身体也因为这里暖和的气候好了很多,现在他一个人将一大锅米打成米糍后除了身上酸痛了点,头不晕眼也不花。
“琛云——”樊熠刚钻进被窝手就不老实地开始摸索。
“啊——”柳琛云下午打完米糍后那股酸痛劲儿因为樊熠的动作又上来了。
樊熠动作一滞,随即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坐起来道:“我给你按按,不然明天身上还要痛呢,这么大一锅米你真就一个人打了一点不给我留,就这么心疼我?”
柳琛云枕着枕头趴着,“我是怕耽误姑娘们的时间,本来拜托她们来帮忙就很麻烦她们了。”
樊熠:“这段时间我可帮她们干了不少力气活呢!要说麻烦那也是扯平了。”
听出樊熠语气有些气鼓鼓的,柳琛云侧头道:“过来。”
“嗯?”樊熠俯头下去,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柳琛云在樊熠的嘴唇上亲了两下,“别生气嘛。”
“没有生气,我只是心疼,”樊熠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地给柳琛云捏着肩膀,“我就是怕你身体受不了,平时我......”
樊熠说着突然没了声音。
柳琛云:“什么?”
樊熠:“平时我们...我都收着力怕你第二天难受。”
柳琛云一下就红了脸,半响,他声音微弱,有些难以置信道:“...你真是收着力的吗?”
“?”樊熠的手渐渐移到柳琛云的腰际,“琛云你似乎在这事上对我有点误解?”
说着樊熠在柳琛云腰间对触碰感知最为敏锐的那处轻轻捏了捏。
“唔——”柳琛云猝不及防出了声,而后脸更红了,干脆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那你别收着了。”
一听这话樊熠可来劲了,一手撑着俯下身,另一手将柳琛云捞过来面对着他,眼里像是闪着星光道:“琛云你可想好。”
方才的这一翻身,柳琛云的中衣被弄乱了,领口滑到了锁骨处,露出了半边有些消瘦的肩旁,自然散落的发丝在肌肤上蜿蜒勾勒,脖颈处白皙的皮肤也微微泛起红,上面樊熠前几日留下的痕迹还没消褪下去,随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起伏着让人挪不开眼。
柳琛云听见樊熠的喘息声变重了,他伸手环上樊熠的脖子,用吻给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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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返程,二人在元溯的安排下走的是官道,这一路沿途有驿站,他们就不用再像来勐泐时那样时常露宿山间了。
清明过后,柳琛云和樊熠回到了沙籽坝,加上往返路程上的时间,他们离开了近四个月。
去年的这个时候,柳琛云才刚到沙籽坝不久,那时山间倒春寒,柳琛云带着程安在寒风中走访于各乡镇间,心里才刚萌生出设立分衙的初步构想,转眼一年过去,回程的马车途经了沙籽坝的多个乡镇,而此时便民署早已完全融入了乡亲们的日常生活。
沙籽坝在柳琛云休假离开后不久就来了位新县令,名叫刘余,原本在宿州任通判,一年多前在州郡上因为支持柳琛云的新法被排挤,最后无奈辞官,回了西南老家。
据说元溯派人送去文书请他接任沙籽坝县令一职时,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柳琛云这次回沙籽坝,与刘余完成了最后的交接,和几个在县衙外碰到的热情的乡亲们寒暄了一会,在他们含泪不舍的目送中坐上了去锦官郡的马车。
开春后马队的货运也要繁忙起来了,但樊熠还是坚持要将柳琛云送到锦官郡后再离开。
明明两人此刻还挨在一起,可分别的绵绵阴雨已经不合时宜地提前在心中落下了。
驾车的是元溯的暗探,路上,他将一封信递了进来。
柳琛云接过打开,那字迹十分熟悉,写着——
柳大人台鉴:快雪时晴,佳想安善......
樊熠好奇地将头凑了过来,问道:“谁呀?”
柳琛云:“程安。”
快雪时晴,佳想安善。——王羲之《快雪时晴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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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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