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渐渐趋于平缓后,柳琛云脱力地伏在樊熠身上,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脖颈间难以自控地喘息着。
“累了?”樊熠一手环住柳琛云,另一只手在他的脑后轻抚,声音还带着压抑和意犹未尽。
柳琛云闭着眼,泻力后困倦袭来,他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像是在撒娇,“没力气了...”
樊熠偏头在柳琛云的额前落下一吻,“叫声夫君,我抱你上去睡觉好不好?”
“夫君。”柳琛云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而后在樊熠颈间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就这样枕着睡着了。
樊熠心满意足地勾起唇,抱着柳琛云缓缓起身,控制着动作幅度从池边将叠放的毯子捞起来裹在了柳琛云身上,随后轻功一起,直接从窗户进了二楼房间。
柳琛云就这样安稳地睡着,樊熠给他穿衣服他也没醒,只有将他搂在怀里擦头发的时候,他睡眼惺忪地问了句:“天亮了?”
“没有,给你擦头发呢,天亮还早,睡吧。”樊熠说着手上动作更轻柔了些。
一夜好眠,柳琛云第二日醒来时亦如往常一样被樊熠拥在怀中,他轻轻翻身面对樊熠,熟练地将腿往樊熠身上搭。
虽然樊熠说是多留几日也无妨,但柳琛云也只留了他一天,晌午刚过,二人迎来了几月来的第一次分别。
王府外,樊熠牵着马站在面前,柳琛云不禁想起了一年前在沙籽坝县衙前送别他的情景,一时心中感慨,那时说过的话又重新脱口而出:“吉星高照,一路顺遂。”
樊熠眼中的不舍简直快要化成眼泪溢出来了,他静静看了柳琛云好一会才沉了口气,说道:“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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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王府议政殿中,西南两州一府的三位太守以及四十六位郡守都汇聚于此,柳琛云身着紫色官服,头戴七玉乌纱帽立于队伍之首,身侧几步开外并立的是西南节度使公孙惑。
西南王坐于九阶台上,元溯坐在他的斜侧方,眉宇间的威严和西南王比起来也已经不遑多让了。
在各位郡守纷纷对所管辖区域的基本情况作出陈述后,西南王开了口:“布政使,西南情况复杂,不少地区因种种缘故难以发展仍陷于贫困之中,关于西南今后发展,你可有决策?”
柳琛云这十日来从每年各郡县呈上的文书中将三州一府的情况大致初步了解,但光是这些文字还远远不够,就算今日听了众位官员的汇报,心中那脚不沾地的虚浮之感依然强烈。
柳琛云郑重其事道:“回禀王爷,臣以为纵观西南整体,大致存在一个相同的困境——在地形的限制下交通极为不便,这不仅限制了西南与其他地区的交流,也限制了西南各地区之间的往来,这样的被迫封闭带来的后果就是经济发展受阻。因而改变贫困局面的前提就是要解决交通。”
公孙惑没等柳琛云喘口气继续往下说就开口道:“柳大人的意思是要修路吗?你可知修一条翻山路要花费多少财力人力,而西南又有多少座大山?解决交通说得容易,人力财力充足的情况下没个几十年这事都办不下来。况且你该如何保证这路修好了西南就一定能发展起来,而不是百信们都一窝蜂地抛弃贫瘠落后的老家涌向东边的繁华城镇?西南难道要用连续几十年的入不敷出来赌吗?柳大人莫不是还没从当初让百姓苦不堪言的劳民伤财举措中吸取教训?”
这一顿发问根本连回答的机会都没给柳琛云,最后还要拿变法中失败的举措来戳他的痛处。柳琛云承认,那日朝堂上一个个血淋淋的手印现在还印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但这也成了他现在坚决要往下走要去听取民声的原因,他平静地面对公孙惑的这番话,末了不紧不慢道:“公孙大人说的是,只是还请您稍安勿躁,下官方才话还未说完。”
这公孙惑是公孙胥甫的堂叔,公孙家背后的人是太后,他平时也是惯来的爱摆架子目中无人,但这样的场合打断人说话多少有点无礼了,公孙惑还是讪讪闭了嘴。
柳琛云继续道:“正如公孙大人所言,西南修路的确是项耗时耗力还未知回报的大工程,但交通困境一日不解决,被困于深山的地区之贫困就无法破局。王爷,臣以为一切举措应‘由大即小,由浅入深,由明至暗’如此循序渐进,是以臣的初步设想如下——首先,重交通,道路以连通西南物产丰饶地区为先。”
“其二,促农桑,以兴修水利、改良耕作和引入优良作物为主。”
“其三,扶工商,放宽民间工坊商会限制以促进西南与元齐各地及周边诸国的贸易往来。”
“其四,普教化,在尊重各地不同民族风俗的前提下开办学府,教化民众,移风易俗,促进民族融合。”
“其五,整吏治,设监察职,立考核制度,清正官风以确保政令通达。”
“其六,听民声,将已在西江郡推行并完善的便民属普及西南,以实现长治久安。”
“最后,西南情况复杂,决策更应多方考量,依据不同地区的情况因地制宜,大原因造成整体的贫困,而其下个体的贫困原因也许各不相同,因此决策具体如何实施臣还需到各地实体探访后再对症考量。”
此番话毕,在场皆是严正肃穆了,公孙惑先前揪着修路一通质问,现在也已经是哑炮一般目瞪口呆了。
西南王欣赏地点了点头,“条理清晰,切中要害,布政使所言确是我西南的兴盛良策。”
而后元珏又向元溯道:“溯儿,你如何看?”
元溯自是毫不吝啬地夸赞:“柳大人此番筹谋面面俱到,虽是初步设想却已然详实完备,西南有柳大人这样的卓绝之才,兴盛可待!”
元珏:“节度使,你还有何建议?”
公孙惑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最后只能老老实实道:“臣自当请示朝廷后倾力协助柳大人。”
待到官员散去,柳琛云单独去见了元溯。
“太妙了!太妙了!柳归义,我真后悔没有早点把你拐来西南!”元溯拍着手道。
柳琛云:“拐...来?”
想到元溯当年的疯狂之举,柳琛云现在后背还是直冒冷汗。
“对呀!我那十八车聘礼还不抵一个樊熠有用,早知道我直接带着那小子去了!”
柳琛云还真想了想,而后不禁皱起眉,“他那时十一岁......”
元溯:“咳咳。”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叫你过来是给你找了个帮手,程安去了京城你身边没个人帮衬也不行,”元溯说着提高音量,“进来吧!”
来人是个头戴簪花软脚幞头的周正男子,而立上下,身着深蓝色圆领袍,腰间别了支短笛,看着不像个官员,倒像是个乐师。
“下官贺维年,见过布政使大人。”贺维年行礼道。
柳琛云点头,“贺大人有礼。”
元溯:“贺维年也是从京城下来的,原是太乐丞,被罢官后沦落到街头卖艺,被我捡回西南当了几年县令,这回可是他主动向我请示要来给你当助手的。”
贺维年有些不好意思道:“下官钦佩柳大人已久,此番主动向殿下请示也算是有私心。”
柳琛云眼里泛起疑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何维年连忙摆手,“不不不,大人别误会,不是那种私心,下官已经有家事了...下官说的私心是想用柳大人的事迹排一出戏剧。”
柳琛云疑惑更深:“戏剧?”
贺维年:“对!实不相瞒,下官从小就对舞乐戏曲十分感兴趣,并隐隐觉得以后一定会排出一场旷世杰作,可惜多年来一直毫无头绪,直到听闻柳大人的事迹,这杰作一下子就有了雏形!不过柳大人放心,我既是来当助手的,就一定会恪尽职守,不会因为排戏耽误公务的!”
元溯:“怎么样柳归义,这个助手还不错吧?”
柳琛云虽然隐隐觉得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勉强点了头,谁料刚点完头,贺维年不知从哪突然掏出来一本封面写着“素材”二字的小册子和一支干了墨的毛笔,他毫不顾及形象地将笔头含在嘴里化开,而后握着笔,翻开小册子,期待地望向柳琛云道:“柳大人,方才殿上那些你说的真是太好了!不过我没记全,你能再说一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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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西南布政使府邸。
柳琛云在靠窗案几上专注地写着什么,良久后停下笔,长舒了一口气。
“咚咚咚——”
寂静之中,窗户被叩响三声。
柳琛云:......
这熟悉的到访方式。
还没等外面那人说话,柳琛云道:“朱怀青?”
“是我是我!”外面那人激动道。
柳琛云这次防备地后仰了一截,推开窗,果然是倒挂着的朱怀青。
柳琛云:“我这次回沙籽坝怎的不见你?”
朱怀青:“哦,大人你走后没多久我也离开沙籽坝回家专心准备府试了,这几日不是出结果了嘛,我就去看了一下。”
柳琛云:“结果如何?”
“......落榜了,”朱怀青收了勾绳坐到了窗框上,“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大人有没有什么活是我能做的?我看这府邸空得很,大人需要护卫吗?”
柳琛云思索片刻,“比起护卫,我这里有另外一件事你倒是很合适。”
“可以可以!是何事?”
“帮我调查一个人,你先去楼下书房等我,我下去详细与你说。”
“好嘞!”朱怀青爽快答应,以勾绳就将自己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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