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算吧？季羽在睡觉前迷迷糊糊如是思考，第二天醒来选择性遗忘最后那轮游戏。幸好之后是国庆假，不用尴尬面对对方，说不定过几天都忘了。

国庆七天季羽本来是打算宅在家里快乐游戏，结果放假第三天，就被发小叶逐一个哭唧唧的电话，拐上邮轮三天之旅。

这位愣头青情场失意，美名其曰要季羽陪着他航海散心，怕不是想在邮轮上邂逅新的爱情。

看破不说破，季羽确实很久没见发小了。然后一个从津州出发，一个从吴州出发，在逐浪极星号停靠的登船码头会合。

“你怎么穿着卫衣牛仔裤就来了，这还是那个能坐在家躺一辈也不愁吃穿的季羽吗！”染着一头奶奶灰的叶逐穿一身定制西装，拎着银色行李箱，忍不住吐槽，“老远看我还以为朴素高中生呢。”

季羽勾住叶逐脖子，温声威胁：“我现在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这样我回去了。”

叶逐连忙求饶认错，恭敬递上船票，还拿出两张明晃晃的白金卡：“逐浪极星号首航，白金VIP不多，我托父亲大人搞到的，上去随便玩，季老师您就当赏脸陪我。”

季羽一听，立刻警觉：“叶叔叔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叶逐一副了然于心，胸有成竹的样子承诺：“放心吧，我就算被咔嚓也不会暴露你的。他老人家以为我和女朋友一起来玩，高兴着呢。”

季羽放心点头，神情释然，他现在每天出门都要看看有没人跟踪，压力实在大。

邮轮抵港，季羽和叶逐排队登船，一边闲聊近况。

“季叔叔和季爷爷真没给你打过电话？”叶逐抱着杯西瓜汁解渴，问季羽。

季羽告诉叶逐虽然没打电话，但直接派人来跟踪，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老叶，你还记得韩家么？”

叶逐一开始没明白哪个韩家，经季羽再次提醒后雷达敏感：“你提他家干嘛，不会是他家什么人把你怎么着了吧？快让我看看！”

季羽拍掉叶逐的爪子，脸不红心不虚摇头。

叶逐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怎么突然提韩家，在你家这不是禁忌么！我还记得上学那会儿在你家玩，只要听到有人提韩家，季爷爷和季叔叔都是吹胡子瞪眼的。”

又想起什么似的大笑起来：“对对，你家不是还为了他家，准备了专门的口号，什么珍爱生命，远离韩家、和韩家共事就倒霉之类的哈哈哈。”

什么口号，那明明是家训！

不过被叶逐这么一说，他们季家听起来就像邪恶组织一样。季羽想起韩家的祖传态度，心想：有的一拼。

顿时无语，叶逐又是个嘴巴闲不下的人，继续叭叭：“既然你说起韩家，那兄弟也提醒你一句，虽然世界很大，但保不齐你冤家路窄碰上他家。别靠太近，以免离家出走变成赶出家门。况且你们两家都是搞饮食的，那是竞争对手，不能太给颜色！”

耳边叶逐长篇大论，季羽脑子不合时宜地突然抽出一个画面，中秋聚餐那天晚上，那个游戏。那种行为算不算违背季家的家训……

糟糕，他在想什么。

叶逐拍拍季羽的肩膀，问他听明白没有，季羽清了清嗓子，回以一个明白了解的眼神。

“对了”叶逐想到什么似的，再次用揶揄的表情盯着季羽悄声说，“秦奕然前几天来找过我，问你在哪，诶诶你别瞪我，我没说，一个字都没说。”

“麻烦您，别提她。”一提就脑壳疼，季羽扶额。

叶逐捧着西瓜汁，遗憾咂嘴：“那小姑娘倒是痴情，可惜用错对象，喜欢的对象是个——我去！”

不知道被谁一推，叶逐杯里的西瓜汁有一半撒到前面寸头男身上。

叶逐本来还在道歉，抬头一看寸头瞬间火大，竟然是自家房地产集团竞争对手的儿子。

寸头一看是熟人，发出一声讥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叶公子。你这手怎么回事，是不是废了？”

“我都道歉了还想怎么着，赔钱行不行？要多少？”叶逐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呛。

“就你有钱？我把这杯饮料泼你脸上，这事儿就算完了！”寸头得理不饶人，极其嚣张。

季羽赶忙上前调和，结果猝不及防被男人推了一把。

“哪来的穷学生，轮到你说话了？给我起开。”

“艹！”叶逐暴脾气上来，骂他行，骂季羽不行，冲上去就开揍。两人扭作一团，季羽在旁边拉都拉不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

众人避让，人群中走来一人，命令身后的四个保安分开打架二人：“两位，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登上逐浪极星号让人快乐的。还是抓紧时间登船，我代表极星号可以给几位提供三天免费畅饮的名额。”

说话的高个子男人带着金丝眼镜，五官十分帅气，温文尔雅，气场强大。季羽从旁边八卦者口中听到，这位正是极星邮轮集团的公子，白飞炀。

那个找茬男人一看来人，没好气地瞪了叶逐一眼登船去了。

“你们没事吧？抱歉让你们有不好的体验。”白飞炀对季羽点点头，示意不用道谢，又看着叶逐淤青的嘴角温柔一笑，“请抓紧时间上船吧，等会我会让侍应生送去刚才的承诺。”

逐浪极星号一共十六层，顶级版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极尽奢华。十层花园别墅房内，季羽正给叶逐嘴角贴创可贴。

“嘶——疼！”叶逐嘴上喊着，神情却愉悦，一点没个受伤的样子，“原来那人叫白飞炀，是我的菜，我喜欢。”

季羽从小和叶逐玩到大，两人对彼此的取向都知根知底，只是一个战绩几乎为0，另一位久经沙场，战绩斐然，对比鲜明。

“情场失意？”季羽扬眉调侃。

叶逐换了身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不在意道：“一个人，不能总沉浸在过去的纠葛痛苦中，往前看才是正经。”

季羽一笑，不想吐槽，坐到观景台边上，看着海景吃刚送进来的丰富海鲜午餐。

“那王八蛋孙子，下次别让我再碰见他！”叶逐坐下，叉了口蟹肉，想起刚才上船前的不愉快，愤愤道，“看见没，季习习，这才是对待竞争对手的正确打开方式。”

喝着椰奶，季羽没注意到叶逐喊他外号，心里琢磨——要是和姓韩的那位打起来，他还真不一定能讨到便宜，人可是练过的。

不可取。

晚上，季羽被叶逐拉着去海景宴会厅参加宴会，说是没准能碰到命定之人。

厅内，整体风格维多利亚式，360度海景一览无余。华丽旖旎的灯光打在上层名流们昂贵的身上、杯盏中，名利场的奢靡尽显。

季羽虽说出身很好，但向来不喜这种场合，觉得吵闹。叶逐一进场就发现目标，追逐快乐去了，所以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欧式宫廷桌前品红酒。

一杯喝完，不再多喝，季羽百无聊赖地看着宴会厅的人群，想找找叶逐在哪。

结果，目光却被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吸引——是韩昭。

宴会厅的吧台边上，剑眉冷眸的韩昭，一身高定烟灰色西装，上衣口袋夹金丝袋巾，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杯红酒，和一个高挑漂亮的女人碰杯。神情虽是淡漠，但能感觉到，他很放松。

和韩昭相对的女人一头柔顺的波浪卷，红唇欲滴，似乎正笑着和韩昭说什么。

季羽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韩昭，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和女性这般近距离。

不远处，两人交谈的画面看起来很是和谐，季羽瞥了眼桌上的空酒杯，决定不管叶逐去外面透透气。

宴会厅实在有些吵。

冥想场在靠近船尾的七层，因为功能性的特殊，所以周围没什么大的娱乐设施和场地，只有一大片花圃，种着红玫瑰。

此时夜生活正丰富，来这里的人几乎没有。季羽仰躺在藤椅上，解开西装里面衬衣的第一个颗扣子，吹着海风，耳边是悠扬的海浪声，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远离城市，倒是能好好抬头看看星空。

正努力辨认星座的季羽，被两道突如其来闯入的声音打断。

“装什么纯，爷我就想在！”粗狂男声听起来又肥又腻。

女人似乎在挣扎，声音颤抖：“求求你，换个地方别在这里，会有人看到。”

坐在暗处的季羽似乎并没被发觉，女人挣扎的越厉害，那个肥胖男人就更加兴奋。

眼看着女人的衣服要被扯烂，季羽无奈走了出来：“喂。”

两人瞬间安静，肥胖男人一看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男性，一点攻击性没有，顿时来气：“喂什么喂，没见过打野的？这又不是你家的，管得了吗！”撇下女人，一副上来要干架的样子。

季羽退后一步，他暂时还不想动手。努力忽略男人身上的恶臭，表情淡然，指着一旁的牌子提醒：“这里，冥想场，禁止喧哗打闹。”

“哎我去NMLGB的，你哪来的小白脸，我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找揍！”肥胖男人说着伸拳就要揍人。

就在季羽出手前，肥胖男人的胳膊突然被拽。

三人同时侧目，弱光中，来人精致无比，却剑眉森寒，一双淡眸冷冷钉在肥胖男人脸上。

“不想被赶下船就快滚。”冰冷低沉的声音吓得肥胖男人一激灵，撇下女人就跑，可见韩昭凶起来是真的吓人。

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道完谢也立马走了。

一时冥想场恢复安静，只留下两个人。

“刚在宴会厅看背影像你，还真是你。”韩昭开口，声音不似刚才寒冷，“勤俭持家的季老师怎么来这了？”

季羽瞥了眼韩昭，径直坐回藤椅上，身侧重量紧跟着下沉，才开口：“和朋友来的。”

“巧了，我也是。”韩昭挑了挑眉，一条胳膊搭在季羽身后的椅背上，“男的。”

季羽摸了摸鼻子，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僵硬，但也没说话。

“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我？”

“没看见。”季羽觉得这话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一时想不起来，顺手拿来用。

只听韩昭冷哼一声，没揭穿对方“已读”的谎言：“你朋友呢？”

“大概还在宴会厅玩，你朋友呢？”季羽反问。

“也在玩吧。”韩昭看着情绪不太高涨的季羽，似是不经意问道，“去游泳么？”

以为韩昭说的是顶层露天大泳池，季羽不喜欢拥挤，委婉拒绝：“人太多，不了吧。”

韩昭伸手，拎起他，不由分说拽着他：“走。”

行径玻璃廊桥，脚下是幽蓝深邃的大海，又下了两层，季羽被带进一间私密性很好的房间，是个很宽敞精致的长方形半玻璃无边际海景泳池。

“暂时归我们用。”韩昭合上门，制定好密码锁。取出置物柜里的一次性泳裤，开始脱衣服，并且示意季羽赶紧跟上。

高定西装三下五除二被扔在一边，韩昭换好泳裤，季羽还沉浸在某个极大的震惊中缓不过神来。

肌肉比自己多不说，就连……

这么一比，季羽确实是弟弟。

“快点。”韩昭从水中露出头，捞后黑发，催促季羽。

季羽吞咽一下，背过身脱掉衣服迅速换好泳裤，怎么莫名其妙就同意来游泳了。

“比比？”韩昭盯着下水的某位轻勾唇角，“谁先游到对面玻璃窗位置，谁就赢。”

没想到这人还挺小孩子心性，季羽有点想笑，面上淡定：“行。”

他六岁开始被家里逼着学游泳，一来克服恐惧，二来自保，对自己的游泳技术还是挺有信心的。

比赛开始，两道银色飞鱼般矫健优美的身形冲了出去，水花四溅，不相上下。

第一个到达终点的是韩昭，季羽只落后半步。

“小瞧你了。”韩昭轻微喘了口气，目光转向季羽。

季羽喘得有点厉害，抹了抹脸上水珠：“游泳，你是不是也练过。”

对方嗯了一声：“再来。”又扎到水中，两人开始新一轮比拼。

等季羽再次从玻璃旁边露头，喘着气要求暂停：“不来了，歇会儿！”

玻璃窗外，月亮升得正高，海一望无际，镀上一层月色。

扒在栏杆上，季羽定定看着，清朗的声音忍不住惊叹：“‘海上升明月’，就是这样吧。”

韩昭游过来，停在他身侧，淡淡嗯了声。

微微翘着桃花眼的季羽侧目，发现跟韩昭一比，他白的是有些过分。韩昭的皮肤更像此刻淡月的颜色，没那没么白，但看着就很健康。

正想着，外面传来朦胧的声响，巨大的玻璃窗外，一朵朵灿烂的烟火在海平面上空逐渐炸开。

“中央绿地那边，在放烟火。”凉而磁的声音在季羽右侧低低传来。

季羽点头，眼睛里映出烟火的颜色，露出两颗小虎牙，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