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雪已经停了，白照拿着合起来的伞，楚星稀则拎着灯笼，微弱的灯笼光是黑夜里唯一的光源。虽然对白照来说，有没有这盏灯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楚星稀是凡人，还是很依赖这抹光源的。

两人并肩走在黑夜之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一下一下地踩雪声。

到家，楚星稀将灯笼熄灭放好，便去厨房烧水。

白照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将藏着的烟花拿了出来。

“楚星稀。”白照喊着。

也许是最近下了雪，雪融化以后有了潮气，让干柴变成了沾了些湿气不易点燃的木材，楚星稀埋头烧着柴火，听着外头的喊叫声，回道：“干什么。”

“你出来一下。”白照接着喊道。

可能白照真是有事儿找他，这么想着楚星稀将柴火放下，往厨房外走了出去。

楚星稀的脚刚踏出门框，空中就发出一声巨响，“砰”的一声，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灿烂的烟花进入楚星稀的眼中，也落入了他的心里。

白照很满意楚星稀的反应，他走到楚星稀身边，将他从厨房里拉了出来，以更好的视角观看这场烟花。

烟花算是奢侈品，村内的百姓大多只是放放那种红色竹子鞭炮，这种炸开在天空中的，只有城内人回放。

被这烟花吸引着，村民们纷纷从家中走了出来，沾了楚星稀的光，看到了这场烟花。

烟花颜色不同，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在空中慢慢绽放，白照也抬着头，他对这烟花其实不大满意，跟仙界的烟花比起来，这烟花有些简朴了。

他偷摸地用余光看了眼楚星稀，见他被烟花深深吸引，就原谅了这个简朴烟花，希望楚星稀以后去清关门感到痛苦的时候，都能想起这场烟花。

白照刚把眼神收回去，楚星稀便看了回去，就是眼前的男人用心对他，也许上天让他重生一次，就是为了遇到新的周明玉的。他悄悄看向白照的手，继而勾住了白照的小拇指，白照觉着动静，没有摆脱，任由他勾着。

最后一发烟花落下，黑夜重归静谧，楚星稀看着散去的烟花灰尘，久久不能回神。

“这些花了很多钱吧？”楚星稀问。

“一年一次，开开心心就好。”白照说。

过完春节，日子就好像按下了加速键，有一天白照走出厅房的时候，发现门口的雪融了不少，春天要来了。

白照看向厅房内坐在床上跟月宝玩得开心的楚星稀，忽然有些不忍。

春天最多三个月，而他的这副身体活不过这三个月。

白照闭了闭眼，关上厅房的门，他拎了些东西走到村长家询问何日会通路。

“再过几日吧。”村长知道自家娘子喜欢白照和楚星稀，再加上除夕那日轰动全村的烟花，他对白照的脸色很好，“你是急着进城买东西？”

“没有，就是问问。”白照说。

村长见白照的眉头微微皱着，他拍拍白照的肩膀，道：“通路了我会通知的，你尽管放心吧。”

“谢谢村长。”白照道了声谢，离开了村长家。

*

“周明玉在家吗？”一村民敲响了白照院门。

楚星稀正在院内，他侧目看去，是个不太眼熟的人，“他在，怎么了？”

“村长让我来告诉他，村子通路了。”村民说。

通路了。

听到这三个字，楚星稀心底咯噔一声，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以致于他都忘了开春那件大事了。

“多谢，我会转告他的。”

村民走后，楚星稀忧心忡忡地在院子里踱步，要怎么样才能保住周明玉的命，他转了好几圈，想到了几个法子。

上策是搬家和请清关门的人早些来，下策就是与妖怪正面对上。

楚星稀现在不想去清关门，只想和周明玉两人好好过着日子，便想着搬家这一策。

这村子里有周明玉唯一的亲人杨氏，想要说服周明玉搬家想必不大容易，但楚星稀想着总得尝试尝试。

果不其然，白照听了楚星稀的话以后，直接便拒绝了搬家这一提议，他不知道楚星稀为何要在这个时间节点提出搬家，但他是万万搬不得的，周明玉被妖怪咬死是话本里的主线剧情，不可更改。

白照装着莫名其妙，问道：“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

楚星稀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他想着普通人总是会忌讳鬼神几分，便说道：“我做梦梦到我们住在这儿，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还是赶紧搬走吧。”

“是你没睡好。”白照十分严肃，“这儿是我的根，搬家这事儿就不用再说了。”

楚星稀呡了呡嘴，见白照语气非常强硬，他便知道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好在他还有另外两条路可走，在白照拒绝搬家以后，楚星稀立刻用清关门才会的通讯方法送了封信过去，普通百姓的求助他们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内部的信，他们还是会关注几分的。

“诶，听说了吗？清关门的人来了。”

“对呀，他们来做什么？我们这儿最近又没有邪物作祟。”

“没准他们有些什么内部消息呢，我们还是早早回家把家门关紧吧。”

清关门不会轻易出山，这次一来就来了十几个人，听说还有大弟子和四弟子在，看来事情十分严重，百姓们纷纷猜测城里可能有他们不知道的邪祟偷偷藏着，一时间人人自危。

这般敏感的气氛之中，楚星稀的糕点都没有卖出去。

“师兄，你说这片真有什么妖邪藏着吗？”

“小心些，邪祟难道会在脑门上写着我是邪祟吗？”

“可是我真的觉得这儿很干净......”

两人的交谈声飘进白照的耳朵里，白照往路边看去，一人身着白色丹顶鹤锦布袍，一人身着桔色秋菊金丝袍，两人长相英俊，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穿着统一的弟子。

在他们那群人身后，还跟着不少百姓，像是名人来了。

那个统一的服饰就跟话本里清关门服饰的描写一样，并且话本中说是四弟子跟大弟子提议将楚星稀收为弟子的，结合这两项看来，白照觉得面前那些人就是清关门的人。

清关门的人来了，他身体的死期也不远了。

楚星稀怎么也忘不掉清关门的人长什么样子，他在远远看见东方洲和金远亮的时候，就低下了头，他甚至还从隔壁摊子找了个草帽戴上，狠狠压下帽檐。

他只需要清关门的人帮忙除掉咬死周明玉的妖怪就行，至于之后将他收为清关门弟子这事，就敬谢不敏了。

金远亮左看看右看看，面上他是来除妖的，实际上他是来玩的，他早就打探过这片地域的消息，这儿美人多，是个适合游玩的地方。

金远亮看见白照的摊子，又闻到糕点的香气，被馋虫勾着，他道：“大师兄，那儿有卖糕点，我们买点儿去？”

“随你。”东方洲说。

虽然东方洲离得远，但白照还是看见了他眼中稍转及逝的鄙夷，他似是看不起平民的东西，一双眼睛高傲地瞥向别处。

这就是话本中的主角？

白照看东方洲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东方洲对白照的眼神有所感应，他顺着感觉回头看了眼白照，这平民看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冰冷冰冷的，眼中一丝感情也无。

金远亮不管那些暗潮流动，他从怀里拿出个钱袋，钱袋沉甸甸的想必装了不少银两，他快步走到白照面前，拍着桌子问道：“老板，这个糕点怎么卖的？”

一般回答价钱这活儿都是楚星稀干的，可楚星稀今日不知怎么的，戴着草帽蹲在地上，还双手压在肚子上，看起来不大舒服。

白照跟着楚星稀卖了很久的糕点，自然知道糕点的价格，但看着这些人这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白照便抬了几分价格。

“五十钱一块？”金远亮睁大了眼，“这么便宜？全都给我包了！”说话间他从钱袋里拿出一两黄金放在白照的桌子上，说：“不用找了，剩下的赏你。”

白照一个仙君，何时被人这般贬低过，他直接把黄金丢了回去，道：“不卖，找别家吧。”

“嘿。”金远亮来劲了，他们清关门走到那里不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头一次踢到铁板上让他的脸皮有些挂不住。

虽说法术不能对百姓用，但小小的让他出个丑还是可以的。

金远亮浅褐色的瞳孔一暗，楚星稀感觉到周围有法力在波动，金远亮这个畜生居然对周明玉用了法术！

周明玉可是普通人！真是畜生中的畜生。

楚星稀当即就要抬头替周明玉将法术挡回去，但他感觉到白照的双手扶上了他的胳膊，一瞬间，周围了法术散开了去，他坐到摊位后头放着的椅子上。

金远亮感到不可思议，没有人能躲过他的蛊惑术，他看了看周围，不只是白照，其他的普通百姓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怎么回事，他的法术失灵了？

白照安置好楚星稀以后，重新走回摊子前，他冷冷地看着金远亮：“你可以滚了，对了，别忘了带上你那满地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