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入了叶欣儿的心脏,尖锐的痛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来。
她以为这是雍正的意思,以为他是借皇后的口来警告她,良久,微微点头,语气稍缓,“娘娘的话,奴婢会谨记于心。”说罢,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簌簌地滚落下,“奴婢虽日日盼着皇上,却也不会做出让皇上烦心的事。”
容香给皇后添了一盏茶,皇后并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茶。
叶欣儿眼角不经意看到她拿着碗盖的手顿了顿,倒吃了一惊,怔了怔,含泪问道:“娘娘还有什么话要叮嘱的?”
皇后静静笑着,抬眸看她,见她那双美丽的杏眼圆睁,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红艳的嘴角儿高傲地翘起,悠然道:“你喝了药就歇下,改日本宫再来看你。”
大门一关,彻底没了皇后的身影,叶欣儿眼神看着那个方向,胸膛急速地起伏着,哭声终于释放出来。
容香怕她哭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怕她再次晕了过去,忙端来一杯热茶,轻轻的放在她手边,“小主别哭,皇后娘娘的话您听听就行,别往心里去。”
叶欣儿全身冷汗淋漓,浑身发起抖,抽噎道:“我就像一颗无用的棋子一样,没了用处就得把这颗弃子清出棋盘。”
容香的眼眶也有些热,对皇后的话,她也是不认同,住在后宫,哪个女人不想争皇上的恩宠,凭什么她家主子不能。
“一个被随意摆弄的玩偶,在他们的棋局中身不由己吗?”叶欣儿不住的摇着头,泪水更加汹涌的滑落,“我不要这样,不要被别人死死控制住。”
容香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很是心疼,“主子不要再哭,千万不要再为皇后娘娘的话忧思过度。您自己的身子都没有好利落,再胡思乱想,更是要劳神伤身。好好睡一觉,奴婢在这守着您。”
叶欣儿明明已经非常疲惫了,却始终不肯入睡,她一把推开容香,猛然坐直身子。掀开被子下了床,却因为身体虚弱,摔倒在地上。
容香惊惶地脸色发白,大叫道:“小主这是要做什么,您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哪能瞎折腾。”
“不要管我。”叶欣儿捂着胸口摇摇欲坠,险些两眼一翻昏过去,撑着一口气道,“谁都不要再来管我,我就这样死了算了。”
容香怕她出事,怕她的伤口裂开,忙扶她躺下,又奔出去把太医喊了进来。
“为什么你们要救我?”也不过是说了这一句话,叶欣儿虚弱的终于陷入昏迷中。
一时寝殿内乱成一团,所有人慌张的围了过来,两个太医见她衣服上渗出来的血,手忙脚乱帮她止血敷药。
容香麻利地为她擦身换衣,许是她手头重了,碰到她的伤口,叶欣儿又从疼痛中清醒过来。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盯着帘帐,任谁叫她都没有回应。
几个宫人守在她身边,面色疲惫,一旁忙碌的太医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惋惜的神情。
一天天过去,叶欣儿始终走不出悲痛中,缠绵于病榻,久久未愈。
容香日日守在身旁苦口婆心劝说,她终是听了她的话,按时服用太医开的滋补药,又吃了不少皇后送来的糁汤,静心调养起来,脸色总算有了血色。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长。
在她养伤期间,所盼望的人再也没来看她一眼,每日只是皇后过来询问几句,这让她的内心难免悲凉郁结。
今日一早醒来,殿里静悄悄的,恍神中,叶欣儿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浑身无力,奋力撑起身子,勉强撑了一会儿,已经支持不住,在容香的帮助下,靠坐在床上。
容香听她说口干舌燥,给她倒了一杯水,又忙着去吩咐其她奴才去煎药。
叶欣儿趁她不在身边,小心下了床,往门外走去。
容香回来见不到她,正准备出门去寻,却见她站在院门前,看着远处宫殿发呆。
突然间,她的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我会不会就在这个院子里郁郁而终呢?”
容香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不会的,主子不会一个人孤独终老,绝对不会的。”
叶欣儿的脸色虽然勉强看起来还好,但精神已经恢复了,眉宇间不再充满了恐惧,只有淡然,“几时繁华一阵风,回首往事已成空。”
容香听着,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怜惜,“小主,外面风大,您见不得风,还是随奴婢回去吧。”
叶欣儿仰着头,目光呆呆的,心中充满恻然的情绪,半晌后说道:“我听你的。”
她茫然地转身,身子一颤,一把扶住了门框,防止自己一个不稳摔倒。
容香发出一声惊呼,忙扶住她,小心搀着她进门。
月上柳梢,夜已阑珊。
叶欣儿可以早些休息,却因为思念心中人而独坐床前,暗自垂泪。
容香不敢对视上那双哀戚的眼眸,只是恨恨道:“奴婢不知皇上到底吃了什么**药,竟对那个女人一往深情!”
叶欣儿怔怔听着,呼吸骤然一滞,记忆里突然浮出一幅画面,春日的艳阳下,他折了一枝梨花给她,她执在手里低头含笑。
心思恍惚间,他的眉眼身姿愈发清晰起来,在她眼前形成了一个虚影,她痴痴凝着他,不知不觉便有眼泪涌了出来,低语道:“再美的花也会渐渐萎了。”
明明近在咫尺,余生却要生离。既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容香拿起帕子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主子命苦什么人靠不上,那也没关系,咱们就靠自己,不能再被人小瞧了去。”
一股热意瞬间冲入叶欣儿的眼眶,她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会痛哭出声。
“主子心要放宽些,这日后长远着呢。”容香一面替她拭泪,一面温言相劝,“承恩不在外貌也不在家世,只看皇上中意与否。主子不是没有一点机会,您不是生来就无法选择。”
叶欣儿抬头,一脸的悲戚,失声哭道:“我听奴才说过白初念多次拒绝皇上,那固然有欲擒故纵之意。”
“她对皇上用什么招数,咱们不用理她,只要主子振作起来,不尽然会输给她。”容香循循善诱,见她面色有动容,又讲些旁的话来激起她的斗志,“主子这一生,就是因为性情软弱,吃了不少的亏。宫中女人谁不狠心,为了争夺皇上,就得狠到底。”
叶欣儿听后,双眸颤抖,“后宫娘娘那么多,皇上就算宠我了,又能宠我多少日子呢?一旦他走了,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究竟凭什么?凭什么白初念能如此好命,而您就要被这样冷落,却毫无办法。”容香不甘心,愤愤道:“奴婢不会让您看到那个女人继续骄横跋扈。”
叶欣儿慢慢抬手捋过长发,终究是无力,只得轻轻喘了口气,往事已成惘然,一切都变了,只剩下无尽的落寞了。
她的爱情不美丽,更不会长久,难过的落泪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得肝肠寸断。
过了许久,抬手擦干眼角的泪,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锦盒,双手微微颤抖,盒盖打开的瞬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光芒,有追忆,有哀伤,还有深深的眷恋。
她捧起一只镯子,轻轻的抚摸着,这玉镯是她心爱之物,随身不离。触手生温,色泽温润,此刻却有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每每看着此物,目光中满是期许,心中的苦闷是消退去了些许。
仔细回忆起那年的夜里,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的他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脑子里一片混沌,越是用力的去想,却越是想不起任何痕迹。
难道她要归还玉镯,彻底斩断与他的羁绊吗?
这些年来,她傻傻的等那个最初深爱的人,曾经对她许下承诺,那时他多么深情,现在就有多么无情。
“你对我始终是冰冷的,让我感受不到丝毫暖意。”说着,眼眶逐渐泛红,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你有后宫三千排解寂寞,而我只有孤灯独影。”
这就是所谓帝王的情,她只能心如死水寂寂守着冷宫四角看他三宫六院风流多情。
真心被辜负,正如初见爱已晚。而他本就冷情凉薄。
容香见她又咳嗽起来,上前替她轻轻捶着背,开解道:“小主,奴婢会为您想办法,等您伤养好了,您一定会见到皇上。”她乌黑明亮的眼珠子一转,又坚定道,“您同样可以用自己的聪明智慧打败白初念。”
叶欣儿轻轻摇头,她不敢,她没有那么多心眼。缓了缓情绪,嘴唇轻启,声音微微颤抖,“我宁愿从未遇见过皇上。”
容香不顾她的担忧,只是胸有成竹道:“白初念没有家世,以她的年纪也无法有孕,皇上宠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主子根本不用怕她。”
“正因为这样,皇上对她的宠爱更是无所顾忌,我怎么去争呢?”叶欣儿轻声开口,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宫中人人都说,现在皇上连看她的眼神都有浓浓的宠溺气息,把当年对她的爱与愧疚一并补偿给了她。”
容香心中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不甘问道:“主子就这样自怨自艾,难道您要用自己孤独落寞的一生来证明您对皇上的痴心?”
“皇上不也是用他的痴情枷锁将她牢牢困在幽深寂寞的宫廷中吗?”叶欣儿眼中泪光闪烁,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带走了皇上一生的爱恋,霸占了他永恒的思念,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宫中生存不是您想的那般简单。就算您无心去争,却也深陷其中,还是差点要了您的命了?”容香打定主意让她去争,想尽一切办法要帮她走出困境,禁不住一阵煽风点火,“白初念是那么阴毒的人,您就是刻意躲着她,不去招惹她,她也会想办法来对付您,您又怎么能够摆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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