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坐了十多个小时飞机,又匆匆搭了四十分钟计程车才抵达C市的唐一羽,和李言洲回出租屋后,行李一扔,栽在床上睁不开眼。回家还是炎炎烈日,等他再次睁眼,夜空已经挂上了星星。
唐一羽睡得热出一身汗,醒后去冲了个澡,然后再坐下和李言洲一起吃这顿已经迟了的晚饭。
现在是八月,学校放暑假后唐一羽和李言洲联系次数少之又少,李言洲不主动发,唐一羽也不再往前贴,此刻对坐在餐桌前沉默夹菜的两人心底都清楚,这场历经波折的恋爱很可能会夭折在它一岁的时候。
不过尽管这样,吃完饭筷子一放,找不到什么事做的两人还是进了卧室,过了段时间,大汗淋漓地并排躺在床上缓余劲。
唐一羽目不转睛地盯着视线前方摇头晃脑的风扇,神游地想,十多个小时前他还在另一个半球和家里人穿着长袖赏樱拍照,现在竟就躺在李言洲怀里,周围是心烦意乱的闷热夏夜,他们美名其曰要一起过一周年纪念日。
纪念日是李言洲前天突然发信息提的,简单商量两句,他说想过,唐一羽二话不说就骗了全家,一张机票跨半球来找他。
可就他们最近一次吵架和好后的相处模式来看,这个一周年其实并没有庆祝的必要,两人都没心思努力维护了,还能有什么结果。
唐一羽如今是抱着马上分手的心态,希望以后好歹能有一两天的愉快可供回忆。而李言洲为什么提出一周年,唐一羽不敢再兀自猜测,虽然他的内心深处还对李言洲抱有期望,可他不敢再将这样的心思摆到明面上。
亲手制造一场空花阳焰,难受的还是自己。
“在想什么?”李言洲还抱着他,两人前胸后背紧紧贴着,见后者静下来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问。
唐一羽缓缓眨了下眼睛,随便找了个话:“今晚的青椒肉丝有点咸。”
“明天少放点。”
“明天,”唐一羽顿一下,他其实想说不想吃青椒肉丝,但想到李言洲说他不好伺候,又立马止住了话,转而说,“......行。”
后来两天,他们先是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唐一羽行李箱里只有日用品,衣服并不适合这里的夏天,然后又一起看了电影,逛了景点,去了上学期唐一羽一直想去的餐厅,接过吻牵过手。
李言洲看起来不善言辞,但学表演的,能有几个不会说好话整情调。纪念日的前一晚,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了两部小情小爱的电影,可能屏幕里的气氛过分影响现实,李言洲在耳边喊了一声“小羽”,蹭了蹭耳下肌肤,意乱情迷之中,两人在沙发上接起吻。
这个吻越深入便越急躁,客厅沙发太小,李言洲捞起唐一羽,一边吻他一边抱人进卧室。
李言洲放在客厅的电话响起时,他们才开始,李言洲听见铃声皱了下眉,但没去管,擒住唐一羽的脚踝,整个人压下去。
然而铃声灭了又响,响了又灭,唐一羽觉得他这时候能感受到李言洲的烦躁,任谁都不想在这时候被打扰。
等两人结束了一次,客厅的电话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唐一羽想起来,便推了推汗涔涔压在他身上的人:“你去看看电话吧,大晚上的,万一是急事呢?”
正准备再来一次的李言洲只得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唐一羽的鬓发,套了件长外套,起身去客厅。
唐一羽在房间里整个人放空般躺着,思绪随着李言洲的脚步声而变——脚步声在客厅停了两秒,就匆匆回着电话,走到对面的杂物间,关上了门。
大概五六分钟后,李言洲脸色很不好地重新走回卧室,脚步急躁,动作匆忙。唐一羽欲问出了什么事,可李言洲一个眼神也没停在他身上,很迅速地穿好衣服,拿上车钥匙,扭头就着急地出了门。
“嘭”的关门声,让仍然光着身子躺床上的唐一羽非常懵圈。
他打电话过去,铃声快结束了李言洲才接起来。
“我有点事,你先睡,在家里等我。”
言简意赅,说完就挂。
唐一羽直接被气笑了。
一周年就是第二天,可那个主动提出要一起过纪念日的人,在前一天晚上没有作任何解释地突然离开了。唐一羽在出租屋内等了整整一?天,当时间成功跳过八月四号,十二点整的时候,他拖着行李箱,半夜打车随便选了个酒店住下。
这种做法势必是要引来李言洲的臭脾气,但唐一羽从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但凡李言洲在走之前多看他一眼,唐一羽都不会气到认为自己跟李言洲用完就不管了的东西一样。
现在既然被当成了东西,那就再看看自己这个东西丢了,李言洲会不会找吧。
唐一羽在酒店待了三天,正常有客人作客,而自己突然有事离开,都会不断地打电话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希望客人理解,这是一种礼貌与尊重。可这三天,李言洲好像就没想起过唐一羽这个人,不知道究竟是他真的忙,还是从未对唐一羽上过心。
一个人在酒店里越想越气,唐一羽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大老远跑回来受一肚子委屈。
这次必须要把李言洲好好晾一顿的,唐一羽把自己拢在被子想。
然而天人大战在脑子里幻想了三天,最后,他还是被李言洲一条短信就唤走了。
李言洲:我们谈谈吧。
唐一羽回到出租屋时,李言洲已经坐很久了,唐一羽推门进去就被满屋的烟味给难受了好一顿,他奇怪地意识到原来李言洲是有抽烟习惯的。
听到门开的声音,李言洲转过头,两人刚对视,唐一羽就被他眼底的乌青和满身的颓感给吓到了,等走近再细看,他三天前穿出去的衬衫上还多了几处褐色的污迹,眼皮掀得很没力气,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熬了许久,此刻全靠意志力撑着般。
在一起一年,唐一羽还没见过李言洲这种一击就倒的模样。
本来还火烧心头,这时见李言洲这般,什么火都灭了,走到他面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李言洲这时却避开了他的眼睛,平静缓慢道:“如果你要回家我可以找人送你,如果要出国继续和家里人过假期,你挑好时间,我帮你买票,如果你觉得太麻烦,也可以就在出租屋里等到开学,但是出租屋等十月就不会再续了,有什么东西要慢慢收拾走。”
关心的情绪瞬间凝固在眸子里,唐一羽怔在原地,很警惕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有点急事,待会儿就要走。”李言洲照样没有看他,声音压低道。
“去哪儿?”唐一羽步步逼近。
“......”李言洲静了半晌,只见他不适地阖上眼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却没有要说明的打算。
唐一羽冷下脸:“李言洲,我什么都不能知道是吧?”
李言洲还是沉默。
“又不说话?”唐一羽道,“你知道你刚才那话,在我听来是在说什么吗?”
“你是在跟我谈分手。”
说这话的时候,唐一羽紧紧盯着李言洲,纵然他现在的视角只能看到李言洲的发顶和鼻子尖,可他仍然不敢错过李言洲一丝一毫的动作变化。
唐一羽目光灼灼,李言洲也早做好了准备,平静得让唐一羽又产生了“他就是在逼我说出分手”的错觉。
“你如果想,也好。”李言洲在两人一触即发的紧张感里,平静地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不是。”唐一羽果然被气极,瞬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李言洲,吼道,“如果我想?这不是你在跟我分手吗?如果我不想,你就不分?之后如果吵架,就不断地拿今天的事说是我自己选的,我活该受着?你有必要摆出这副样子吗?你分明就是在逼我!”
“一年啊李言洲......你凭什么能这么无所谓?”
唐一羽撒了一通气,把这几天的委屈全都激出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最后还是被李言洲默不作声任由自己嘶吼的态度给磨灭了所有情绪,两人一作比较,自己就像在发疯。
过了很久,两人都没再说话,唐一羽缓过了那阵,心里也平静许多,脸颊上的泪痕干了,说话时让皮肤有施展不开的局限感,正好让唐一羽可以显得比之前平静。
“我要理由。”
说出这话,唐一羽心里没底,一年的恋情李言洲做过许多无理由的事,此刻要是他沉默起身直接离开,也在唐一羽的预估范围之内。
可如果这样,按唐一羽爱乱琢磨的性子,李言洲一走,他就能猜测自己大老远来到他身边,就是被他喊回来打分手炮,这会让唐一羽更不能接受。
所以唐一羽其实还想添一句“你如果不给理由,我会恨你一辈子”之类的话。
可一切言语抵到嗓子眼,在看到李言洲三天没换的衣服和一身的疲惫时,唐一羽却发现自己再一次地败了。一年的在乎无法说没就没,李言洲在他这里享受尽了特权,这时看到李言洲的强撑的状态,他连重话都不敢说。
只是就在唐一羽在心里慢慢认命时,先前什么都不说的李言洲,没想到真的在最后开了口。
“有一个人,你和他,长得很像。”李言洲静了静说,声音微哑,“他病了,我得去照顾他。”
最后一道话音落下,唐一羽脑袋一嗡,又过了很久,屋子里原先坐着的人已经不在了,那道“我走了”和轻轻关门的声音遥远得像是幻觉,唐一羽被抛弃在自己无法接受的震惊里,走了八年都没能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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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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