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羽走了,但摔门的余声还在李言洲脑海里震荡,三秒后在耳畔响起的那道声音让李言洲心跳直接漏了一拍,“唐一羽”像是睡了很久才朦胧刚醒般来到李言洲面前,揉着肚子轻轻地询问:“午饭还没好吗?好饿啊。”
看到那张柔和乖巧的脸,李言洲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可身上的饱腹感却在提醒着他现实与虚幻正又一次交错,是放纵还是抽离,一瞬间的选择决定着的却是关乎一切的大事。
片刻,等他站在隔壁唐一羽家门口,敲了两下门没人理,却用自己的指纹解锁成功时,李言洲无比庆幸唐一羽关门的声音巨大,让此刻的自己没有再糊涂下去,不至于让“罪行”更添一等。
屋内唐一羽气消得差不多,也开始犯愁。
他来三华庭就答应了姜随一定会带李言洲去看医生,而医生那里也是加了钱才预约到的,现在不可能纵容李言洲说不去就不去。
可李言洲那性格着实难办。
唐一羽正考虑着能不能威逼利诱,门铃突然响起。他瞬间就辨认出屋外是李言洲,如果是姜随,随门铃响起的一定还有听之不尽的说话声。
这要是放在一年前,唐一羽一定会觉得李言洲是来和自己继续吵架的,虽然吵不出什么名堂,但这人总有本事把所有错怪在自己身上,最后再甩上一句“你没有资格跟我提任何意见”,冷漠地扫自己一眼扭头就走。
从前的唐一羽会有顾虑,不敢再顶嘴,一个人站在原地被气哭。
但现在的唐一羽不怕了,大不了就是吵起来再打一架,正好打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然后坐上车就掉头去心理诊所,这样李言洲想逃都逃不了。
可实际上,唐一羽已经从两次响起的门铃里听出了李言洲的迟疑,这次那人绝不是来继续吵架的。
刚撒过一通气的唐一羽还不知道怎么应付与一年前截然不同的李言洲,犹豫着站在玄关,只是还没有想好应该摆出什么脸色,他们之间隔着的唯一一扇门就“嘀”的一声打开了。
愣住的李言洲和愣住的唐一羽毫无准备地面对面,彼此眼中都有些不可思议——李言洲不可思议自己还能打开这扇门,唐一羽不可思议自己竟又忘了删除指纹信息。
两人哑然地相视片刻,唐一羽率先冷脸,李言洲看见他表情的变化,喉咙滚动了两下,说出了按门铃的目的。
“你,没和阮申在一起?”
唐一羽心里一个咯噔:“……”
在李言洲眼里唐一羽早就和阮申共处一室共度良宵过了,但显然在刚才的怒气里,唐一羽忘了自己和阮申演过的戏,一句“等以后谈恋爱了”把自己给出卖了。
一时间唐一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规避所有麻烦,但他的沉默给了李言洲莫大的鼓舞,正欲说什么,可刚松的眉眼又立刻拧起,注意到屋内另一样东西。
——打开的装了日用品与衣服的行李箱。
唐一羽随他视线转头看去。
三华庭许久没住过,缺很多日用品,衣服也没几件应季的,小王前天把东西装行李箱送来,唐一羽懒得收拾就把它打开摆在地上,用什么拿什么,早就翻得一团乱了。
唐一羽不明白李言洲在看什么,里面的东西左看右看也没什么特别的,但见到李言洲面色逐渐苍白,再次看向行李箱,忽然明白过来,摊开的行李箱和周围凌乱的衣物,从某种角度看上去有几分像是要收拾东西离开。
或许……唐一羽瞬间有了个主意。
“你是要去……工作吗?”李言洲试图自己安慰自己。
但唐一羽不会如他愿,顺势就是地转身走到行李箱旁蹲下,随手捞起一件衣服做出折叠的动作,头也不抬地说:“阮哥之前就打算跟我一起去旅行,正好这段时间我跟他都在休假,既然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当然得出去玩。”
转眼唐一羽就折叠好了三件衣服,李言洲忽地慌了,脱口而出问:“去心理诊所的话你会一起吗?”
唐一羽正叠着第四件衣服,不在意道:“医生是我预约的,我不一起去谁去?”
“预约几点?”
“两点半,开车要一个小时。”
李言洲不敢耽误道:“我去换件衣服就走。”
下午两点半三人准时到诊所,唐一羽提前打过招呼也多出了些钱,诊所里没有多余的人,他们直接见到了医生。
稍微聊两句唐一羽就和姜随出去了,关上门给医生和李言洲留出空间,直到一个多小时后门才重新打开。
出来的李言洲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在看到唐一羽的那刻,眼神更清明了些。
医生叫人送来一杯温水,让李言洲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招呼唐一羽进了治疗室。
这位医生姓刘,年轻时一直待在国外,去年才回国,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心理专家,唐一羽机缘巧合下知道他,托父亲唐礼昌那边的人脉关系才抢到了今天看诊的机会。
刘医生从不关注娱乐圈,只为了了解李言洲看过近年来的相关新闻,这是唐一羽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唐一羽刚坐下他便开门见山地说:“病人的情况不算严重,但也不好解决。”
唐一羽静静地听着。
“他很清楚地知道幻觉存在,并且能控制自己与幻觉的互动,这一点是好的,至少他思维以及判断力依旧正常。但比较难办的是,他很依赖幻觉。据他描述,幻觉是他大学时的恋人,他非常想回到那段时光,对那段时光有特殊的眷恋,不过他没有展开。另外,整场聊天下来,他提到'弥补'与'对不起'这两个词的次数极多,只不过第一次见面,他没有完全信任我,聊的不多。”
“现在的他对某些事情有极大的愧疚感,并且缺乏安全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幻觉的出现是他在自救,让他的情感有了寄托。”
“综合比较,他的情况还算良好,但如果不进行干涉,按目前幻觉对他的吸引力,未来的一切都说不清。所以家属得配合他的长期治疗。”
在听到“大学恋人”时,唐一羽的心情就比较难以形容了,此刻他问:“需要怎么做?”
“他的幻觉在你出现时会消失,在你离开后又会瞬间出现,你是那个关键。我初步诊断后的建议是,在药物治疗的基础上,尽量全天和病人待在一起,防止幻觉的频繁出现,等到后期可以适当离开他的视线,但身边需要有另外的人来引导他不要与幻觉互动,忽视幻觉,循序渐进,家属要有足够的耐心。”
“需要多久来一次心理诊所?”
“一月一次就好,特殊情况随时打电话。”
“谢谢刘医生。”
“应该的。”
回去的车是李言洲开的,到三华庭接近晚饭饭点,刚回家他就钻进了厨房。
中途客厅里的唐一羽收到了一条银行卡转账信息,来自李言洲,金额差不多是这次心理治疗的价格,不需要猜就知道是李言洲询问了医生。
唐一羽关掉手机,走到阳台吹风。
还以为把李言洲送去治疗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却不想完全不止这点。
听医生说话的时候,唐一羽就在头疼,全天和李言洲待在一起……
“全天”是怎么定义的,睡觉也得看着他睡熟才能走吗?
自己的工作不可能为李言洲暂停,下一个戏程小韵已经在替他深度接触,过不了多久就会签合同然后进组,“全天”真的很不现实。
还有阮申……
唐一羽突然没力气地靠着护栏低头,如果那晚他没接到姜随的电话,他和阮申应该会好好地吃完一顿饭,聊会儿天谈会儿心,然后轻松惬意地携手去电影院。那晚该存在的流程,他们早已心照不宣。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需要陪李言洲很长一段时间,久到没有确切的终止日期,而阮申还在等待他那晚去而不返的原因。
唐一羽不会不尊重不负责地编理由耗着阮申,那是不公也是自私。
只是,有李言洲这边“全天”的需求在,那晚的饭可以再约一次的可能性小到能忽略不计。
要怎么道歉要怎么解释,需要当面认真、很认真地说......
天边的残阳渐渐被黑夜推去地平线,不一会儿身后传来阳台落地窗被推开的声音,唐一羽转过头去,撞上李言洲映着城市绚丽灯光的深瞳,深瞳的中心是他的倒影。
“怎么?”唐一羽问。
“可以吃饭了。”李言洲垂眸轻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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