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十点钟左右,林濯抱着一篓零食,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坐在电竞桌旁,漫不经心随意点着鼠标的陶星然:“进。”
小秘书这才推门进去:“陶先生,我们宋总叫我过来给您送点零食吃着解闷,顺便让我告诉您,电脑的开机密码是……哎呀,您都已经玩上了。”
“嗯,玩上了。”陶星然随口应着,并没当一回事,“放着吧,辛苦你了。”
结果林濯把零食篓放在陶星然身边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旁边,盯着陶星然的屏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陶星然正在用宋泽烊配置性能超一流的计算机,玩一种名为消消乐的单机游戏。
游戏关卡通关后中央出现了结算面板,背景是深色的,正好映出了小秘书的脸来,陶星然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扭脸望向他:“有事?”
林濯为难地开了口:“陶先生,是这样的,这台电脑平时都是我负责管理。开机密码只有我跟宋总知道,刚才宋总明确告诉我了,让我来跟您说一声密码是多少。”
“我还没说呢,您自己就开机了……冒昧问一下,您是怎么给电脑开的机啊?”
不怪小秘书紧张,这事看着小,其实往深了想想,甚至是关系到公司内部电脑安全的。
陶星然一个第一天来他们公司的外人,能破解开宋泽烊的游戏机,那下一步,岂不是就要攻击他们公司的核心机密了!
陶星然笑了,宽慰他:“你别害怕,我只是试了一下,刚好猜到了密码而已。”
林濯还是很惶恐:“您是怎么猜到的?”
怎么猜到的?
陶星然回想了一番,那个过程不过是,陶星然来到电竞桌前坐下,给电脑开机,电脑要求他输入密码。
陶星然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生日输入了进去,然后就登录成功了。
其实当时反应过来的陶星然也是吓了一跳的。
宋泽烊的电脑,密码居然是他的生日。
陶星然:“我的生日,就是9月6号。”
林濯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您玩吧,我不打扰了,您要是有什么事、缺什么少什么,就喊我。”
陶星然点点头,客气地表示知道了。
事实上,他有事也不会喊林濯的。林濯是宋泽烊的秘书,陶星然又不付给他薪水,没道理支使人家。
他会直接喊宋泽烊,他现在是宋泽烊的客人,待客周到是宋泽烊应该做的。
不过陶星然也并不会无缘无故就支使宋泽烊干这干那,好好地玩着消消乐,没空拿宋泽烊消遣的。
陶星然打消消乐,一口气打到了二十六关。
休息室隔壁办公室里的宋泽烊,签署了一堆文件,开过了一个短会,打完了三四通电话之后,终于得以暂时喘口气。
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午饭的点了。
宋泽烊起身来到休息室门前,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才推开了门进去。
电脑还开着,停在结算面板界面上,陶星然不在电竞桌附近,他连人带着椅子,跑到了标本墙面前,坐在那里,静静地欣赏。
宋泽烊走到他身边:“有没有喜欢的?我摘下来送你。”
陶星然抬手指了指左边靠上的一个:“你看那个,像不像《哈利波特》里面的金色飞贼?”
金色飞贼是一只长翅膀的小球,陶星然指的那个,是某种植物的果实,外形与它确实有些相似。
具体一点的描述,应该就是,球形果实上面长着一顶天然螺旋桨。
宋泽烊走上前去,一抬手给那颗种子标本摘下来,递到陶星然的面前:“是缅甸胶漆树的果子,我跟我妈妈去热带度假的时候,路边捡到的。你喜欢,就拿去玩。”
陶星然并不接,只是就着宋泽烊的手仔细看了看那枚果实:“你很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你对植物或者园林感兴趣?”
陶星然在尝试着了解自己,宋泽烊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相当好:“是,我很喜欢收集这些小玩意,是受我妈妈的影响,她叫林风致,是一位园林植物学家。”
陶星然笑笑:“你的小秘书,是走后门进的公司吗?”
宋泽烊坦白:“他确实跟我妈妈是远房亲戚,因为做事认真努力,所以我就留在了身边。”
“嗯。”陶星然点点头,“确实挺认真的。”
宋泽烊无意与陶星然讨论别的男人,便转移了话题:“快到午餐时间了,我订好了餐厅的位子,我们现在去吃饭,你有什么忌口没有?”
陶星然施施然地站起来:“我一般除了日料,没什么忌口。”
宋泽烊:“不吃日料?难道说,你现在海鲜过敏?”
陶星然:“那倒不是,日料中的拉面天妇罗我也能吃,我只是不能接受刺身。”
他说完,便抬起头来,看着宋泽烊,幽幽地说:“你肯定知道吧,那些日料,活鱼、鲜虾、刚刚屠宰的牛和马,它们的肉切成一片片的,装在盘子里直接端上桌,生吃。”
宋泽烊:“你担心,寄生虫问题?”
陶星然轻轻摇头:“不,我能听见它们说话。”
宋泽烊感觉后背凉津津的,大约是办公室的冷气吹得:“它们……说话?说什么?”
陶星然直勾勾地盯着宋泽烊:“它们躺在盘子里,哭着说,好疼呀好疼呀,不要吃掉我,不要吃掉我……”
宋泽烊的面孔,肉眼可见地褪去了些血色,然后陶星然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假的!我骗你玩的,哈哈……”
宋泽烊看着他的情绪突然转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别开了视线,默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陶星然兀自笑了一阵,发现宋泽烊的情致消沉了下去,便撞了撞他的手臂:“哎,生气了?”
宋泽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带你去吃饭。”
陶星然也郑重起来了,他直截了当地问宋泽烊:“你是不是生气,开始讨厌我了?你讨厌我不合时宜不知轻重地开玩笑对不对?”
宋泽烊抬起那双琥珀色的瞳子来瞧着他,认认真真地告诉陶星然:“我没有生气,我也没有讨厌你,我只是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这样,因为我刚才确实当真了。”
陶星然有些讥诮地笑了笑,他觉得宋泽烊肯定是反感他了,但是没关系,他脑袋里开始飞速运转,在想一些其他的主意,争取立马从宋泽烊这挽回些局面。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来,宋泽烊就说出了他自己原本的想法:
“你如果总是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就会给我造成一种惯性。就像放羊的孩子一样,谎话说多了,没人会再相信。当你真的开始难受,遇到异常情况的时候,你告诉我,我也会下意识地以为,你在开玩笑。”
这次换陶星然愣住了,他只觉得自己流畅的思维一下子卡了壳,一贯伶牙俐齿,居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宋泽烊的话。
宋泽烊也看出他被自己给说懵了,紧追一步,趁热打铁:“陶星然,你的病,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尽管那天在白家,陶星然跟他坦白过,自己就是有病。
可是那天的陶星然喝醉了呀,醉话当不得真。宋泽烊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跟陶星然相处下来,却总觉着他像是装的。
只是陶星然怎么会认真老实地正面回答呢,他只会嘲弄般地似笑非笑地反问宋泽烊:“重要吗?”
陶星然觉得不重要,真的也好,装的也好,他的人生都是一样的浑浑噩噩乱七八糟。
但是宋泽烊诚诚恳恳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重要。”
陶星然本能地推了他一把:“干嘛呀,跟真的一样,这么认真干嘛,小烊烊?”
宋泽烊还想说句什么,他的秘书林濯站在门口敲了敲休息室的门,邦邦邦三声打断了他:“宋总,下班了,现在出发吗?”
宋泽烊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他缓了缓,轻轻扯了扯陶星然的袖子:“我们走吧。”
宋泽烊说的那家粤菜馆,开在颐城的一座山头上。
宋泽烊的小秘书开了足足四十分钟的车程,才抵达了目的地,期间宋泽烊跟陶星然就安静地在车厢后排坐着,谁也不说话。
陶星然全程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车子一路从城市的繁华地界一直开上了僻静的山路。
星级餐厅,做的是所谓有格调的生意,卖的就是一个好山好水好滋味。
他们两个一下车,就有早就候在餐厅门口的侍应生给他们请了进去。
一座仿古的中式建筑,穿过其中的回廊庭院假山流水,陶星然跟宋泽烊被带进了一间幽静的包厢里面。
进门来是一种凉幽幽甜丝丝的沉香味,包厢正中央是一方矮桌,支着一口锅子。
粤式打边炉。
宋泽烊带着陶星然落座,侍应生进来为他们摆餐具,烧锅子。
宋泽烊:“这山上有一口泉眼,水质非常好,所以这家的招牌山泉水脆肉鲩特别有名,位子很难订,你一定得尝尝。”
陶星然眼下也不再提那种煞风景的话,专心放在了食物上:“不是说秋冬才有脆肉鲩吗?这才七月份。”
宋泽烊:“你想吃,随时都有。”
陶星然又露出了笑模样:“很贵吧?”
宋泽烊见他笑了,也再舍不得情绪低落,便陪着他笑:“就是得请你吃一顿贵的,再把你送回家里去。不然你该说我小气了,只肯带你吃路边的苍蝇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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