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完口供后,孟星琮叫上队里刚来没多久的实习警员上了程淮书的车。
深知对方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孟星琮让队员坐后面,自己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从始至终程淮书淡然接受,弄得实习警员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充满疑窦。
开上中央大道五分钟,孟星琮开口:“你还住以前那地儿?”
“没有。”程淮书打着方向盘转弯,搭在上面的那双手完美得像艺术品,简短两个字后没透露更多内容。
孟星琮也没追问,他们之间没必要虚与委蛇的兜场子。
临近深夜十一点,市中心主干道的车流量不见少,绕过拥堵路段,车开进市内数一数二的富人小区莲花湾。
车后座的实习警员没收住,发出一道很轻的震惊声。
在静谧的车厢内格外明显。
程淮书轻瞥后视镜,知道闹笑话的年轻人羞红一张俊秀脸,再撞上他的眼神,瞬间脸红脖子粗,像要滴血了。
“住在这里不代表什么。”
孟星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宽慰下属的心:“说得对,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年轻警员紧张的情绪淡去不少,低着头没敢说话,趁他们没注意,悄然看向程淮书,眼里多了些好感。
车库足有六部电梯,预留的楼层数是8-12,节省业主的时间,也避免了很多的困扰。
程淮书住9楼,从独一扇的大门来看,这层只有他这位住户。
算知根知底的孟星琮也有些吃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钱两个字能概括的。
“请进。”程淮书指纹开门,站在玄关对门外难得表现得像乡巴佬的两人说,换上拖鞋往里走,“不用换鞋,会有阿姨来打扫。”
房子很大,装修的异常简单。
孟星琮进来后的第一感受是冷清,两户打通的客厅置办着一套长款花瓣形的白色沙发和椭圆长型的玻璃茶几,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板地毯,全是一尘不染的雪白色。
墙壁挂有一个超大的高清超薄电视,不远处是大片大片的玻璃落地窗,墙边收着白色窗帘。
这里肉眼可见的地方只有白色,显得一身黑的孟星琮和青春男大打扮的年轻警员非常格格不入。
“孟队,现场说打不通你的电话,有发现。”
“马上就回去了。”
孟星琮扭头看向左边开着门的房间,能看见站在书桌对面低头操控鼠标的程淮书,他在履行诺言调取监控。
当银色硬盘递到面前,孟星琮调侃道:“好歹算客人,连两杯水都不招待啊?”
程淮书偏头看墙上的挂钟,差五分钟到十一点半。
没明说,孟星琮却懂了,扬起硬盘:“谢了。”
程淮书:“不用。”
拿到该拿的东西,孟星琮带着人往外走,眼角余光扫见跟到玄关的程淮书,知道他有话要说,主动停在了门外。
“别送了,我知道怎么出去。”
“孟队。”程淮书语气很沉,“如果今晚的案子确定和我父亲的并案,能不能让我参与调查?”
走廊里的感应灯反应迟钝,在孟星琮他们站出来的时候没亮,这时他背对客厅,逆光之中难以看清他的眼神。
孟星琮几乎没犹豫:“不管并不并案,你都得避嫌。再说,这不是我一个小队长能做主的事。”
话音将落,感应灯跟着亮起,让孟星琮捕捉到了程淮书眼里尚未来得及收起的一丝势在必得,心里微惊。
他掩耳盗铃似的转开视线,声音低哑:“是我逾越了。”
“我理解你,有些事实在没办法。”孟星琮安慰道,把硬盘交给年轻警员,让对方先去打车。
等电梯关上的声音响彻在空寂的走廊里,孟星琮一改温和表象,直勾勾地看着双手抱臂的程淮书。
“明早再去一趟局里。”
“配合调查的前提是出现新疑点,孟队,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你怎么知道没新疑点呢?”孟星琮往他面前逼近一步,近一米九的身高挡在前方像一座不可翻越的山,“你做事滴水不漏,但有句话叫做只要出现在案发现场,就会留下痕迹。[注]”
“第一个进入案发现场的是牧闻,监控视频也给你了。”程淮书皱了下眉,不喜欢离得太近,后退两步侧身,灯光照在他平静的脸上,“你非要那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孟星琮无言片刻,走两步又折返回来:“下次再找临时落脚点记得做戏做全套。”
然后看了眼玄关柜门紧闭的鞋柜,快步离去。
程淮书翘起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得逞笑容来。
小区外,年轻警员刚要给孟星琮打电话,就见自家队长心事重重的出来了。
“孟队,车马上就到。”
孟星琮随口应了,见他艳羡地看着小区名字,轻易猜到年轻人的心思,笑着叼起根烟:“小柳啊,有些地方看看得了。”
小柳讷讷的:“我知道,就是我努力十辈子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这份感悟令人心酸,但孟星琮吐着烟圈,语重心长道:“有些人呢,也是一样的。”
说完后拍拍脸色发白的小柳,先一步上了停在眼前的出租车。
凌晨十二点半,孟星琮收队,在茶水间顶着瞌睡冲咖啡,耳边挂着局长的电话,那边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不断传来。
“别折腾了沈局,等天亮再来,我这边该正常开展工作会继续跟进,不会没你监督就偷懒。”
“不是因为不放心你。”沈局的声音透着疲惫,白天刚在市里开一天会,晚上出了案子,“是收到转述的国际刑警电话。”
速溶咖啡的味道充斥在不大的茶水间里,廉价的香味愣是把孟星琮熏清醒了。
“他们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这边还在调查那名金发死者的身份信息,没道理国际刑警会先人一步。
沈局低声:“独有渠道,我听说报案人是程淮书?”
“是。”孟星琮转着一次性水杯,“案发地点、时间与作案手法都和两年前的一致。”
甚至连两名死者也是同样的一个国人一个外国佬,特像杀手钟爱搭配组合。
两年前青湖路545号惨烈的跨国命案登报各大平台,网民只知道知名企业家程治被谋杀,其中细节被警方严谨封锁,葬礼之后,公司由与之交好的冉家收购,其子主动离开市局,二婚三年的妻子也远走国外,双双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时至今日,逍遥法外的凶手卷土重来,又制造了一起完美复制的命案。
这要是传出去了,连带着两年前悬案翻出来,吐沫星子能喷到脸上。
沈局也想到了:“让网警那边协助办案,全禁,起码在案子有个较大进展前不允许讨论。”
“案发现场附近没人住,我们去的时候也没大动干戈,一般不会被注意。”
“你遗漏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孟星琮说不好这会儿嗓子眼发苦是喝得咖啡奏效还是别的,导致说话时很艰涩:“他应该不会那么做,死者为大,网友的嘴两极分化很严重。”
“别小瞧人心。”沈局拿着车钥匙出了门,“我马上到,你整理整理案情。”
挂断电话后,孟星琮就着冲过的杯子又倒了包速溶咖啡,喝着的时候抬头看向窗外,三层楼高的市局斜对面是个集吃喝玩乐住为一体的巨大商业中心。
这个点大厦外的大屏幕还在播放冉氏集团的三十周年庆庆祝视频,一幕幕全是走过的辉煌路程。
孟星琮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里,去了会议室,这里还有案发现场近三个月的监控视频要看。
半个小时后和沈局一起抵达的还有个重磅消息,孟星琮听完差点掀了办公室,拍桌声让市局大楼震三下。
夜袭的头疼还没褪去,等待的黎明最终没能迎来明媚的太阳,是一场即将落雨的阴雨天。
孟星琮刚在椅子上凑合迷瞪两小时,全靠咖啡强行续命,抬头醒神的功夫,就见被强压住雀跃的小柳领进来的程淮书。
窗户倒影上的自己面目憔悴,一副被工作掏空了身体的空壳样,反观程淮书,整洁而从容,或许考虑到出门,厚重的额前发朝两边吹,露出中间的美人尖来,如画精致的眉眼写满冷淡也劝退不了受美色蛊惑的人。
他很平常的谢过小柳,朝眼神复杂的孟星琮走过来,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桌上。
是一杯能买一整盒速溶的纯手工咖啡。
“这是要贿赂我?”
“那你的底线也太便宜了。”
孟星琮往椅子里一窝,示意他从旁边拉椅子过来。
程淮书站着没动:“沈局在吗?”
孟星琮刚投.毒自杀的喝完一大口,嘴里苦苦的:“你的身份特殊,沈局不会同意你参与调查。”
根据昨晚梳理出来的案情推测,这次的命案确定为同一凶手所为。
作案动机判定为挑衅程淮书,至于原因,还得沟通后再判定。
在这之前,他的人身安全是重中之重,不能再有冒险行为,孟星琮和沈局聊过,都觉得他最好什么都别做。
出于他的身份和种种原因,都无法让他如愿。
程淮书骤然沉默,这在昨晚试探过孟星琮就能知道的结果,现在明确说出来,他不觉得意外。
要他就那么回去等着,实在不甘心。
他青竹似的立在办公桌前,神情不喜不悲,抽走灵魂的人偶瞧着反倒让孟星琮心里毛毛的。
“这么和你说,伯父的案子有了新希望。”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转动了几下,恢复些许人味儿,程淮书轻声:“我希望这不是为安抚我编织出的谎言。”
“合着我在你心里一点信用都没有?”孟星琮难以置信,“好歹当过几年搭档,让人心寒。”
程淮书面无表情:“因为你失信过太多次了。”
曾经满嘴跑火车的孟星琮讪讪的,扬声叫来队里的一名女警,开始做补充口供。
“我记得你说最近没回过青湖路那边,有没有碰见过怪事或者怪人?”
程淮书把女警端来的一次性水杯推开了,撕开湿纸巾擦手:“三个月内没有,上次回青湖路那边是半年前,年后大雪压断了树枝,砸在厨房的玻璃上,物业联系我回去更换。”
他捏紧脏掉的湿纸巾,和眉头紧锁的孟星琮对视。
“你认为凶手在针对我。”
笃定的道出了事实。
孟星琮知道瞒不过,没料到刚开始就被看透了,他两手一摊:“那再好好想想?”
程淮书垂眸思索,缓缓道:“我没收到入室盗窃的信息提醒,门锁应当也没暴力拆卸的痕迹。”
凶手是密码打开门进去的。
不管怎么得到密码的,源头是他,那么凶手肯定跟踪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平时程淮书深居简出,身边几乎没朋友,他习惯伪装也习惯留意四周,没发现可疑人员,说明对方比他更警惕。
孟星琮:“你别轻举妄动。”
程淮书整理了下袖子,从材质做工能看出价值不菲:“我没想做什么。”
有些事还没办,他不会犯傻。
孟星琮没因此放心:“我派人保护你。”
“不用。”程淮书指着走廊入口那一排公共座椅,“最近我会在那等。”
孟星琮心惊肉跳的:“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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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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