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钦什么时候有干爹了?
程淮书手里头的人还没查漏过消息。
他藏住心里的狐疑:“是谁?”
“闫泊。”吴漾摘下门鼻上的锁,双手用力推开,铁门发出悠长嘶哑的吱呀声,仿佛解开尘封印记而发出的怒吼。
院内杂草丛生,曾经刷着白漆的墙壁被风雨打磨的满是斑驳,随着墙边栽种的花草野蛮生长。
石板连接的缝隙间长出小腿高的野草,秋季到来,草叶种子落下,渐渐染上枯萎的黄色。
即便不再是当年的模样,程淮书还是认出来这是哪。
小时候他在淮联镇就很受叔叔阿姨们的喜欢,每回程治带他回来,能跑遍整个镇上的人家。
这其中就要属闫泊家来得最多,因为闫泊和程治是过命的交情,后来认识冉津,三人称兄道弟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
可他不认识洪钦,闫泊从没再他面前提起过这么大的干儿子。
“你的消息没错吗?”
“洪钦太太证实他确实有这么个干爹,只不过闫泊二十年前失踪了,渐渐洪钦回来这里变少,知道这件事的人基本不再提。”
“是,我记得那时候他和我爸及冉津刚做成一个大单子,想弄个庆功宴,结果我爸联系他半个月都没找到人,像凭空消失。”
“所以你确实不知道洪钦是闫泊的干儿子。”
程淮书连掩饰都不做了,踩着吴漾在前打头阵拨出来的路往主屋前面走,见对方回头看,点点头。
“他没提过。”
吴漾撇断所有往脸上呼的长草,拿着树枝的长臂一挥,几步路就把院门到主屋的小路扫了出来。
“嗯,你应该看过洪钦公司的合作名单,有发现吗?”
这熟稔的探讨口吻让程淮书差点以为他俩是办案子的搭档。
好在程淮书意志力惊人,没被虚假的表象骗走了脑子,他半真半假地说:“那些合作方都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以洪钦公司的出货量,能说上话做生意靠实力。”
听似专业,实则糊弄鬼。
吴漾拿出份湿纸巾,在把主屋门锁打开后擦了手,这才正儿八经看着他。
程淮书后退一步:“就事论事。”
“你跑什么?”吴漾笑了下,也没来逮他,脚尖拨开门,打开手电,“据调查,洪钦公司最初不具备和那些大公司合作的资格。”
光在门口就能看见在手电筒光束里起飞的细微灰尘,屋内太久没人来,家具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尘。
程淮书在原地生根发芽,不想再进一步,声音飘进去:“是冉津帮了他?”
听声辨位的刹那,吴漾扭头看过来:“来。”
程淮书板着脸拒绝:“脏。”
“那你就在那等我。”吴漾凭借他脸上对脏地方的嫌弃找出些许过去的影子,戴上手套和一次性帽子开始忙活。
家具被灰罩着,却还是能通过形状看出些东西来。
吴漾粗略看过,也没法找清洁公司过来,万一这里真留有线索,一打扫全完蛋。
左右看看,大花瓶里留着把红金灿烂羽毛的鸡毛掸子,抖了抖,几乎还是新的,比不上技侦用的小刷子,勉强能用用。
开动前,吴漾还关照起门口的程淮书,闲谈似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冉津帮了他?”
幸亏背对着程淮书,否则就会收到一个质疑智商的眼神。
意识到屋里忙得灰尘四起的男人看不见,他百无聊赖道:“如果事实真像你说的那样,洪钦是闫泊的儿子,以冉津的性子,帮帮兄弟孩子这种事小意思。再说,洪钦要的也不多,冉津没道理不帮。”
“资料显示闫泊无妻无女,是真的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当时有个快要结婚的女朋友。”
程淮书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每逢佳节程治喝醉了都要回顾过往,这就不可避免提到人生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是冉津,二是闫泊。
随着闫泊的失踪,冉津在对程治事业上的帮助使得对方越发不可或缺了。
要不是关系那么好,哪里会让两家孩子结婚?
后面的话没必要说,程淮书收回思绪,继续说闫泊的事。
“闫泊那么努力的赚钱就是想向女朋友爸妈证明有养家的本事,不会让对方吃苦。”
“后来她去哪了?”
“不知道。”程淮书眼看着吴漾从最里面往外清扫,不禁又后退两步,拉起衣领挡住口鼻,“听我爸说好像闫泊失踪的第三天,女方不告而别。”
吴漾扫到现在没看见一个女性用品,基本排除这里有女性居住的可能性,眼角余光看见程淮书站的地方,比刚才还远。
“不知道她是谁?”
“我只见过她一回,闫泊说她是大学老师,就这么多。”
这时在吴漾加速的情况下扫到门口,灰尘更比一山高,动作更豪迈。
程淮书眼皮一跳,语带威胁:“吴漾,我不想灰头土脸的回去。”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吴漾沾着灰的脸上是被冤枉的委屈,“你看你说不进来,我也没强制要求。”
“最好是。”程淮书死死盯着他手上动作,直到他放下鸡毛掸子。
吴漾又撕开了个湿纸巾擦脸,灰太多,不仅没擦干净,还擦成颇有喜剧效果的大花猫。
一时间,程淮书很难判断对方是不是无意之举,盯着那张带着黑条条仍帅气逼人的脸看了会。
“怎么?”吴漾审视完屋内,转头不明所以地问,“你看出了什么?”
微妙到难以形容的眼神让吴漾心生疑窦,又藏事了?
这次藏的是丢人现眼,程淮书压下唇角,尽量平常地说:“没,就是想起我家在隔壁,想回去看看。”
思念之情可不是他那样的。
吴漾确定他有事,走过去,围着他走了两圈,像雄狮圈地盘似的,散不掉的灰尘用来做标记。
程淮书干脆捂住衣领掩口鼻,声音很闷:“能离我远点吗?你身上都是灰。”
“听你话洗干净,能让我抱一下吗?”吴漾转到正面,顶着张大花猫脸低着头问。
这次倒没人身禁锢,是面对面打直球,就是这张脸……
程淮书实在很难生出暧昧心思来,连衣领都挡不住笑:“抱歉,没熟到那份上。”
笑弯的桃花眼太漂亮了,吴漾一怔,后知后觉傻乎乎摸了摸脸。
指腹是深浅不一的灰痕,吴漾:“……”
直视吴漾脸上尴尬混着无措的神情,程淮书再也憋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看见他的笑容,吴漾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故意的。”
红着的耳朵尖在金发里格外显眼。
程淮书绝不承认,张口就来:“我视力不好。”
吴漾掏出手机,再摸口袋,湿纸巾用完了,只好对着相机用手背擦,没擦两下,旁边递过来一张撕好的湿纸巾。
是程淮书给的。
“就当我的赔礼。”
赔就赔,还嘴硬。
吴漾三两下擦干净,在程淮书没看见的时候揣兜里,锁上门离开了闫泊老宅。
接下来他们去了不远处的程家老宅。
与闫泊家的荒野相比,这里更像主人家出门遛弯了,院里干净整洁,沿墙的花坛里花团锦簇,看不出秋的脚步。
最吸引吴漾目光的是院内那颗圆嘭嘭的大型桂花树,足有五六米高,正值金秋,满枝头金黄花朵,香飘十里。
这棵桂花树非常茂盛,绿叶翠青,是吴漾来中国后见到最完美的植物。
从树根部预留出来的泥土部分能看出主人饲养的用心程度。
“保留完整度很高。”
“每个星期会有人专门过来打扫照料,这是我爸生前最喜欢的树,哪怕后来住的每个地方都栽,他最爱这颗。”
吴漾仰头,浓密甜腻的香味萦绕在身旁,碎花落在脸上,他拾起:“有渊源吗?”
“有,这是冉津送的。”
桂花树枝繁叶茂,能遮天蔽日,是夏季乘凉好去处,树下干脆放着两张摇椅和一方茶桌。
谈话间,程淮书已经躺了下去,完全不见刚才的洁癖劲儿。
吴漾把接到的桂花碎瓣放到茶桌上的透明小茶杯里,若有所思道:“你对冉津和闫泊没用过敬语。”
这很不应该,再怎么说这两位都是和程治关系匪浅的同辈中人。
程淮书直呼大名还是太失礼了。
“你没调查过我吗?”程淮书半睁着眼睛问,语气尖锐了起来,“就算没调查,也应该听市局的人谈论过。”
这似乎是让他竖起心理防线的两个故人。
吴漾垂眸看他,不躲不藏:“做过简单调阅。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决定要亲自了解你。”
任何流言蜚语,都是旁人嘴里所谓的程淮书。
那不是吴漾想要的。
“是吗?”程淮书双手扶着摇椅两侧坐起来,歪着头,微长的头发被风吹乱,遮住了他的眼睛,“冉津的儿子冉鸿曾是我未婚夫,这门婚事由闫泊当见证人,在没征得我和冉鸿意见定下的。”
吴漾神情发僵:“后来呢?”
“我恢复单身。”程淮书言简意赅,“吴漾,想知道的更详细吗?”
吴漾:想!!!(狗狗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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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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