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一夜由女化男,赵予墨虽如自己对临柏承诺的那般,不在乎他男女之身,却止不住想弄明白临柏的身世之谜,也好奇临柏到底施了什么法子,竟能在宫中如此混杂的耳目之下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昨夜他趁着出屋拿被褥的功夫,顺便唤来孙昭,托他寻人,问些详细。
孙昭不负所托,一大早就带着消息回来。
墙内之事,外者知之甚少。赵予墨作为外臣,也只是简单知道一些殿门堂名。
很恰巧,宁安宫在赵予墨为数不多的了解范围内。
宁安宫是已故先皇后居住的寝殿,而临柏作为先皇后唯一所出,居于宁安宫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于,传闻里的先皇后在生下临柏不久后便患上了疯癫之症,又过了几年才辞世。
若临柏真在十三岁前从未踏出宁安宫半步,就说明他从出生开始便和自己的疯母亲关在一起,共同生活。
宫墙内拜高踩低乃是常态,先皇后即便顶着皇后的头衔,但疯了就是疯了,宫人料想她再无翻身之日,少不了苛责对待。
联想到临柏今早上看他脸色行事的举动,赵予墨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临柏自幼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应该是没少受宫人欺负。
赵予墨双手负背,背对孙昭,面临墙上一副,瞧着似乎在欣赏画作,实际却是双眸淬锋,面色已经黑得能掐出墨了。
孙昭又道:“新皇仁厚,登基之后便下令解了宁安宫宫禁,自此,平南公主就同其他皇室子女一样。”
正是先帝驾崩,新皇登基,设宴款待朝中诸臣那一年。
他初次见到临柏的那一次。
乌衣在身,英姿挺拔的镇北侯看似镇定,暗地里不知道悄悄掐了多少次拳头。他仔细平着呼吸,却还是外泄了零星怒气。
本就离门口很近的孙昭又悄默声往门口方向挪了半步。
“跑个屁。”赵予墨横来一个冷眉,“可有打听到别的?”
孙昭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接着说:“别的一些,左不过是说平南公主性格孤僻,从不与人交流,亦不喜旁人贴身服侍。新皇赐了多少宫婢都被她赶了出来,久而久之,新皇也就随着她去,只叫宫婢些普通的饮食起居照顾。”
…
倒也能说通临柏男身一直没有暴露的原因。
然此些皆浮于表面,有心人留意打听都可知晓。赵予墨听完,知道大概却仍完全没解透临柏为何男扮女装,佯做公主的缘由。
还得再查。
赵予墨吩咐孙昭:“宫门内要是再问不出其他详细,就想法子找些年满离宫的宫女,最好是服侍过先皇后。小心着办,别叫旁人觉察。”
“爷安心,孙昭晓得分寸。”
“嗯。”赵予墨颔首,他眼睛瞥向屋门外,显然想到了什么,“宫里陪嫁来的那拨人,你也都查查来历。”
听了临柏的过往,他对从宫里随嫁来的那拨人更忌惮了不少。可那毕竟是宫里送过来,赵予墨现在遣出去,就等于是打了新皇的脸,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赵予墨便定了主意,把这伙人都打发到外院去,担个油水丰厚的差事。
反正他不差钱,再养上百来个闲人也无关紧要。
“是。”
说完话,孙昭刚打算走,又想起什么事儿,折返回来。
“爷,冯二公子托人送了份新婚贺礼,说这礼不同寻常,您一定得亲自过目。”
赵予墨正心烦意乱着呢,听到是冯二,那感觉就更烦了。
“放哪了?”
孙昭答:“新房的床案上。”
什么玩意儿得放那儿?
“知道了。”
赵予墨遣去孙昭,又独自在寒霜红梅画前矗了不知道多久,才回了神,闷头往卧房方向走。
眼下诸事繁多,拎不清,缕不顺。想探知其中缘由,不仅要收集外界可能存在的消息,还得从主事者身上下手。
且他私心,还是想见临柏。
巴不得一刻都不离,把练武干架,吃饭睡觉的时间全用来挨着临柏。
于是镇北侯脚下生风,穿堂而过,走得飞快。
待走到屋门前,赵予墨停下步子,压声询问起一直候在屋外的侍女。
“夫人可醒了?”
侍女也压了调子,摇头道:“夫人不曾摇铃,奴婢们也不敢贸然进去,怕扰了夫人。”
赵予墨颔首,尽可能地放缓动作,推门而入。
他当临柏还在睡,所以连关门的动作都像是在做贼。可他刚转身往里卧去,就见珠帘之后,纤弱身影正端坐榻中。
赵予墨怔了一瞬。他舍了贼风,撩开珠帘走进去,嘴上还说道:“怎么没睡,在这坐着?”
透过窗,屋外落入的浅浅微光与燃到此刻都未曾燃尽的龙凤花烛一并照亮室内。
榻上人独坐其中,不动不语,神色平淡,满身都是疏离。犹如一座烈火炼灼的瓷器,精美易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未做妆饰,临柏仍散着发,被金丝做绣的浅枫色的衣物簇着,让赵予墨想起在秋猎场边缘,那一颗默默开在悬崖峭壁上的红枫树。
树干纤弱,随风摇曳,给人以下一秒风雨打来就会凋零折碎的错觉。但它的树根却很长,蜿蜒盘旋于石缝之间,在陡峭崎岖的山壁上顽强不屈地摇曳着炙热颜色。
赵予墨看愣了一会,对上临柏那双黑色的眸,又恍惚以为自己瞧见了一只兔子。
他肖想了上千个日夜的兔子。
思虑临柏不便言语,赵予墨折向屋子另一角,硬是把纸笔连同底下的矮桌一同搬到榻上。
乌木小桌在榻上一横,他低笑道:“我不爱笔墨丹青,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今后你就以笔代嘴,行事也都能方便些。”
闻言,临柏侧首望来,视线滚动,好似在描绘着笔墨纸砚的轮廓。而后慢慢上撩,与桌那边的赵予墨对视片刻,又缓慢地缩了回去。
赵予墨不解:“你不喜欢写字?”
临柏不答,赵予墨便以为他不爱书写,端着桌子想要撤去。但他刚走出两步,又忽然记起孙昭说的那些话。
他眼中思绪流转,当即又把桌子端了回去。
很是坦然,赵予墨道:“你是不是不识字?”
好像是戳到了要点,临柏眼瞳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看过来,又克制着,乖乖把自己固定在原地,装成木头。
赵予墨已从这个反应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想得多,一下明白理顺了某些事。
传闻说临柏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流。性格孤僻不好说,但不爱交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临柏自由被困在宁安宫里,没人教过他读书写字。
他又不能开口说话,长久下来,他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即便宁安宫解禁,他也于其他公主皇子不同,处处要提防着不暴露身份,那些宫人就更没有耐心与他多交流了。
赵予墨看向临柏,想到刚进屋时,他端坐着的模样,登时心口发闷。
不识字,不说话,那平日他都做些来什么消磨时光?
难不成就这样坐着,安安静静当个瓷器?
不敢细想,赵予墨便干脆问他:“我虽是一介武将,造诣不高,但详读书册,解文阅句也是可以的。若你愿意,我教你读书写字可好?”
……
又一个可好。
临柏记得,这是他来到这儿之后,赵予墨问的第二个可好了。
不晓得对方出一趟门,把自己前十几年无趣儿的宫门往事都差不多扒了个底朝天的临柏当真想不明白赵予墨这是要做什么。
面对这个“可好”,临柏确实心动,但他又时刻谨记母妃临死前的教诲。
“想在这宫里活下去,你就得装傻,装聋作哑,最好什么都看不懂,什么都道不出。更不能让人发现你是个男子。”
临柏依凭着这句话苟活至今。
可他真的…很想习字。
想看明白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字,想明了两侧楹联书写的词句。
于他人而言的寻常事,对他却是奢望。
临柏思维散了出去,开始胡思乱想,觉着读书习字这样小的禁忌,或许无所谓了。因为他最大的秘密已经被赵予墨发现,而且不仅发现,还被他捏了一下。
而且赵予墨即便发现也没有伤害自己,这个人…可能和其他人真的不一样呢?
沉默着,犹豫着,临柏眼角余光瞥见赵予墨又有了动作。
他偷偷睨去,见赵予墨从床案取来一本封皮精美,顶装仔细的书册。嘴里嘟囔了一句:“三字经?冯二这小子,难得干点正事。”
他幼时被老爹拿着藤条逼着背诵的第一本书就是这个。赵予墨猜冯二送这书是祝他们早生贵子,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
随手折开书页,赵予墨没仔细瞧上边的字,便推放在了临柏面前。
“先从这开始学起吧,我念,你记。”
临柏低头看去,见两个姿态古怪,身体某一处紧密相连的小人赫然跃于纸上。
图边还有一行小字,可惜的是,临柏看不懂。
赵予墨目光随之而来,然后下一瞬,他狠狠地合上了书本!
临柏:原来三字经是图册…
赵予墨:冯二!!老子今晚杀你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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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嘶哈末世的小疯批,一边对兔子流口水,我是个花心的女人呜呜
明天真的不一定更新,不要相信我!
Ps:念bai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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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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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教你读书写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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