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感觉自己在燃烧。
好像躺在一块滚烫的砧板上,自己就是一块儿等待被煎熟的咸鱼。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还记得他留学回来,刚刚入职不久。那所由热心教育人士集资所办的中学,由于校舍选址老旧,宿舍年久失修,夜晚留宿的学生偷点烛火,结果不小心点燃了校舍。那时候他返回寻找宿舍内的学生,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疲惫,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喉咙干涩,周身的温度,似乎随时都可以把他吞噬。
然后发生了什么,纪清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越来越疼,周身的温度也热的他难受。
……这时,有点点凉意落在他的额头,纪清下意识伸手去抓。
然后就抓住了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席渊的手。
纪清睁开眼的瞬间,就和俯着身距离他很近的席渊对上了视线。
不得不说,此时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表情严肃的席渊,和纪清平时更多见到的那个,总是漫不经心轻笑好像在逗弄他的席渊十分不同。
不过很快熟悉的表情就随着席渊勾起的嘴角出现。
席渊看着从睁开眼就呆呆看着自己,一副烧迷糊样子的纪清,轻轻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
“我的手是不是很好抓?”
纪清此时运转慢半拍的脑袋终于上线,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席渊的手,压在胸口的被子上。
“……抱歉。”
纪清松开了手,他承认,当他放开席渊微凉的手的时候,自己潜意识里稍微有些不情愿。
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任何凉凉的东西都很有吸引力。
席渊看着纪清下意识追逐着自己手的视线,有些想笑。
“我猜你知道你现在发烧了,对吧。”
“……嗯。”
纪清按了按额头,然后坐起身。
半夜没睡醒和手软脚软的状态让这个动作变得有些不容易,还是席渊扶了他一把,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的舒服一点。
席渊还顺手调整了一下放在他头上的冰袋的位置,纪清也知道为什么刚刚他的手有点凉了。
“既然你醒了,正好把药吃了。”席渊把药和一杯水递给纪清,看起来也有点松了口气,显然他刚刚凑近纪清是在思考要不要叫醒他。
“今天太晚了,先吃退烧药观察一下,明天再叫医生看看。”
然后席渊就看到纪清的动作一顿。
“我觉得吃了药很快就好了,应该不用看医生吧,只是发烧而已。”纪清说着,然后看到了一旁的温度计,拿起来看了一眼,还冲着席渊挥了挥。
“只是三十八度七而已,不用看医生。”
“纪清,这个温度是我亲手量的,我当然知道。”席渊把纪清手中的温度计拿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而且我相信这个温度,已经是大多数人建议看医生的体温了。”
“你滚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被一块烫熟的年糕黏住了呢。”
“而且,在我们家,连蕴宝都不怕看医生。”席渊笑着问,“你不会是怕看医生吧。”
席渊说着,还拿过纪清手中的药,轻轻掰开,一片白色的药片落在了纪清的手心。
“还有,不要拖延,快吃药。”
纪清盯着手心的药片,慢吞吞,慢吞吞地凑到嘴边,终于吃掉了。
*
“他已经醒了吃了药,看起来精神也还好,没事,吴叔你也快去休息吧。”
席渊在房间外的走廊和管家吴叔讲话。
在发现纪清发烧的时候,他就叫了人过来帮忙。不过在这晚上大多数人都入睡的时间,席渊也没打算折腾人,就只找了碰巧没睡的管家吴叔。
热水,冰袋和药都是吴叔准备的。
实际上如果不是吴叔说先吃药退烧观察,席渊已经准备开车把人送到医院了。
“小渊,隔壁的客房我也收拾好了,你去休息吧。纪先生这里我晚上看着。”
吴管家看着因为没休息好看起来没那么精神的席渊,说道。
“不用了,你去睡吧,吴叔。我晚上就留在纪清这里,他这个人一向胆子小,有陌生人不习惯的。”
“我来照顾就行。”
席渊摆摆手,丢下这句话就进了房间。
吴管家抬起的手又收回,看着合起来的门还是说出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
“论起熟悉,接待纪先生十几年的我反而更不陌生吧。”
而且,席渊可是标准的豪门大少爷,照顾人的能力有,但是不多。
“嘛,难道先生拉红线的能力意外不错,像块冰的渊哥儿这么快就动心了?过去也没看出来两个人适合做夫夫啊。”
装了满腔八卦无人分享的吴管家慢悠悠下楼睡觉去了。
*
房间内的氛围当然不像吴管家想的那样,充满了感情萌发的拉扯与暧昧。
席渊是真的觉得纪清在生病的时候最熟悉的人是自己,而且他这个人精力充沛,熬夜工作也是常事,照顾个吃了药一会儿就睡着的病人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他回了房间,纪清不像他想的那样又昏昏欲睡,反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抱着本书在看。
自己收到一边的书,不知道他怎么就又发现了。明明烧的人看起来都迷迷糊糊的。
看到席渊回来,纪清有点意外,“你怎么不去客房休息?”
现在是正常人熟睡的半夜,除了他这个发烧的病人,席渊应该很困才对。
“怎么,占据了我的我的卧室现在还要赶我走?”席渊开了个玩笑,在床的另一侧坐下,和纪清一样靠在床头。
“我以为人在生病的时候,会想要有熟悉的人陪着。虽然我不算是熟悉的人,但好歹能陪着你。”
席渊侧头看向纪清的方向,目光落在纪清的手上,“还有,这个时候看书不晕吗?”
“晕。”纪清笑了一下,“只是睡不着,想要找点事做。”
实际上纪清现在身体很难受,药效没有上来,他也睡不着。
本来他想看书消磨一下时间,但是头晕地他注意力很难集中。此时席渊显然也没有睡意,纪清干脆放下书,和席渊聊起天。
“看来你生病的时候,家人一定经常陪着你?”
“我很少生病。”
席渊陪着纪清说话,“不过,我仅有的几次生病的记忆,很少有家人陪着我,倒是保姆阿姨一直照顾我。”
“我爸和我大哥,他们都很忙,很少陪我。”席渊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小时候没有家人的陪伴对他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是,席渊肯定是在意这件事的,所以才会在纪清生病的时候选择陪着他。不是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密,而是曾经没能得到的陪伴,在席渊的潜意识里是重要的。
这样的席渊,倒是让纪清觉得,和因为家里人都去上班而失落的蕴宝一样。
“就像现在的蕴宝。”于是纪清也这样说了。
“嗯,就像现在的蕴宝。”纪清的比喻把席渊逗笑了,“这么说的话,我还不如蕴宝,蕴宝现在还有你这个小叔叔天天陪着他。”
“那你呢?你生病的时候,有人陪着你吗?”
毕竟,他见过以前的钱琳,在他们家出事之前,那是个标准的温柔的主妇,而且她也不是一下子变成现在这样。
至少对曾经的纪清,钱琳还有几分母亲的温柔吧。
就像自己想象的母亲那样。
这样想着的席渊突然强烈的好奇起来,但是他没有听到纪清的回答。此时已经躺下的纪清,呼吸清浅,好像已经睡着了。
只是,在席渊要凑过去确认的时候,纪清突然开口了。
“我生病的时候,没有人会陪着我。”
纪清确实快睡着了,药效让他的头昏沉沉的,所以他下意识说起了自己以前的事,不是原来生活在这里的纪清,而是自己的事。
那个年幼失去父母后,跟着伯父生活的纪清。也许他和席渊是相似的,在生病的时候都没有家人的陪伴。
只是不同的是,纪清没有过期待,也不曾在意。他知道能有一个容身的地方,已经是值得感激的。
“我从小身体不好,经常发烧,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就在木板床上吃了药躺着,没有人会来看我,我也不会去医院。稍微好一点,我就起来看书,写字,虽然头有些晕,但是这样会让我稍微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好在发烧也不会让我死,熬过几天,身体就好了。”
“所以,生病没有人陪着,我已经习惯了。”
后来即使他有了关心他的很多友人,早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的纪清,也不习惯别人照顾陪伴他。
“所以,你的照顾,我觉得……”
很新奇,也很开心,尤其是在这个触目都是陌生,走出去都让他觉得不真实的世界。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纪清之后的话的席渊终于确认,这个半夜突然生病折腾自己的人终于是睡着了。
但是席渊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靠近给纪清拉了拉被子。
不过他没有躺回去,而是手臂侧撑着,观察着此时睡的安稳的纪清。
“说这种话,是要我同情你吗?”
这人还真是,一直无意识地做些让他在意的举动,说些让他触动的话。
但是不得不说,纪清成功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我们席家这么多年关照你,反而把人关照成一个小可怜了,真该跟大哥说说。”
席渊下意识俯身凑近看,只觉得此时睡着的纪清,连因为生病不安颤动的睫毛,都透着可怜劲儿。
他的视线又不自觉顺着纪清的脸滑过,看他过分白皙的皮肤,柔和的线条。即使此时这个人睡着,他的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他睁开眼睛看人的样子。
“难怪这么可怜。”席渊突然说了一句。
纪清看人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说话不紧不慢,浑身上下温吞得不得了,可不就是好欺负的样子。
纪清虽然睡着,大概感觉到某人说自己坏话,一只手突然就抓住了席渊的手腕。
略带灼热的温度像是突然烫了席渊一下,他盯着握住自己手腕的白皙漂亮的手指,视线像是黏在从睡衣里露出的纤细手腕。
就和此时安静沉睡,微微带着病态的纪清一样,纤细,脆弱,又漂亮。
席渊另一只手突然握住纪清的手腕。
他应该把纪清握住自己的手拿来,席渊想。
但是最终,席渊还是松开了手,就这样保持被纪清握住的姿势,慢慢睡着了。
而等到后半夜,两个沉睡的人无意识地靠在了一起,被握住手腕的那个,像是保护般把人圈在怀里。
小剧场:
第二天醒来的席渊紧急求医中——
医生:你说,你什么?
席渊:我,我被人钓了!他就躺在那里,我就觉得他好清纯,好美丽,好与众不同。他握一下我的手腕,我都心动不行,好想抱抱他。他一定在钓我!
医生:有没有可能人家只是在睡觉?
席渊:不可能!他跟我说了他的故事,我就觉得他好可怜,好脆弱,好想呵护他!这都是他的心机!
医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在跟你聊天,你也说了自己的故事。
席渊:不可能,你不知道,他就是这么……(省略一千字)
医生,诊断为恋爱妄想症!
*
周末休息一天好快乐,继续开心干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7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