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错误

之后的一段时日,安稳得绛仙都有些浑浑噩噩。

本想着去程尚附近看一看他嘴里的法典做的怎么样了,可是他闭门不出,周围还有不少人把守,生怕他跑了或者是累晕了。

无论是诧异、不解、看戏还是嗤笑,大家都翘首以盼程尚能做出来个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因为程尚那日的几句话,周泠和苏清玉原本说话的婚事也黄了,但是周父周母还是听周泠的意思把苏清玉留在了自己家里,只不过每次见他都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而绛仙在确认在这里度过的时间不会影响到外头的时间后也放下心来,反正现在那黑塔还没开始建,也没有谁有这个苗头,既来之则安之,过一段清闲日子算了。

于是,她便像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出门转一圈吃点东西,再回屋睡一觉,等到入夜再出门闲逛。

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次她身边多了个人。

窗外阳光明媚,微风吹动窗边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绛仙趴在长桌对面,看着埋头在书中的谢如许,问:“你真看啊?这有什么好看的?”

谢如许微微抬眼,“嗯?你想看吗?”

绛仙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一看这么多字就头疼。”

谢如许轻笑,垂眸继续将目光落在书上,绛仙则是在一旁动动这个,摆摆那个,很是无聊。

等她把手边的东西都玩够了,玩完了,她才再次看向谢如许,不由地发问:“你不无聊吗?”

听到这个问题,谢如许似乎愣了一下,“你觉得什么是无聊?”

绛仙斜靠在软垫上,周泠又长又重的裙摆让她觉得自己的动作都是束缚住了,她随意答道:“现在就很无聊啊,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架打,没有戏看,分明是为了查案过来的,可是现在连黑塔的影子都看不到。”

谢如许缓缓合上书,直直看向绛仙,“无论是人声鼎沸还是寥无人烟,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都不会觉得无聊。”

绛仙一挑眉,“谢如许,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说些暧昧不清的话?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谢如许颔首,丝毫不掩饰地道:“喜欢。”

绛仙这个人,骂人的话可以不加掩饰地脱口而出,可是那些藏在心里的柔软的小心思拐十来个弯都不一定愿意说出口。

就算是被别人看穿了,戳穿了,她也要咋咋呼呼地反驳遮掩,像只浑身长着刺的刺猬,就算是肚皮也要被刺包裹起来,小心思必须要藏在心底的最深处才放心。

自己的心思她说不出口,谢如许如此直白的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更是逃避似的不愿面对。

她扭过脸,“他们不是说你儒雅斯文吗?怎么说话如此轻薄?”

话刚说完,绛仙又想,那些人说的儒雅斯文,知书达理是谢如许,那位昆仑的神君是什么样的,只有在他身边长大的长徽清楚,可偏偏长徽又把关于他的一切都给忘了,那真正的桑迟神君是什么样的性格,谁都不知道。

说不准,桑迟就是一个风流的人呢?

想到这里,绛仙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狐妖记忆里的蓝衣人,看向谢如许的目光也带上几分窥视。

谢如许有些不解地歪头:“这话很轻薄吗?可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绛仙撑着脸凑近了些,问:“你之前在昆仑山有没有什么相好啊?”

谢如许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隔了半晌才道:“算……有。”

“你!”绛仙一口气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一掌拍在桌子上,下一瞬这桌子便四分五裂。

绛仙起身转身一气呵成,留下一句:“那你去死吧!”就推门离开。

谢如许还在思考要如何于绛仙解释这所谓的“相好”可是见绛仙走了,也顾不得想措辞,连忙起身追上去。

“阿绛,你先等等!”

绛仙快步走了好一会儿,脚下的裙摆被她踩了又踩。

穿惯了简洁的劲装她又如何能轻松驾驭得了这繁杂的长裙?

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反应过来:

他有相好,自己生什么气啊?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她又不是……

想到这里,绛仙的脚步慢了下来,谢如许也快速追上了走出府门的绛仙。

“阿绛。”谢如许唤道。

绛仙本就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烦闷,谢如许这声颇为亲昵的“阿绛”正好撞在了她枪口上。

“你少这么叫我,我和你很熟吗?”绛仙甩开谢如许握上来的手。

谢如许见她不愿接触也不再面前,“阿绛,我从未隐瞒过我的心思,我是喜欢你,早在……”

“闭嘴!”绛仙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说话。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最烦人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挂在嘴边?我不想听!”

出乎意料的,这次谢如许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点头道:“好,你不愿意听,我便不说了。”

他看着绛仙紧闭的眼,暗暗叹了口气。

一个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第一次来到阳光下时的第一反应是闭眼逃避。

他深知要将一个从小在恶意中求生的人拉到阳光下需要用很长的时间,花费很大的心力,虽然……

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但幸好,他的爱是足够的。

既然直接开口她会逃避,那他就换一种方式,慢慢来、慢慢来。

“阿绛。”

绛仙刚放下手就听到谢如许叫自己一声,正要开口斥他却见他指着自己身后道:“程尚。”

绛仙立刻转身:“哪里?”

果然,在程尚正越过人群往一个方向走。

“他这是要去哪儿?”

这么多天都没见到程尚的动向,今日总算见到他出门了,绛仙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兴奋,甚至连谢如许刚刚的“喜欢”二字都给丢在了身后,拉过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跟上程尚。

程尚最终停在一座朴素的茅草小屋前,院子用篱笆围起来,院中中的不是花,而是菜。

他推开篱笆门走进去,绛仙二人也悄悄跟上去。

等到看清屋内居住的人后,两人都惊了一下:

这人,正是那日和为首的老人说话的那个紫衫人!甚至连衣裳颜色都没变!

“虞先生,我听陈老伯说您寻我有事,不知何事?”程尚之前听陈伯提起过面前的人,说他是位大人物,是有大智慧的贤人,只是贤人总有一个“隐世”的愿望,他来城中也只是暂居,不愿插手城中事务。

这些话让本怀着求知心的程尚有些失望,但还没等他想出有什么办法能的这位贤者指点,这位贤者便先一步叫了他过来。

他暗自观察着面前的人。

这位先生看起来已经年近不惑,眼角有些细细的皱纹,长发披散,发尾只用一条洗得发白的发带束起,浑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可是若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书卷气中藏着无尽的疲惫,以至于到了病态的地步。

也不知这人是从何方而来。

虞先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伸手向桌上还在冒热气的茶,道:“程公子一路辛苦,先喝口茶润润口吧。”

程尚颔首,依照虞先生的意思端起茶杯。

站在窗边的绛仙却诧异:

上次听这位虞先生的话,好像两人认识,可是现在看两人的行为举止一言一行却好像是刚刚见面的生人。

那虞先生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

想着,屋内的虞先生再次开口:“我听闻程公子是因为战事逃难而来,那不知外头的战事如何了?”

程尚如实相告:“赵将军的军队高歌猛进,一路北上,南方已经定好了都城,就等将奉天府等地收回就可以准备登基大典了。”

闻言,虞先生垂眸看了一眼杯中的沉浮的茶叶。

“是吗?赵将军果真勇猛。”

程尚思索许久,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陈伯说您是贤才,如今战乱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您为何不去战场建功立业,而是在此处隐居呢?”

虞先生轻轻勾起唇角,道:“我心向仁义道德,战场是厮杀的地方,不是杏林讲坛,不适合我。”

“这……”程尚惭愧道,“抱歉。”

“不必抱歉,这是我的问题。”虞先生又问,“那程公子呢?既战事告捷,那你又为何以‘避难’为由来此处?”

程尚一愣,手指暗暗扣住了膝上的布料,“说来惭愧,其实……是因为家妹身患重疾,无人可照料,也无法跟着我长途跋涉,所以我才请了上级校尉一个人情,让他放我们离开,原本我也同方才所说一样,想要建功立业的。”

虞先生淡声道:“看来在程公子眼中,亲情要比功绩更为重要啊……”

想到妹妹的脸,程尚唇角不由带上几分笑意:“我与凝儿相依为命,哪怕不要功名利禄,我也要与她待在一起的。”

“原是如此。”虞先生点头道。

窗外,绛仙抱着手臂看着屋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压低声音道:“这也没什么啊,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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