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没想过临近出道,自己团里还能加个人进来。
任先的消息跳出来时,林易正在浏览外卖软件,试图为自己挑上一份能抚慰身心灵的美好午餐。
他对着好评翻了又翻,在喝粥和吃面之间犹豫徘徊,还没个定论,聊天软件的窗口却突然从页面上方弹了出来。
林易被句首醒目的三个大感叹号吸引目光,点开群聊,探寻队友震惊的缘由。
是任先发的消息,他说队里新加入了名成员。
怎么可能?
林易咧了咧嘴角,第一反应是任先这家伙在开玩笑。
毕竟队内rap担一直酷爱跑火车,嘴上成天就没几句实话。
其他的队友也不怎么相信,大家齐刷刷地奉上了自己收藏的搞怪表情包,表示“已阅”且对这个恶作剧不感兴趣。
但任先却很快表明他没在开玩笑,这事是真的,人还住进了自己宿舍空着的房间。
为了证明话语的可信度,后面还附上了他今天的经历,及对新成员的外型描述。
群里一下子静了起来。
林易也是抬着手指迟迟没落。
他不知道说什么。
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
其实这种情况先前不是没有过,不仅星芒娱乐推出的团有,隔壁鼎盛万象推出的团也有。
对于这类没有经过层层选拔,练习生时期短暂,或是根本没有过训练经历而直接进入出道组的人,业内甚至有一个专门的称呼——空降练习生。
林易咬了咬牙,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感到委屈。
他今年十六岁,以rap担的身份进入星芒娱乐,后被作为vocal培养,练习时长两年。
他已经是队内练习时长最少的练习生了。最多的是队长厉韫,十五岁就进入了星芒娱乐,今年二十一岁。
林易的手指落在了手机屏幕上,但他不知道发什么,他的情绪不太好。
想来大家也是一样,所以群里安静了很久。
林易平复心情花了一晚上。
他很难不去妒恨这种人,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自己拼尽全力才得到的一切。
他耗费两年,六百多个日日夜夜,无数次担惊受怕,不敢有丝毫松懈,终于够得这一个宝贵的出道名额。
这位据说长了一张漂亮脸蛋的生面孔,却悄无声息地成了他们团的新成员。
“他最好是有实力的。”
还得是强大的实力。
不然他不会服,其他人也不会服。
如果这家伙只是个花瓶,凭着某种不能说的路子或是依仗自己的深厚背景硬挤进团里,就别怪大家日后明里暗里排挤他了。
林易暗想,心里的愤恨才消了些。
第二天一早,他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往练习室去,想看看这位新来的队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星芒娱乐的准出道练习生们会有团队专用的练习室,每一位成员手中都配备了开门的钥匙。
林易到的时候门口没人,门也没开,他估摸自己是第一个来的,用钥匙拧开了锁进去。
然后就是像往常一样,拉窗帘,开灯,开空调,调整呼吸,对着镜子开始热身。
新成员没让他等多久。
林易拉伸到一半就听见门口处有动静,他立马转过头瞧,果然见着了一副生面孔。
昨天任先在群里就强调过新来的队友好看,还打趣了队里的门面竺云,说他“地位不保”。
林易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已经对“空降练习生可能取代团里门面”这件事情有了基本的认知,但在看见来人的脸后,他才明白他还是低估了新队友的颜值。
于是脑子里原先打算的讥讽话一瞬间全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什么下马威都没能使出,林易愣愣地注视着对方一点点往自己的位置靠近。
“花瓶”伸手晃了晃,像是在冲他打招呼。
林易只注意到那截抬起的瓷白的手臂,他的目光不自禁跟着移动了一下,而后才陡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傻事”。
“…你好。”
那人开口说话了。
声音传入耳,林易砸吧着嘴,觉得有点好听。
他很难讨厌声音好听的人。
这样想着,林易明显感觉到自己对新队友的“怨念”一下子少了很多。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不禁涌出几分羞恼。羞的是自己如此善变,恼的是自己的举动“不给力”,没能给新队友威慑。
林易有点挂不住面子。
他又看了眼对面的人,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起码要表达出自己的“不欢迎”意愿。
他没去接他的话,让来者的表达的善意尴尬地落进了空气里。林易还皱起了眉,故意冲对方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
这样的表情,宁时恩见过很多次。
在“宁时恩”的记忆里。
他总是遭受到旁人的恶意。
无缘无故。
他这么认为。
是的。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被厌恶。
在知道邵书涵之前,他搞不清这些厌恶的源头,而在知道了邵书涵之后,他仍没有弄明白这些人厌恶自己的原因。
他觉得奇怪。
怎么会仅仅因为像一个人,他就要遭到这样的欺辱。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所以一开始被这样对待时,“宁时恩”是无措的,是委屈的,是惶恐的。
他会臊得面皮通红,在嘲笑声里发抖,会低着头用过长的额发遮住流泪的眼。
糟糕的原生家庭塑造了他怯懦的性格,在面对那些人时,他甚至不敢生气,不敢有一丝愤怒的情绪,更别提反抗。
他低声下气去接近那些人,主动示好,任他们用更恶毒难听的词汇形容自己,也只会垂着眼微笑,柔软得像一个面团。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他乖巧,听从他们的话,让他们发够气了,自己便不会被伤害。
因为段胜虹就是这样的。
她发脾气揍他,叫嚣着要杀他,狠狠掐他的脖子,扯他的头发…但是只要他顺从,不去激怒她,这些惩罚很快便会结束。
“宁时恩”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也会如此,“他”把自己与母亲的相处之道套用到与同龄人的相处之中,他怎样安抚母亲,便怎样安抚那些人。
却没有效果。
反而,情况变得更糟了。
他的忍让换来的是愈演愈烈的欺凌。
无休止的人,不停歇的暴力,层出不穷的越来越过分的行径……
“宁时恩”终于知道要反抗。
那时,他也不再困惑为什么仅仅因为自己与邵书涵相像,便要遭受这些苦难。
他依旧没寻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他把前因后果记在了心里。
从此,“宁时恩”恨上了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邵书涵。
而“他”经历的这一切,原著中只用了一句话轻轻盖过——
“宁时恩因为与邵书涵模样相似,高中三年都被小少爷的那群追求者们的狗腿子欺负,他就认为自己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邵书涵造就的,早早地将人恨上了。”
宁时恩想起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换他也很难不恨。
但他的任务却偏偏是保护邵书涵。
「如果我是邵书涵,我很乐意保护宁时恩。」
宁时恩之前忍不住对系统说了这句话。
如果他是邵书涵,他的任务是保护宁时恩。他不会有任何的不情愿。
可他是宁时恩,自然,他也承了“宁时恩”的恨。
但他又不完全是宁时恩。
“宁时恩”为了保护自己,周身早已炼成了一副坚硬的盔甲。
他却没有任何防备。
以至于,当对方不加收敛的恶意冲向自己时,宁时恩没能躲开。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
男孩早已不看他。
他回过头,继续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四肢了,恰如宁时恩推开门见到的那一幕。
但是……
宁时恩盯着他的背影看。
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个人的对自己表露的“恶意”,跟记忆里的那些面孔,好像不大一样。
宁时恩敏锐地觉察到了细微处的差别,但具体是哪里不同,又为什么不同,他却说不上来。
他仅是短暂起了个念头,在脑中一晃,添得眉眼间多了几分迷茫。
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答案,宁时恩便也不去烦恼自己,他收敛了神情,寻了个角落的位置站着。
练习室寂静了许久。
直到第三个人到来。
第三个来的人是任先。
他几乎一进门,就大着嗓门喊叫起来。
“哇!舒服!”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有多热,现在明明才上午!我都感觉自己要被太阳烤死了!”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眯起眼睛享受室内空调。
至于他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没人接的,落在了空气里,渐渐消下去了。
不过他竟然也不觉得尴尬,脚步不停,嘴巴也不停。
这个家伙相当外向,很快,练习室里就充满了他的声音。
“喂!林易,今天晚上一起打副本吗?”
“没兴趣。”
两人对话又持续了一会,净是无营养的内容,宁时恩却听得津津有味。
他在从他们的话语中提取信息。
通过几句有问有回的日常交谈,宁时恩得知先前对自己露出厌恶神情的男孩叫林易,确实是个未成年,正在上高二。
他在家住,不在公司的练习生宿舍住。因为平时要兼顾学业,所以有时候会去学校上课,每天晚上也要去补课。
他和任先的关系很好,会一起打游戏。
……
宁时恩一边提取,一边整理,听得正认真,却见任先忽然停了话头,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嗨,我的舍友!”
宁时恩之前没结交过任先这类人,只是发现他很自来熟,热情到他有些难以接架。
“你醒好早。”
“你今天起来的时候我还没睡觉呢!”
“我听到了你开冰箱的声音,很快又关了。不好意思啊,零食已经被我吃完了,我忘了补充……”
“要不然,今天下午训练结束后,我们俩一起去超市再买点?”
“…不用了。”
宁时恩拒绝的话刚刚吐出来,任先的却是长臂一展,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什么?”
他像没听见他的声音。
宁时恩被他用一股力揽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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