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主持人虽然意外，却也抓住了看点，“林海老师的意思是，完全不认可白汀的表现？”

毕竟这个分数，简直像是在开玩笑。即使顾及双方脸面，也至少该是个及格分。

“是的。”林海点头，同时拍下了面前的锁定键——意味着分数锁定，没有提升的可能了。

白汀的起点注定是45分。

场中的喧哗从伴奏断开后就没停止过，此刻音量更是翻了几翻。

“我就说，白汀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提升，还是得专业的来吧。”

“可是我不觉得哪里不好啊，毫无价值这种话也太伤人了，林海好没情商。”

“就是，能打动别人的艺术就是好艺术啊，哪里还需要‘专业人士’评定？”

“那你看什么音综，快滚吧。”

台下的形势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波，不少人为他打抱不平，也有不少人心存质疑。

白汀侧眸，见主持人下意识扶上耳麦，轻轻点头。

——他有话题度，多拖一段时间。

“那我们来看看，第二位评委老师的态度？”主持人笑容可掬地歪头，面向白汀，却丝毫没给他留下开口的机会。

见此，白汀也并未多言，只是平静地抿起微笑。

“那，宋虞老师打好分了吗？”

第二位评委宋虞是业内有名的歌手，早年间靠着硬实力闯出一片天地，如今也活跃于歌坛。

她穿了一身亮蓝色的鱼尾裙，气度雍容，圆脸冲淡她身上的严肃，倒是颇显年轻。

听到主持人的问询，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余光，举起手里的牌子。

“70分。”

中规中矩的分数，不高，但在48分的衬托下已很温和。

白汀神色不动，向宋虞微鞠一躬。

乖巧，坚强，惹人怜爱的晚辈模样。

倒是一旁的林海，脸色更难看几分。

随后，第三位评委也给出了他的分数——80分。

白汀同样报以礼节。

似乎局势已定。白汀在前排的观众面上看到了惋惜。

即使郁怀石给他打90分的高分，他也已经无缘前四，更别提第一。

他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在对上那人眼神时立刻错开。

更别提，他和郁怀石是双向奔赴的纯恨。

场面一时冷落下去。

他身后的动图还没有恢复，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

只剩下一颗珍珠白，若出其中。

“那，郁老师？”

闻言，郁怀石的视线从白汀身上收回，随手举起板子。

“我不懂音乐，但我懂表演。这是我给的现场分。”

看见板上数字的瞬间，白汀合在身前的双手分明一抖。

“哇，竟然是98分的高分，看来白汀的评价很是两极分化。”

主持人也吃了一惊，看他的眼神都不同寻常，多了几分不好明说的探究。

扶正耳麦，白汀只是温和一笑，没有表现出丝毫失望，眉眼间的落寞却看得观众心头发紧。

“多谢大家啦。”

他深鞠一躬，柔和地招了招手，转身下台。

主持人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个选手的下台，却能毁了现场的气氛。

他连忙打圆场，请接下来的选手上台。

谁知枉费节目组一番安排。

——场内冷冷淡淡，除了一些粉丝的应援外，竟然没有什么观众出声。

与此同时，网络收视率起伏不定，点进《为你而声》的节目超话，也几乎全是关于白汀的讨论。

其中固然有人一条路走到黑，但大多数人还愿意公正的看待事实。

关于他的热搜高挂在前3，热度经久不下，甚至连昨夜的热搜也再次顶起。

随着讨论度增加，还是有部分人涌入现场直播。

而此时，恰是最后评定环节，八位选手被全部请上台，站成一列，等待命运女神的安排。

——出道，或是再在黑暗中摸索，蹉跎年岁。

丝毫不知自己沦为焦点，白汀默默站在最右侧。

一见到他，台下不少打抱不平的路人纷纷挥手。

“白汀！你超棒！”

“不用管他们，你很厉害！”

不同于台上的尴尬，观众的音量一重盖过一重。

“要么让林海重新评，要么让他滚！”

“就是，最后出场那个，唱的什么东西，他居然给了98分！许秋仪他才给70分，我呸，还专业呢。”

“你们骂他，能不能不要骂米思余，我们小米是有实力的好吗？”

“实力？给我听笑了。你说那个虚浮无力顶不上去的高音是实力，还是那个宛若公鸭的低音是实力？”

主持人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攥紧了麦克风，“观众朋友们冷静一下。”

趁乱，他身旁的许秋仪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悄声道：“白哥，你挺会唱的，别理他们。”

突然被对手搭讪，白汀仔细回忆一番，生怕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可是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或者说，完全没有现在这么耀眼。

他不敢断定没有见过许秋仪，却也猜到交集不深。

没有什么交集，还敢在这种舞台上勾搭他聊天……

鉴定完毕，这就是社牛。

恐怖如斯。

白汀对她露出无比真挚的笑容：“你也是。”

听到白汀的赞美，许秋仪显得很高兴，要不是在台上受限，她此刻恐怕要蹦蹦跳跳起来。

“真的吗！谢谢白哥！”

见许秋仪主动和白汀搭话，米思余面色不悦，酸溜溜地凑过来，“秋仪，我唱的不好吗？”

许秋仪装傻充愣，只是微笑不语。

见到白汀，米思余心有余悸，却还是压低声音警告道：“白汀，第一只能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不知何时起，台下已经鸦雀无声，只有白汀从腰侧扣开开关的声音，“咔”一声很是清脆。

他调试了一下耳返，悄声道：“你麦没关。”

这一句无疑是雪上加霜，刚刚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米思余的冷汗打湿了衣领，面色发白。

他后知后觉去关耳麦，却深知为时已晚。

“‘只能’？什么意思？”

立刻有人提出质疑。

“还能是什么意思，有黑幕呗。”

“太让人失望了，一档以公平著称的老牌音综，居然能做出黑幕这种丑事。”

“重新投票！我们花钱挤进现场，难道是为了看黑幕的？”

“白汀才是第一！当之无愧的第一！就算不是他，是谁都不能是米思余。”

眼见风波涌起，越来越多人注意到那档热搜，抗议声也愈演愈烈。

恰在此时，神通广大的网友发出了后台的录音。

恰好是米思余助理的那段悄悄话。

就在此时，主持人在舆论中败下阵来，在不起眼的角落和台下比比划划后，重新走到舞台中央，硬着头皮开口：“感谢观众朋友们一直以来对《为你而声》的支持，由于现场情况特殊，本次决赛采取网络投票制度。”

“每人可投一票，投票通道将于五分钟后截止，请大家合理分配时间，投出宝贵一票。”

顿时，台下小范围涌起欢呼声。

“那么我想借此机会，从现场的观众朋友中抽取一人，来对我们的选手或者评委提出一些问题。”主持人重新回到熟悉的领域，肉眼可见地松弛不少。

台上的屏幕轮番闪起来，一帧一帧切过每一个观众席，从眼花缭乱渐渐慢下，最终停在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可爱女生上。

见自己被选中，她面色红润，激动地从椅子上窜起来，跑上台接过麦克风。

“我想问台下的评委老师，”她悄悄看看身旁的白汀，咬了咬嘴唇，“林海老师和郁怀石老师，对白汀的评价都是真实的吗？”

这一句几乎引爆整个现场，所有人的心跳都被拽到了最高点，像是过山车落下前，悬停在的最高峰。

短暂的安静过后，林海不情不愿地接过麦，仍然不愿意低头：“我不会做出黑幕这种事，我真的认为白汀的表现实在太差，他竟然无视现场状况，执意要将歌唱完，真的很不尊重现场观众。”

这话说的处处是纰漏，白汀低下头，一副惭愧的样子，嘴角却险些没刹住车。

要是笑出来就麻烦了。他捋了捋柔软的鬓角。

郁怀石接过麦克风，语气平常。

“我一直很赞赏《为你而声》的公平，问心无愧。白汀的表现的确很让人眼前一亮，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我基于事实，出于本心，试问谁又舍得给……这场表演低分呢？”

麦不合时宜地卡了一瞬，郁怀石不得不顿住，耐心等了等。

但是离得远的观众并没有发现。

眼疾手快的观众迅速切下这一段，发到网上，配文：？

评论区更是如此。

千千晚星：？

花不语：？

秋千与小鸭：？

千千晚星：为什么……郁怀石沉默得这么诡异？

皎然菲菲：我也想知道。

花不语： 1

五叶草： 1

“ 1”叠了几十层楼，大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趋势。

说这话时，郁怀石的确思忖过，却不得不承认发自肺腑。

可是听在白汀耳中就变了味道。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不能因为他疑似蹭热度，就要故意恶心回来吧。

居心叵测，真是居心叵测。

蹭就蹭呗又没掉块肉，更何况他根本就没蹭着。

见郁怀石的目光若有若无，白汀回视，毫无遮掩地露出甜美笑容，一如前一天。

“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两位老师的评分。”

就在一来一回的时间，网络投票也到了尾声。

身后的大屏幕上，赫然投屏出几人的照片和姓名，之下便是源源不断增长的票数。

有了网络投票的形式，刻意为米思余服务的水军也不再遮掩，明目张胆地刷起票。

白汀的票数与他你追我赶，竟有不分上下之势，十分激烈。

后台的宋晓薇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忙不迭找亲朋好友拉票。

“五。”

主持人念出数字。

“四。”

票数趋平。

“三。”

米思余的票数反超。他面露喜色。

“二。”

票数再次追平。

宋晓薇擦了擦眼泪，紧闭双眼。

“一。”

投票截止。

宋晓薇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仅仅一票之差，白汀成功反超。

评委席上，宋虞不可思议地看着郁怀石放下手机。

“小郁，你怎么还给他投票。”

前辈问话，他关上手机，答非所问：“还好，赶上了。”

现场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像是在庆祝一场宏大的胜利。

“资本家的丑孩子，活该！”

“白汀好样的！”

主持人笑容勉强，却还是走上前振奋精神：“恭喜白汀夺冠！”

一顶小巧的金色王冠发卡被戴到他头顶，在暖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仿佛一顶真正的王冠。

许秋仪夸张地大声鼓掌，眼神亮晶晶：“恭喜白哥！”

他的长发从先前就一直披散着，略有些自来卷，反衬着雪白的衣衫，格外矜贵。

让所有注视之人恍惚——仿佛他生来就该闪耀在群山之巅，就该游曳在深海之谷。

这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高度。

结束后，白汀独自在后台卸了妆，换了常服，重新戴好口罩墨镜。

宋晓薇的眼睛微红，却闪亮亮。她提着手提袋，走到白汀面前，“恭喜白老师，快回去休息吧。”

公司对他今天的表现很是满意，就连配车都来得及时。

往后座上一靠，止不住的困意翻涌而上。全身放松下来。

在意识消失前，白汀听见宋晓薇很是为难的声音。

“白老师，徐姐说……让你明天亲自去和郁老师道个谢。”

白汀蓦然睁开眼，睡意全无。

“不去不行吗？”

宋晓薇讪讪：“是……不去不行。”

她低头。

屏幕上，徐亦婷的消息倒是直白。

“小宋，你年纪小，了解这些。”

“你说郁怀石不会真想潜白汀吧。”

宋晓薇刚咽下去的水险些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