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韵仰着头站在门前,湿软的头发随意披散着,俊俏的脸全部露了出来。他那双微挑的眼眸里透着水气,淡粉色的唇或许是沾上了雨水的缘故,泛着水光。他张了张嘴,轻轻一笑,仿佛给黑夜上了色。
迟宴的目光从对方唇瓣上移开,他往上看去,在何秋韵清澈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一把将人拉入房内,房门关闭的一刹,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何秋韵**的发丝蹭上他的脸庞,他喉结一滚,呼吸加重了几分。
“怎么没带伞?”迟宴没问他为什么会在大半夜跑来自己家,而是鬼使神差问了这么一句。
何秋韵说:“忘记了。”
迟宴没说什么,接过他手中的外套,又转身去卫生间拿了条干净的浴巾。见何秋韵还站在门口没动,他冲对方招招手:“过来擦干,会感冒。”
何秋韵迈着步子过去,漆黑的房子里只有两人所站之处亮着光。迟宴很自然地替他擦头,不动声色地透过镜子打量他的表情。
何秋韵一抬眼便和他的视线对上,迟宴不自然移开目光,何秋韵却看着镜中对方的脸没动,他轻声开口说:“我去找韩林恩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完了。”
迟宴放在他头顶的手一顿,浴巾垂落下来扫到他的眼睛。他拍拍迟宴的手背,对方的手这才又缓缓动起来。
迟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没受伤吧?”
何秋韵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没事,我又不是去找他打架了。”
迟宴看着何秋韵额角刚刚结痂的伤疤,对此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看似随意地问道:“大半夜的怎么想起过来了?”
何秋韵双手背在身后,指尖触碰上迟宴紧实的腹肌。他勾勾手指,在对方的肌肉上挠了挠,笑了声道:“看见你发的消息,突然想见你。”
迟宴顿感一阵僵硬,酥麻的感觉从脚尖一直延伸到腹部。他舌头顶住上颚,向前迈了半步,从镜子中看像是把何秋韵整个人拥在怀里。
他声音暗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还没说完呢。”何秋韵微眯着眼转过身子,不再和迟宴从镜中对视。
他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突然想见你,想和你一起喝酒,所以,你家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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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韵和迟宴坐在房间的露台上,稀疏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毫无规律的“啪嗒”声。
何秋韵整个身子窝在躺椅里,他将窗户拉开留下一个小缝,任由风吹乱他的头发。他微倾下头,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唇角流入口中。这是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浓郁却并不甜腻的气味萦绕在他的舌尖。
他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本来早就封存起来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横冲直撞。他很讨厌那些回忆,讨厌那种他曾经也拥有过“家”的错觉。
何秋韵咽下一口酒,酒精的气息让他不禁皱了皱眉。他其实很少喝酒,不仅因为他酒量不好,还因为酒对造梦师来说算是危险物品,一不留神就会让人趁他喝醉时趁虚而入。
赵竹之平时不喝酒,但并不禁止何秋韵喝。他以前说过,年轻人压力大喝点酒没关系,但一定得有信得过的人在场。
信得过的人?
何秋韵抬眼,迟宴正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任性,只是因为想见迟宴,便自顾自到对方家里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每次有情绪波动就会想起迟宴,想听他说几句安抚的话,好像这样自己就能冷静下来。
惨了,怎么变得跟许岁岁那小崽一样。
何秋韵不自在起来,他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捋了捋耳边的发丝道:“我在韩林恩的记忆里看到了王备,我看到了他们的交易经过。”
“嗯。”迟宴回答他说,“然后呢?”
何秋韵道:“你猜我还见到了谁?”
迟宴问:“谁?”
“许松禾。”何秋韵将杯中的酒一口气饮下,他见迟宴脸上出现一抹异色,顿了顿继续道,“他们认识,并且一直进行着某种不正当的交易。王备这个人背后不简单,如果没有他,许松禾应该早就进去坐牢了。”
迟宴拿起手机摆弄了几下,随后抬头看向他说:“想扳倒王备并不难,我手里目前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让他坐好几年牢了。”
何秋韵往自己杯中斟满酒,刚想说话,迟宴先开口道:“但我没想到他和许松柏的死有关……如果我想暂时留下他这颗棋子,你会介意吗?”
何秋韵没料到他会这样问。
其实他本身也是想借王备挖掘出一些有关许松禾的资料。他以为自己和迟宴既然是合作关系,对方会把这当成理所应当的事。
他捏了捏耳垂,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当然不介意。”
迟宴看了他半晌,直到何秋韵又喝完一杯酒才拿起手机按了按:“过段时间是我爷爷的生日,届时会请许多业内人士来参加,我把王备的名字也加入名单了。
“嗯。”何秋韵应了声。
迟宴似乎在处理公事,何秋韵不好打扰,两人便不再说话。
他又自顾自喝了两杯,过了一会儿,迟宴熄灭手机屏幕,正了正身子说:“好了,现在说说你吧。”
“说我什么?”何秋韵莫名。
“你很不正常。”迟宴指尖点点桌面,“大晚上的过来,总不会就是因为想喝我的酒吧。”
何秋韵突然笑了一声,举起酒杯在空气中晃了晃:“是呀,大总裁家的酒比较好喝。”
迟宴看着对方水光潋滟的眼睛,压低声音道:“你醉了。”
“我没醉。”何秋韵说着像是要证明给对方看,光着脚从椅子上站起,结果没过几秒就晃晃悠悠又跌回到椅背里。
迟宴失笑,拿起酒瓶悄悄藏到身后的地上。
他听见何秋韵说要找他喝酒的时候,还以为他酒量很好,却不想对方是个“一杯倒”的小菜鸟。
何秋韵似乎是有些头晕,弯下腰趴在桌子上。玻璃桌面有些凉,迟宴一只手托起何秋韵的脸,另一只手脱下外套想垫在他脑袋下。但喝得醉醺醺的造梦师像是终于找到个可以搁浅的地方,将脸颊直接放进他的掌心,咂巴了下嘴后闭眼睡去了。
迟宴身子侧扭着,一只手拿着外套停留在半空中,另一只手被人压着不敢动弹。如果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惊讶居然有人能把身子扭成这样。
他叹了口气,在心里暗想下次再也不能让何秋韵喝酒了。
他缓慢地将手从何秋韵脑袋下抽出来,起身站在对方身边,无奈道:“ 走吧,去房间睡。”
回答他的当然是一片沉默。
迟宴对何秋韵的沉默并不意外,他弯腰把人抱起往房间走去。他将何秋韵放到床上时听见对方发出一声闷哼,房间内没有开灯,迟宴借着月色打量他,见他没醒松了口气。
他将何秋韵脸上的发丝拂到一边,轻声问:“衣服要脱吗?”
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回答,但还是忍不住和他讲话。
迟宴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想起他来时衣服好像被雨水打湿了,有些担心他感冒,便蹑手蹑脚帮他将T恤脱了下来。他还想帮他脱裤子,但当视线顺着脖颈往下移动到腰部时,看着对方精瘦的腰肢,他突然手臂一顿。
“算了。”迟宴低喃了一句,“反正也不脏,你穿着睡吧,别着凉了。”
他抓了抓头发,深吸了口气,从衣柜里拿出床被子准备到沙发上将就一晚。但他刚走了两步,原本应该乖乖入睡的青年抬起脑袋朝他看来。
何秋韵眼睛里带着迷茫,问:“你去哪?”
迟宴在原地站住:“不去哪,我睡沙发。”
何秋韵将头放回枕头上,但眼睛依旧看着他:“师父和小秋一起睡吧。”
原来这人没醒,把自己当成师父了。
迟宴回答他:“小秋自己睡。”
何秋韵有些不乐意:“是不是我一睡醒就见不到师父了?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迟宴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间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放柔声音说:“谁说的?”
“孤儿院里那些小朋友说的,他们都是睡一觉爸爸妈妈就不见了。”
他说到这合上了眼睛,像是毫不在意般将头扭到一边继续睡去了。
迟宴瞳孔颤了颤,在对方转头的前一秒,他分明在他眼角看到一抹泪光。
他其实隐隐猜到了今晚发生了什么,每次说起韩林恩,他都将对方脸上复杂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直知道何秋韵只是表面上看着不在意,其实内心很没有安全感。
他咬了咬牙,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翻身上了床。有什么好别扭的?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他的床,况且对方是个小醉鬼,要是没看住出了意外怎么办?
他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何秋韵感觉到身后的热源,窸窸窣窣向自己身边靠了靠。
迟宴替他盖好被子,静了几秒后还是没忍住将人翻了个面。
他仔仔细细瞅了瞅对方紧闭着的眼睛。
还好,没哭。
他报复性地捏了捏何秋韵的脸,对方皱起眉,嘟囔了句什么,将他的手拍开。
他松开手笑了声,在黑暗中开口道:“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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