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韵和迟宴说完这句话后，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秒。那种真相即将浮出水面的感觉压得何秋韵有些难受。
他深吸了口气，认真审视起面前的玩具小熊来。身边的许岁岁将勺子放回到桌面上，两相碰撞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何秋韵回过神，火速捂住许岁岁的两只耳朵。许岁岁乖乖坐着没动，用迷茫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师父，显然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迟宴拿起玩具小熊：“你干什么？”
何秋韵的表情很严肃：“不能让岁岁知道他的好朋友其实是个监控器，这对幼儿园小朋友来说有些残忍。”
“是吗？”迟宴认真思考了一番，示意何秋韵松开手，摸了摸许岁岁的脑袋：“岁岁去拿书包，爸爸送你去幼儿园。”
“好！”许岁岁很听话地往二楼的房间跑去了。
何秋韵一直目送着许岁岁消失在楼梯尽头才收回视线，他正了正神色：“在梦里时我就觉得奇怪，当时许岁岁的一部分意识与我产生了共感，只要一轮到他操控我的身体，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抱住这只小熊。”
“第一次是在许岁岁的房间里，你趴在地上，许松禾和许松柏站在门外。”迟宴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头抚摸小熊的眼睛，“当时你看到了什么？”
“所有。”何秋韵语气沉沉，“从那个视角看过去，我目睹了一切。”
迟宴的指头从小熊上移开，他胳膊肘撑到桌子上，手掌拄着脑袋：“第二次，你抱着玩具小熊站上了窗台，许松禾出现在了楼下。”
“其中有一点很重要。”何秋韵拿起迟宴腿上的小熊，将它抱在怀里，“一开始我是这样抱着它的。”
此时玩具小熊的背部露在外面，何秋韵说完将它翻了个身，鼻子从内转向了外：“但是很快，许岁岁就操控着我给他翻了个面。”
迟宴刚想说点什么，二楼传来许岁岁的声音：“爸爸，书包不见了！”
“你去爸爸的房间找找看！”迟宴侧过头冲二楼喊了一声，随后掀起眼皮看向何秋韵：“很可能许松柏以前告诉过岁岁，这个小熊是爸爸或者妈妈之类的话，所以岁岁一直把它当做真正的朋友。”
“昨天我问过他。”何秋韵说，“他说，爸爸说小熊能保护他。”
迟宴点了点头又道：“你说过，那个梦里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对。”何秋韵说，“如果这个小熊真的是监视器的载体，那么，它一定记录了一切。”
迟宴听完最后一句话果断起身，他将桌上的碗筷一并叠好，拿起来往厨房走去：“我先送岁岁去幼儿园，然后找赵明星处理这个小熊的事。”
何秋韵跟在他身后，帮忙把最后一个小碟子拿进厨房：“赵明星？”
“对，你别看他和秦泽琰一样爱玩，其实会不少东西。”迟宴接过何秋韵手里的碟子，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他大学的时候辅修了计算机，之后还顺便读了个研究生。”
“好，那我也去。”
何秋韵在一旁给迟宴递了一条洗碗巾过去，他在心里琢磨着，好像这三个人都有点深藏不露的本领。
迟宴很快洗完了碗，许岁岁气喘吁吁地从楼下跑下来：“爸爸怎么办，我找不到书包了！”
迟宴拿起玩具小熊，悄悄将它放进何秋韵的手里。他冲何秋韵使了个眼色，牵起许岁岁的手往厨房外走去。
何秋韵分明听见他说：“是爸爸记错了，岁岁的书包在车里。”
**
迟宴先送许岁岁去幼儿园了，何秋韵开车往赵明星的公司赶。
他手指捏着方向盘，指尖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方向盘的侧边。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副驾驶的玩具小熊身上。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他总觉得这小熊像个活生生的小孩，出发前给它也系上了安全带。
小熊圆滚滚的脑袋低垂着，鼻子和眼珠与地面垂直。
这真的是个婴儿监视器吗？何秋韵不免有些疑惑，这一切都只是他和迟宴的猜想，但细细想来，似乎的确是这样一回事。
他想得有些出神，连面前的红灯变成了绿色也没注意，还是后面跟着的车“滴滴”按了两下喇叭，他才回过神来。
他很快将车停到赵氏集团楼下，将那只玩具小熊装进一个牛皮纸袋中。赵明星已经在大厅里等了，他三两步上前，看了看何秋韵手里的东西，伸手接了过来。
“是这个吗？”赵明星拎起来左右看了看，“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时，赵明星身后的助理很会看眼色地上前开口说：“赵总，十八楼的会客室是空着的，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赵明星脚步一顿，回头望向他：“会议室？直接去我办公室吧。”
助理明显顿了一下，他悄悄看了眼何秋韵，随后回答说：“是，明白了。”
赵明星领着何秋韵往自己办公室走，何秋韵如果之前不认识他，甚至会以为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形象。
——严肃、正经，看起来是个不苟言笑的老板。
何秋韵左右看了看，这栋大楼和万川的装修风格有些相似，不过多了许多有意思的装饰品。
比如此时，他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全球地图，地图上用红色签字笔画出了好几处红色，那些红色线条相互勾连，乍一看像一张红色大网。
“上面画圈的都是我去过的地方。”待他走进电梯后，赵明星突然出声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去过不少地方。”何秋韵点点头，“你很喜欢旅游吗？”
赵明星笑了笑，电梯在此时打开，他伸手抵在门上，示意何秋韵先走：“对，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行。”何秋韵随口答应了，他想起迟宴，如果和他一起去旅游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助理一脸好奇地抬头看了何秋韵一眼。
“刘助你去忙你的吧。”赵明星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对助理道，“没事的话不要来打扰我们。”
“……”助理默默擦了下汗，“是，那我就先走了。”
**
“小秋小秋，快来，我找到了。”赵明星挽起衬衣的袖子，端坐在办公桌前，他刚进办公室就卸下了那副肃穆的皮囊，指着电脑屏幕对何秋韵道，“应该是这款吧。”
何秋韵走到他身后一看，电脑屏幕上的东西正是那只玩具小熊。一模一样的形状、颜色，和桌子上摆着的这只毫无差别。
“这是十年前上市的一款婴儿监视器。”赵明星说着滑动了一下鼠标，一些有关这款玩具小熊的信息露了出来，“360度全景监控，可视化宝宝管家，关灯睡觉，宝宝仍在眼里……”
何秋韵看明白了，设计师专门把监视器设计成玩具小熊的模样，方便小孩随时把小熊带在身边。
“可是有一个问题。”赵明星“嘶”了一声，他正在手机上搜索什么信息，面露难色。
何秋韵看着他：“怎么了？”
“这个监视器已经绝版了。”赵明星将手机举到何秋韵的面前，“我查到的信息说，这家公司破产了，两年前就不再生产这种小熊了。”
何秋韵揉了揉太阳穴，他拖着步子走了几步，在书桌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他捋了捋思路：“那怎么办，你有办法能弄到里面的视频吗？”
赵明星拿起桌上的小熊，用手摸了摸那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如果监视器还没有坏的话，或许我可以试试。”
“好。”何秋韵松了口气，“你试试看吧，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赵明星从里间拿出个工具箱来，何秋韵看不明白，便走到一旁不再打扰他。
赵明星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大大的透明玻璃柜，不出意外的话，里面放的全是赵明星去旅游时带回来的纪念品。
里面的东西千奇百怪，何秋韵凑近了些看，那些东西上都贴着个小小标签，上面写着获得此物的时间地点。
何秋韵往旁边移了一步脚，在看见其中一个物件时愣了一秒。
“这是……”他盯着一个手工陶瓷摆件看了半晌，那摆件是一个大象的模样，背上长出了两只带羽毛的翅膀。
这摆件旁贴着的标签上写着：四月二十五日，购于D市xx工作室。
是错觉吗？何秋韵觉得这个摆件非常熟悉，他甚至记得自己曾经也做过一个类似的东西，那东西现在还摆在店里出售。
可是他从来没去过D市。
他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那位助理的声音：“真的抱歉，赵总说了，没什么事不要打扰他。”
赵明星和何秋韵同时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向门口的方向移去。
“哦？他真的这样说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真是这样说的，迟总，我知道您和赵总关系好，可是……”刘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赵总有客人呢，他们可能不太方便，这，您懂的……”
话音刚落，秦泽琰那喇叭似的声音忽地传来：“迟宴迟宴！你冷静一点，肯定是误会，误会！”
何秋韵心道不妙，迅速退后几步远离大门。
下一秒，大门被重重推开。
迟宴握着门把手，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而秦泽琰则抱着他的腰，似乎想阻止他的动作。
门外三人将屋内的情况扫视了一遍，秦泽琰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吩咐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自己则擦了下汗，徐徐叹了口气：“我就说嘛，全是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