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走进宿舍楼，你可以听见不少人求雨的声音，只是像王萱莓这样“专业”的鲜少。

王萱莓嘴里念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抬手将司慧黎挖来的东处泥土堆成小山，又把方才放在床上的宣纸丢入左边的水盆里。

室内其他三人不敢打扰，挤在贾箐箐的床上安静围观。

王萱莓双手做手势，嘴里念道：“太元浩师雷火精，结阴聚阳守雷……”

司慧黎双腿斜着垂地，脚尖因为拖鞋撑着，只差一厘米就能碰到地面。她忍不住模仿起王萱莓结印的手势，结果手指抽筋了，靠贾箐箐才掰回来。

司慧黎捂着大拇指感叹道：“哇，有点东西啊。”

贾箐箐小声问：“我一直想问，这些毛笔、石墨、宣纸是哪里来的？”

蔡欣：“她带的。”

贾箐箐：“……为什么会带这些东西来军训啊？”

蔡欣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初一军训的时候也这样，习惯就好了。”

贾箐箐：“……”

到底该怎么才能习惯啊？

贾箐箐转头问司慧黎：“小黎，你觉得会下雨吗？”

司慧黎思忖几秒，应答道：“我觉得吧，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

蔡欣震惊了：“你也信这个？”

司慧黎摇头回答：“不是我信，是我在交手机之前看天气预报了，这几天是会下雨的，就是不知道明天下不下。”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敢和曲潍打赌。可惜曲潍没上当。

曲潍听她说完后就站起来问她是不是看过手机，她不擅长撒谎，干脆如实回答了。

诚实的结果就是被曲潍笑话不会撒谎还妄想打赌，并且需要自己写日记。

“唉，错失了一个好机会。”司慧黎松开手，躺在床上喟叹。

“什么机会？”贾箐箐逆着灯光看她，即使是这样的死亡角度，贾箐箐依旧像圣光下的仙女。

“一个可以不劳而获的机会。”司慧黎撇嘴。

贾箐箐不解地歪头，司慧黎抚摸贾箐箐背后的长发，笑而不语。

过了几分钟，王萱莓把手套脱了，对快要睡着的她们说：“好了，我求完了。”

三个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求完了”，便懵懵懂懂地鼓掌起来。

老天爷真给王萱莓面子，零点一过就开始下大雨，直到正午才转为中雨。因为这场大雨，所有班级都在体育馆进行军训，不知有多少学生在高兴。

窗外乌云密布，虺虺其靁。体育馆在晴天的时候也会有回音，于是这些雨声像是有穿靴子的猫在屋顶上飞跃，劈啪作响。

其他同学照常训练，曲潍被安排到墙角休憩，顺便照看同学们的水杯和外套。队伍后排的司慧黎斜眼盯着无聊到开始把玩手表的曲潍，心里一阵后悔。

早知道这么快就下雨，说什么都要让曲潍答应那个赌啊。那个日记写的脑壳疼死，她就差写“这时，天空飞过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只鸟”了。

“全体都有！趴下！每个人二十个俯卧撑！做完休息！”

教官的怒吼声将司慧黎飘忽的灵魂打回身体。

队伍顿时叹息声四起，但没人敢不服，全都乖乖地趴下做俯卧撑。

他们的唐教官性格不算差，不会无缘无故惩罚他们，但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惩罚了，正所谓一个人株连全班。罪魁祸首就是这位在教官脚边做俯卧撑的男生——吴魏龙。

吴魏龙又黑又壮，比杨后骏还要“宽大”，他每次都跟唐教官顶嘴，理由还千奇百怪。这次顶嘴的理由是觉得休息时间太少，没说几句就跟教官大眼瞪小眼。

最后的结果也都看到了：大家一起做俯卧撑。

妈呀，要她说，真为班级着想就闭上嘴。本来早就能休息了，现在不仅没的休，还得多做俯卧撑。

司慧黎边做边想。

这点俯卧撑对她倒是洒洒水，在足球队训练时都是二十个起步。

可其他女生哪有她这样训练过，能做十五个标准的就已经很厉害，做到最后压根就撑不起来，教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她们。

几分钟后，大家陆续做完俯卧撑，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位子，分散着休息。

司慧黎拿起自己的水瓶，打开盖子吨吨下肚，一口气喝了一半。

曲潍望着她，问道：“做俯卧撑累还是写日记累？”

司慧黎“哈”了一口气，拧上盖子，想也没想地回答：“当然是写日记了，我的脑细胞都编没了。”

曲潍轻笑两声，视线向下一扫，提醒道：“你的手黑了。”

司慧黎抬起手掌，掌心黑了一圈，怒气一下子上来了。

“当然黑了，被踩了那么多次的地板能干净吗？”她靠墙坐下，坐下后就开始抱怨，“你说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跟教官顶嘴啊，我初中军训也有人跟教官顶嘴，结果全班罚跑一圈。安静点不好吗？”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性格。你把他们当做在表演就行了，不用在意也不用给予回应。”曲潍温声答道。

“你说的这类人……我在电视剧里见过，”司慧黎仰头回忆，“电视剧里总会有双手插口袋拽了吧唧从人群里走出来的f4，跟老师顶嘴逃课后还会骂别人干嘛看他，一堆人围着他们叫什么王子、什么少、什么哥的。”

“你……”曲潍笑得眼睛都弯了，“这类电视剧没少看啊。”

“不，我其实更喜欢悬疑推理剧，这种的我多半是奔着女演员去的，”司慧黎搓着手掌，见曲潍一脸困惑，得意地提起下巴，“你不懂了吧——这类电视剧的女主角基本都是小小、软软、矮矮的，要么就是那种像贾箐箐那样温温柔柔的女生，讲话温温吞吞，特别可爱。”

曲潍上下打量司慧黎，露出笑窝：“那你是喜欢看呢，还是想要当那样的女生呢？”

司慧黎啧啧两声：“当然是喜欢看啊，谁不爱看美女啊，难道你不喜欢？”

而且她要怎么“当”这类女生呢？

她怎么看都不属于“小小”“软软”“矮矮”这三个词里的任何一个吧？她顶多是女主们的几个好闺蜜的其中一员。

“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像古代剧里那些穿花蛱蝶的配角。”

伴随着曲潍这句话，一张湿巾纸出现在司慧黎的眼前。

干干净净的手掌垫在下面，大拇指的指甲像是修过好几次的样子，非常整齐，一点多余的白色都没有。

曲潍左手拿着一整包湿巾纸，见她没反应，又轻轻抬了抬手腕，说：“拿着吧，靠搓是搓不干净的。”

“哦，谢谢。”司慧黎接过纸巾，视线没有从曲潍脸上挪走。

曲潍感觉莫名其妙：“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

司慧黎擦拭手掌，表情认真，说出一句令曲潍摸不着头脑的话：“如果我是那个配角，那你就是男二号。”

曲潍觉得莫名其妙，笑问：“什么？”

司慧黎如实说出自己想法：“性格、气质，都完美符合男二的标准。”

一般偶像剧情里，男二的性格像是为填补主角生活所空缺的砖头。谁需要安慰，他就往哪里搬。

当然，悬疑剧的男二除外，悬疑剧的男二到后期会黑化成反派。

不过这点没必要补充，反正曲潍能理解的。

曲潍单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思考。几秒后，他轻轻摇头，回答一句：“我不想当男二，我当路人甲行不行？”

“不行，”司慧黎摆动食指，再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因为路人甲是我的。”

“好，”曲潍点头，“那我当路人乙吧。”

“行啊，”司慧黎迅速和曲潍击掌，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那咱们就是一个剧组的啦。”

曲潍一愣，几秒后才缓缓地放下手。

杨后骏好不容易从聊着机械话题的人群里出来，溜了一圈发现曲潍还在原地，旁边还多了个抱着膝盖的司慧黎。

两个人被水瓶围着，也不知道聊些什么，二人轻轻松松地笑了。

诶唷喂。

杨后骏的兴致上来了，轻快地跑过去。

“所以我当时就不爽啊，在我面前装什么呢。”司慧黎握起拳头说。

“暴力执法，小心被抓。”曲潍笑得很开心。

“放心，我也就说说，”司慧黎单手托腮，笑容别提多灿烂了，“你看我像是使用暴力的人的吗。”

“你不是学过吗？”曲潍斜着身子看她。

“那我也不……”

“哟~”杨后骏特别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们俩聊什么呢？”

二人同时抬头往上看，司慧黎更像是那个与杨后骏认识了三年的人，自然地打招呼：“呀，骏哥来了，骏哥随便坐。”

这张口闭口一个“哥”的，可把杨后骏美着了，坐下时都要抚一下根本不存在的燕尾。

“骏哥咋来了啊？有事儿？”司慧黎问。

“是这样的，”杨后骏犹豫了几秒，还是问了出来，“我就是有些事想问问你们。”

没想到司慧黎拍拍胸口，语气很坦诚：“我有问必答。”

杨后骏：“你的存折卡号和密码是多少？”

司慧黎假装要站起来，说：“这个我忘了，要不我去问下我妈？”

杨后骏立马竖起大拇指道：“好，够兄弟，泪目了。”

两个人一起笑了。

曲潍只是勾勾嘴角，问道：“你想问什么？”

他虽然大致能猜到问题，但他还是想听听杨后骏的说法。

杨后骏戳着手指问：“我就是想问啊，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绝不是欠钱这么浅薄的关系吧？”

“知啦——”

几十双鞋子一起摩擦地板的声音远超指甲划过黑板，而且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三个人不由地耸起肩膀，司慧黎双手挡着耳朵。

等声音稍微轻些，司慧黎才放下手回答：“我们就是很小的时候一起玩。”

“我懂了，”杨后骏激动地拍手，“娃娃亲！”

“不至于。”曲潍回答。

“那——邻居？”杨后骏又问。

“差不多，我跟他都是一个小区的，”司慧黎如实说。

杨后骏又想起昨天早上两个人当着他面问性别的事，又好奇地问：“那我听你们俩说对方是男的是女的，这……”

“出了一点意外而已，都是误会。”司慧黎解释。

曲潍点头附和：“嗯，误会。”

误会这个词真好啊。

能盖过所有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那你们……”

杨后骏还想问，却被曲潍温和的声音打断了。

“骏哥，你就当我们是好几年没见的好友在叙旧吧。我们不是他们想到的关系，我们也不算很熟，所以，不要跟他们说多余的话。”曲潍虽然声音柔和，但眼神却算不上温柔。

杨后骏收起笑容，回答道：“我知道了，我不问了。”

唯独司慧黎一人一头雾水，左看右看。

气氛怎么突然变了？

下一章11号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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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狐狸与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