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愣着干什么！打啊！”董丽吼道，“你爸不出钱给我换肾，那他就亲自来配型！他老婆，他儿子，都给我来！那么多人总能有一个合适的！我辛辛苦苦把你这个白眼狼养大，给我一个肾难道不是应该的？！”

吴望宇紧紧握着手机，双目注视着董丽，没有说话。董丽见他不动，愈发生气，从病床上直起身就要去抢手机。

“你不打是吧！好！我来打！”董丽愤然道，“我就让你那狗屁爹知道，他算个什么玩意！”

董丽扬手，吴望宇本能地向后一躲，手背被董丽的指甲刮到，瞬间就出现了几道血痕。董丽见吴望宇还敢躲，愈发生气，抡起床头的碗筷朝他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就在碗筷都要落到吴望宇身上时，他的身体突然被往后一拉。有人挡在他的面前，碗筷砸到那个人的身上，噼里啪啦地落到地面，碎成几片。

吴望宇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他的心脏再度轻轻地跳了几下。时思把他护在身后，目光中带着些许谴责望着董丽。

“董阿姨，孩子是无辜的。”他说，“不要总是对他发脾气。”

董丽见揍不到吴望宇，嘴里讪讪地咒骂了几句，又不好意思对时思拉下脸，只得在脸上挂起一副笑容。

“时老师你不知道，这个玩意之前做了些什么糟心事。”她瞪了时思背后的吴望宇一眼，“我要是现在不打他，以他这种恶毒的天性，之后还不知道会长成一个什么狼心狗肺东西。”

时思摇摇头。“董阿姨，您的儿子很听话，也很懂事，您没必要为他担心生气。”他十分诚恳地说，“一直发火，也不利于您身体的康复。”

“对对，时老师说得对。”董丽揉搓着手指，目光瞟向时思，又瞟了瞟时思身后的吴望宇，似乎在盘算着什么。随即她咧开嘴，讨好的笑容愈发明显。

“时老师，有件事想请你帮下忙。”她客客气气地对时思说，“我想给我打工的地方打个电话，问问医保的事。能不能借时老师的手机用一下？”

时思刚刚到病房，自然不了解董丽刚刚打骂的源头。吴望宇还未来得及阻止，董丽便接过了时思的手机。她带着胜利而不屑的表情撇了吴望宇一眼，手速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

吴望宇屏住呼吸，听着电话中传来嘟嘟的联结声，响了许久后，最终无人应答。虽然已经是过去的场景，但吴望宇还是不由自出地舒了一口气。

董丽烦躁地皱起眉，又重新拨了一遍号码。时思微微抬眼，用目光在二人的表情上扫略了一番，似乎明白了什么。

“董阿姨……”他想要将自己的手机拿回来，电话那头接通的声音却突然断了，一个略显不耐烦的男音传出来：“喂。”

吴望宇的心脏再度跳了一下。这个陌生而熟悉声音明显来自于他的生父，那位曾经是龙渡市最为富有的企业家。

吴望宇已经有近五年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了。在吴望宇硕士毕业，与时思一起回国后不久，他与他的妻子因为司机毒驾，双双殒命于城郊的高速公路。

“喂，是吴先生吗？我是您儿子的妈妈呀。”董丽尽量挤出了她最甜美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客客气气道，“我这次打电话呢，是有一件事情……”

“要钱是吧。”男人声音冷漠，“这次要多少。”

董丽愣了一下，随即又撑着笑容：“吴先生你看，我这个病，现在也很严重了。换一个肾呢，价钱也不便宜。你老婆儿子，也不让你认你这个儿子回去。我要是死了，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在世上……”

“50万，够了吧？”男人明显已经想要挂断电话了，“我很忙，不要一直打扰我。”

董丽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似乎在盘算这一笔钱够她享受多久，随即，她清了清嗓子，继续捏起那股令人作呕的声音对着手机：“吴先生，你也知道的，这个配型的肾源呢，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再加10万，60万。可以了吗？”男人愈发冷淡和不耐。

“吴先生……”董丽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厌烦的声音打断了。

“够了。”电话那头冷冷地说，“你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家庭和工作。我给你的钱早已完全能够覆盖你的治疗费用，孩子上学我也会继续资助。请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如果你仍要打电话来，我只能考虑把你加入我的屏蔽名单。”

“……”董丽张着嘴怔了片刻，随即迅速说，“但是吴先生，这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你不能这么残忍……”

“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信号转换成的声音，比以往都要寒冷，“属于你和他的补偿，我早已仁至义尽，分文不差。”

“我亲生儿子只有一个。”男人说，“你手上的这个儿子，我是永远不会认他的。”

董丽嘴巴动了动，她目光落在一旁呆立的吴望宇身上，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现在的家庭因为你和他的出现受到多少伤害吗？”男人的声音继续从电话中传来，“我儿子在学校受了多少委屈，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若再要纠缠，你的医疗费，他的学费，我一分都不会再给。”

“你们两个，从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吧！”

随着话中最后一个音落下，信号立刻被切断了。嘟嘟的忙音在安静的病房格外明显。董丽捧着手机呆滞了许久，突然爆发出一句极脏的咒骂，一下子将手机甩到墙上，对着吴望宇就扬起了巴掌。

时思顾不得去捡自己早已四分五裂的手机，紧紧护住吴望宇将他往门外推。愤怒的董丽此刻也顾不上面子，越过时思，一把扯住吴望宇凌乱的黑发，吴望宇顿时痛得吸了一口气，身子也不由自出地斜了过去。

“你这个糟心玩意！”她咬牙切齿地大骂道，“一点屁事都不顶！老娘把你养到这么大，这么点钱是打发叫花子呢！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把你丢到马路上！老娘带着你这个小贱玩意受了多少苦！啊！”

“董阿姨，你冷静一点！”时思握住董丽的手腕，想让她放开吴望宇，却被董丽反手一把，在胳膊上留下长长的血痕。她趁着时思因为疼痛，动作出现暂时空白时，用力抓着吴望宇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按在了病床上。

她竖起眼看着吴望宇，学着电话那头男人的口气装模作样来了一句：“‘我的儿子只有一个。’”

“呸！我看那姓吴的王八蛋早就看他那个老婆不顺眼了，要不然当初怎么儿子一丢，就立刻把老婆弄死了娶了个婊子生下那个小混蛋！老娘还想着他这个亲生儿子能换多少钱，没想到白白搭了十几年进去！真他娘的艹蛋！”

董丽死死按住吴望宇，压根不顾时思的阻拦：“老娘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没想到竟找了这么大一个祸害。我他妈当初就不该去那个公园，就该一角踢翻你他妈那个婴儿车，把你当着你妈的面掐死……”

“你说什么。”吴望宇突然说。

他抬起手，紧紧握住董丽的手腕，用力将身子扬起来。董丽似乎没想到自己逆来顺受的儿子竟然会反抗，狠戾的表情中竟显出了一丝茫然。

吴望宇抓着董丽的手，直起身子。漆黑的眸子盯着董丽，苍白而消瘦的面容上，五官仿佛刀刻一般，深邃而冰冷，没有一丝表情。

“你说什么。”他说，“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