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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尔南晕倒前，那根银丝突然裂开。

一条蓝色光绒从它身上畸变而出，像一道微型闪电。

他知道，邹恋来了。

电光已经导入银丝，保住小命的同时，自己同样不可能全身而退——他刚这样想完，周身就传来一阵酥麻，人也应声倒了过去。

再苏醒时，眼前是一张双眼蒙着纱布的脸。

“南哥，你醒了……！”杭玖惊喜又雀跃。

魏尔南张着嘴，颤巍巍地蹦出两个字：“我……石……”

杭玖把一个黑色布袋塞到他手里：“在这，你别乱动了。”

“……小……小黑……呜呜呜……”

魏尔南相思心切，捧着布袋蹭来蹭去，突然觉得手感不对，一跟头从床上爬起来，难以置信地扒开布袋，开始往外倒东西。

戒指、胸针、手表、领带夹……没了。

“我石头呢！？”魏尔南脸色煞白。

“呃……”杭玖欲言又止。

看他这副样子，魏尔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不得某人不在，只留一个孩子当挡箭牌，这是躲清静去了……怂包！

“卸磨杀驴啊，明明说好了又不认账，他这次又有什么借口？”魏尔南对杭玖还是很有耐心，笑着问他。

“不、南哥……”杭玖从背后拿出一份文件来，递到他手里，“你先看看这个，这是当晚的搜查报告。”

魏尔南接过文件开始翻看，内容不多，大致就是：皇后夜总会的大规模彻查需要理由，还必须得是一个能让普通人都信服的理由，延尉队那边才能出师有名。

于是，他们找到那个丢了十六颗钻石纽扣的富二代苦主，以帮他追查盗窃犯为由，甚至以部分钻石纽扣出现在后台休息室为由，对夜总会展开了大面积的搜索调查。

贼喊捉贼嘛，内行做这个更是拿手。

“我们已经通过气了，结案后，有一半是你的。”杭玖补充道。

魏尔南哼了哼，知道这就是挟钻石以令长工的意思。

“人呢？你老大KO的那个。”他又问。

“死了。”

“我知道……”魏尔南摊开文件，有些疑惑，“人是死了，但身份总得确认吧？这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

“这……那个人，现在就剩下一把灰了……”

“……”

魏尔南无话可说。

只剩一把灰，摆明是邹恋的杰作，但既然能变成一把灰，说明当时的情况，肯定到了那人必须变成一把灰，才能让魏尔南活下来的地步。

他是亲身经历者，比谁都要清楚事态有多紧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也不能去挑剔邹恋，为什么没有把尸体留下来，唯独道理都懂，就是莫名其妙的窝火……

脸谱人的身份关系重大，本以为这回肯定能抓住些什么，这下全都白干。

魏尔南除了无奈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憋屈了挺长时间，才翻过文件的下一页，又问：“……那毒品呢？总该有发现了吧？”

“……毒品？”这下轮到杭玖疑惑了，他不明白魏尔南为什么会提起这茬，“南哥，我们当晚的搜查项目，也有扫黄打非，但什么毒品都没有发现。”

“不可能啊……对了，酒、还有冰块，你们查了么？就是南边吧台最末位的酒保，你老大让我去找的那个，他给我加的冰块有问题。”

魏尔南仔细回忆道，“而且，绝对不止我一个，当时现场肯定还有别人也嗑了药，你们都查了么？”

“……我们当晚清点的人数里，确实有一些昏迷不醒的客人，还有服务人员，里面也有那个给你加冰块的酒保，但他们只是醉了，毒检都是阴性……而且，现场的酒水也全部化验过，包括你喝的那杯，都没有任何问题。”

“……那我呢？我为什么会昏过去？”

“你……是被老大电晕的啊……”

魏尔南看着杭玖，杭玖也看着他，四只眼睛隔着一层纱布对视。

良久，魏尔南低下头，像是仔细思考着什么，又动了动手腕，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觉着好像确实没有哪里不对劲……

他合上文件，似乎打定主意要做些什么。

“那你们，还有别的发现么？”他再次抬头，笑着问杭玖。

“呃……”

杭玖也再次欲言又止。

即便双眼被纱布遮挡，魏尔南看不见他的眼神，但脸上的微表情还是看得清。

“让我猜猜，你们接下来的行动，已经定了？”

杭玖的嘴角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惊讶，魏尔南不禁起了坏心思。

“嗯，我知道了……没有任何搜查结果，却已经定下了行动目标，是因为什么呢？”他若有所思道，“尸体没了，毒品也没有，那就只剩下我冒死拿回来的那本相册了吧？”

杭玖的嘴角张得更大了。

南哥这未卜先知似的推理现场，他早已经历多次，再对上还是会忍不住惊讶，同时也不禁在心里叫苦，老大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这种事甩给他做？他真的不是撒谎这块料啊……

“哎呀，逗你呢。”

魏尔南看他认真纠结的样子，忍不住上手去捏他软乎乎的脸颊，“他能留你一个人来对付我，明摆着就是没想要隐瞒啊。”

“……可是……老大说了，之后的情况非常复杂，你最好不要加入……”

“那他是不是也准备了第二套方案，嘱咐你，如果我一定要加入，就按照第二套方案行事？”

杭玖无语。

“他这就是在甩锅呢，怕我缠着他要这要那，所以躲起来喽。好了好了，我保证，这次是我自愿的，我心甘情愿分文不取，一定要加入！说吧，可爱的小玖，你们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

脸谱人的残骸只剩一把飞灰，但他身上还有两件东西，并没有随□□一起消失。一件是那根银丝，另一件就是脸谱面具。

这两件东西经过验证，竟然都和姚夙有关。

银丝被邹恋电过以后，不再完整，断成几小段，证物科却无法分析出它的具体材质，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东西是一种新型物质，不属于市面上任何一种已知材料。

然而这种全盘否定的结论，刚好让邹恋确认了这条银丝的真正来源。

既然它不属于市面上任何一种已知材料，就必定是从非市面流通渠道中，才能获得的东西。在秦夏境内，这种代表最高科研的渠道，只有军方。

魏尔南还记得邹恋说过，最初导致十一科和延尉宗结盟的原因，是万民会和秦禁军的联手。那么能用这种稀有材料当武器的人，也就不只会和禁军有关，也可能和万民会有关，姚夙能得到这方面的资源，更是大有可能。

而那件脸谱面具，上面的花纹，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漆造工艺，正是出自“百门”之手，脸谱背面还刻着“百门”独有的篆书记号。

说起百门，是个有些年头的民间组织，历史底蕴相当浑厚，门内成员都是一些传统文化和武术爱好者。他们私下会制作一些特别物件，但从不售卖，也不外传，只在内部流通，紧俏得很。

百门的会长，由成员投票选出，几年更换一次。可巧就巧在，他们现任的会长不是别人，正是姚夙。

于是，这两件脸谱人的遗物，竟都和姚夙扯上了关系。

这其中当然不排除故意栽赃的嫌疑，做得也确实刻意，但最终让邹恋下定决心的，是另一件物证——魏尔南拼死带回来的那本相册。

相册里，除了受害者乔念琴的个人照片外，还夹着半张紫黑色纸片。

纸片上除了一个大写的“陆”字以外，还有半枚浮凸图案，正好能和先前从乔念琴食道里发现的那半张，拼成一个完整的标志。

“这个标志，是宏燊大厦淘汰掉的二级楼徽，所以初步推测，这是一张曾在宏燊大厦举行的，某个会议的与会入场券，而乔念琴的死，很有可能和那场会议有关。”

魏尔南亲耳听邹恋解释完缘由，皱眉问道：“可这和姚夙有什么关系？”

“12月31日，跨年夜当晚，姚夙也会去往宏燊大厦，参加位于21层的一个武学交流会。他派了不少人手跟着，私人行动的可能性不大，加之已经有证据表明，他背地里其实一直都在跟进这件案子。”

“……你想跟踪他？”魏尔南直言。

邹恋也不做迂回：“宏燊大厦的楼体，是四边形，套八边形，再套四边形的复杂结构，内部四通八达，很适合跟踪。跨年夜当晚，杭玖负责黑进大厦的安保系统，在外围控场。他的标记不能穿墙，现场人也多，所以大厦内部，由你监视。目标在武术界属于泰斗级人物，是当晚的贵宾，非常醒目，贴不贴身另说，只是盯着他，不难。”

“……泰斗？”魏尔南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姚夙那秃子也是质种，他使的那套气功，也是标记，这就是在招摇撞骗，你们十一科不管？”

“南哥，万民会里的质种，我们没有管辖权限的。”杭玖还在一本正经地解释，没注意到魏尔南那挑上天的眉毛。

他只是在抬杠罢了。

“啧啧啧啧……活佛总在天庭，牛马只找百姓，说好的质种绝对管制权呢？结果还不是只能管管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真是苍天无眼，世风日下啊……”

魏尔南像个遛鸟大爷似地叨叨咕咕，嘴角越扯越高，誓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给邹恋添堵的机会。

邹恋倒也不急，等他叨咕完，转手丢出几张照片。魏尔南往那上面一瞅，只瞅见一堆奇丑无比的牛鬼蛇神。

“这啥？”他大为震撼。

“交流会现场的吉祥物，东南西北四大武神，你选一个。”

所谓武神，要么不像人，要么活像鬼，要么四不像。

魏尔南脸一下就垮了。

“喂……我是潜伏型选手，你让我大庭广众的搞跟踪，还穿着这玩意？你怎么不穿？”

“衣服太矮，我站不直，你身高不足一米八，%正好。”

“放屁，我怎么不足一米八？”魏尔南愤愤反驳。

邹恋眼都没抬：“净高。”

“……”

“选一个。”邹恋把照片又往前推了推，不由分说，“或者，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行，选就选！”

咬牙切齿的魏尔南突然喜笑颜开。

什么四大武神，还能有钻石重要？等我忍辱负重，熬到结案……

他越想越舒心——

何以解忧，唯有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