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格斗
“从明天起，你们就是我格斗俱乐部的正式学员，记住你们的身份，下周成立仪式，你们哪个把这个读一下？”
向腾辉拿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格斗俱乐部代表人的发言词，字数并不多，寥寥几行字而已，可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都在埋头沉默着。
“怎么都不说话了？吃馒头噎到了？”
王凤左腿上缠了一圈纱布，又弄来根拐杖，懒洋洋的靠在一旁的门框上，看此反应，开口调笑几下。
“啧。”
向腾辉叉着腰，表情很是不耐烦，随手挑了个就近的男孩，要把发言词塞给他。
“就你，你给我读一下。”
被点到的男孩慢慢抬起头来，嘴里塞了一大块馒头，混着菜，眼神很懵懂，眨了几下眼，狠狠嚼了几下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一些后，发出了声音。
“我认不得字，我叔也没让我上过学。”
向腾辉沉默了，别过头抽了口烟，不再说话；男孩见他不说话了，立马又低下头去吃碗里的饭菜，眼神怯生生的。
王凤和他对视，双方的眼中都是无奈，以及对于孩子们的心疼，他们没有受到过教育，原本简单的一件事情，到他们这里反而成了最大的问题。
姜云姝听到男孩说的话，微微蹙起眉头来，抿着唇，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向腾辉嘴里叼着烟，绕过吃饭的孩子们，走到王凤身前，眯起被烟雾熏了的眼睛，把纸递给他，语气随性又无奈。
“你...”
“找个人背一下，明天别给老子掉链子。”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王凤一个人拿着纸，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和站在角落里发愣的姜云姝。
他看着这些孩子们，欲言又止，孩子们不识字的问题不是一两天就能改过来的，为了明天的开幕式，能够拿到钱，只能挑一个记忆力比较好的，先应付过去。可是，看着一个个的都狼吞虎咽着，都顾不上说话的样子，让他犯起了愁。
姜云姝看看身旁狼吞虎咽的苏木，再看看狼吞虎咽的其他人，一个想法悄然诞生，虽然自己上的学也不多，但是教他们点基础的还是可以的吧...
“你想读书，认字嘛？”
苏木闻言愣了愣，随机点点头。
“我想教你们认字，虽然我认识的字也不算多，但好歹基础的还是可以的，你觉得怎么样？”
“好，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明天开幕式结束了，我就教你们认字。不过，你兄弟们那边，需要你去说说啦，我有点怕。”
这么说着，姜云姝还做出了一个害怕兮兮的表情，怯生生的，拽着苏木的袖子，像一只兔子。
苏木看着她的眼睛，不自觉点了头，脱口而出“好”
“那就谢谢你啦，苏木。”
“嗯。”
苏木边往嘴里扒拉饭菜，边用余光观察女孩，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是笑盈盈的样子，嘴边的酒窝时隐时现，在说话的时候会习惯盯着别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发光，这种眼神他从没见过，至少，这是他第一次见。
女孩穿着米白色的带帽卫衣，深蓝色牛仔半身裙，手腕上还带着表，表带是皮制的，安静的时候能够听到秒针走动的声音，不过似乎他的心跳的太快了，以至于盖住了秒针的声音，女孩还穿着一双小皮鞋，走起路来带着哒哒的声音，他曾看着这双鞋远离自己，又靠近自己。
另一边，向腾辉站在办公室的书架前，落寞的眼神缓慢的扫过每一个奖杯，每一张荣誉证书，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向腾辉三个字似乎还在隐隐的发着光，有些刺眼。
夕阳的余晖透过一旁的窗户，照耀在他的脸上，那张被愁绪所包裹着的脸庞变得逐渐明朗起来，可，他又心事重重，伸手拿起其中一个奖章，大拇指在名字的地方轻轻的磨挲着，那代表了自己之前的荣耀，他眼前似乎出现了当初那个一腔热血，勇敢无畏的少年，少年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让他觉得刺眼，光芒刺痛了他的心脏。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那都是往日荣耀，他曾经说过，再也不会打拳了，现在这帮孩子只是用来宣传莼汁粉的幌子。可眼神触及到奖牌时，他又开始回忆。
回忆当初的荣耀；
回忆当初年少气盛的自己；
回忆自己一生的热爱。
王凤把奖牌都摆过来的时候，说：
总不能什么都是假的
他又止不住的想要嘲讽自己，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声叹息尽数吐了出去，伴着远处林间的一阵清风，远离了自己。
那些孩子自从来了之后，就把这里当窝了。
他对此感到无奈，可又无可奈何。
......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雨滴争先恐后地落在地面上，哗啦啦的，像是要冲刷着什么，洗去什么。
姜云姝去仓库找苏木的时候，还没开始下雨，但天阴沉沉，像一抹浓厚的墨，潜伏在云端之中，伺机等待机会，冲刷这片土地的忧愁。
走近门口的时候，能够听到里面的人清朗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的背诵着那篇发言词，不厌其烦。
因为明天就是正式发言的日子。
“尊敬的各位领导，尊敬的王总，我作为泷山...我作为泷山天福莼汁粉格斗俱乐部的全体学院代表，郑重地向你们保证，我们一定会在腾辉教练的带领下，认真训练，不怕苦，不怕累...”
“苏木？你在哪？”
姜云姝穿着睡衣，散着头发，手里抱着几本书，小心翼翼地走进仓库，小声的呼唤男孩，一边伸出手在身前摸索着什么。
听到女孩的声音，背诵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木床嘎吱一响，是苏木，他从上铺翻身跳下来了，急匆匆的，半踩着鞋子，去接女孩。
“你怎么来了？”
苏木急忙上去搀扶住姜云姝，手刚握住女孩的手腕，又觉得不太妥当，改为隔着衣服袖子，托住女孩的胳膊。
“你白天的时候不是说，想要先看一看我那里的书嘛，我挑了几本比较基础，简单的。”
女孩的声音在此刻变得轻飘飘的，怕吵醒了别人，那双平时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下变得有些黯淡，说着，还举起手中的书，朝着男孩晃了晃，那抹笑容依旧，亮眼。
“不过就要麻烦你一下啦，因为我一到了晚上眼睛就容易看不清，妈妈说我这是夜盲症。”
苏木注意到女孩的动作，连忙又把书接过到自己手里，引导着女孩，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苏小步的床边。
“欸姝姐姐怎么来了，还带着书？”
小孩子一般精力旺盛，苏小步更是如此，偌大个仓库，只有他和背发言稿的苏木还醒着，见到姜云姝时，欣喜的凑过去朝她笑，却发现姜云姝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回应他。
经过几天的相处下来，姜云姝已经和大家混熟了，平时苏小步最喜欢粘着她，马虎最是口是心非，平时对她说话总是很凶，嘴上说着她能教认什么字，但也从没说过打击她的话来，也会乖乖看她给的书，虽然看不太懂就是了，但她还是最喜欢待在苏木的身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苏木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很干净的味道，形容不上来，但就是闻起来觉得很干净，为此，她去闻了洗衣液，洗衣粉的味道，显然并不是同一种味道，为了搞清楚，她还特意去闻了苏小步和马虎身上的味道，都只是洗衣粉的味道而已，闻到马虎的时候，他还骂她是小狗呢。
哼！
讨厌的马虎。
所以为了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味道，姜云姝几乎时时刻刻粘着苏木，认真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到底为什么这么香。
不过这项研究还没进行一天就被迫终止了，因为向腾辉发现了两个人举止亲密，心里警铃大作，立马‘拆散’他们俩！不能让这个小子给自己乖乖的外甥女给拐走了！
“小步？抱歉啊。姐姐现在看不太清你，等白天，姐姐再陪你玩好吗？”
姜云姝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眼前的男孩，想要伸手去摸摸他。刚刚摸上眼前人的脸庞，结果苏小步不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姐姐，你摸的是我哥。”
“哦，哦对不起呀。”
姜云姝瞬间觉得手底下的脸开始变得滚烫起来，立马收回手，手指不自然的屈伸几下，僵硬般不敢乱动。
“没，没事。”
苏木的声音带着些不难察觉到的颤抖，在姜云姝看不到的时候，他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挠挠脑袋，又去摸摸木头床，最后又翻开书。
“谢谢你的书，我会保管好的。”
“嗯嗯。”
苏小步呆呆的看着两人相顾无言的样子，傻兮兮的挠了挠头，首先挑起了话头。
“姐姐，你上次给我的糖好好吃，明天我还能吃到嘛？”
姜云姝听到他说话，想要面对着他回答他，可又看不清他具体在哪，天越黑了，她原本能够辨别的模糊的身影也消失了。现在的她和盲人没什么区别。
苏木见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上前，轻柔又不失分寸感的牵住她的手腕，指引着她触摸到一脸期待的苏小步。
“谢谢。”
女孩下意识的道谢，声音轻飘飘的，柔柔的，像是一阵风卷过，包裹住他柔软的心。
“当然可以呀，小步这么可爱，明天多吃两块好不好呀？”
这次姜云姝没有摸错人，双手捧住苏小步的脸，稍微一用力揉揉他可爱的小脸蛋，他也不反抗，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夜下依旧很亮。
“嗯嗯，好啊。”
不知道是这句话声音太大，还是他们一直的窃窃私语，马虎醒了。
“你们吵不吵啊，还睡觉吗？”
一瞬间，三个人都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姜云姝转过头，朝着苏木眨眨眼，其实她也不确定苏木是否还在她身后了，眼睛看不见了，对周围的感知力似乎也变弱了，但是她冥冥之中觉得，只要她转身，苏木就会在她的身后。
“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木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腕，扶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外面已经下雨了，小雨浠沥沥的，还有要变大的趋势，男孩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女孩，一路上很安静，两个人都不说话，但又都不觉得尴尬，相反，两个人都很享受此刻的宁静。
这段路程并不远，也不近，但却足以让两个人靠的更加的近。
姜云姝听着耳边的雨声，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男孩炙热的体温持续传过来，被圈住的手腕在此刻隐隐有些发烫，好像要被烫坏了。但她又不想挣脱，也许，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呢，再长一点...
她脑袋里不适宜的冒出了偶像剧里的情节来，男主和女主似乎也是这样的，男主护送着女主回家，送到门口的时候，女主似乎还会请他到屋子里坐一坐，喝喝茶，最后离开的时候，女主还会给男主一个吻，两人笑得都很甜蜜。
想到这里，姜云姝突然觉得有点热，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真是的，小小年纪怎么可以想这些，以后再也不看这些偶像剧了! 感觉脑袋都被荼毒了。
但她又有点想乐，脑袋里冒出些坏点子来，要是她也模仿偶像剧，在屋子门口邀请苏木进去坐坐呢？他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哈哈...”
姜云姝突然乐了出来，一声笑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拨乱了苏木的心弦，整个人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一幕好像偶像剧。”
“什么是偶像剧？”
“偶像剧就是...就是主角谈恋爱。”
“什么是谈恋爱？”
“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心里只有彼此吧，然后会一起走向婚姻的殿堂吧，我也不太懂。”
“哦。”
说笑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姜云姝的房门前，到达目的地了，骑士成功的护送了公主。
“我怕你看不见，我帮你把灯打开，你能看见后，我再离开，好吗？”
“嗯，好啊。”
苏木推开她的房门，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像是什么熏香，她的身上也有这种香气。他晚上的视力很好，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房间灯的开关，在打开灯前，他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她每次眨眼，她的眼睫毛就会扫过他的手心，痒痒的。
似乎痒的不只是手心...
“怎么了？苏木。”
“突然开灯的话，会很刺眼的。”
“那你要捂好我哦。”
“嗯。”
啪的一声，整个屋子变得亮堂起来，苏木眨眨眼，似乎已经适应了，而姜云姝依旧被他遮住眼睛，只感受到周围变亮了。
等了一会，苏木温柔的声音才传来，“现在我要放开手了，觉得刺眼的话，你就把眼睛闭起来。”
“好。”
感受到苏木的手收回去了之后，姜云姝眼前的光线变得亮起来，她眨眨眼睛，看向眼前的男孩，右边的肩膀似乎被雨水打湿了一点，但那双狗狗眼依旧含笑的看着她，主要到她的视线，男孩腼腆的笑了，嘴边的酒窝也出现了。
姜云姝朝他微笑，上前握住他的手，干燥而又温暖，语气诚恳。
“今天真是麻烦你啦，还护送我回来，苏木。”
又是这声苏木，这下他真的要觉得自己心脏有毛病了，不然为什么一看到她，就不自觉的加速。
“没，没事，那我先走了。”
“嗯嗯，对了，祝你明天发言顺利，加油哦，我相信你。”
“嗯。”
然后，苏木几乎是落荒而逃，带着耳尖可疑的一抹红。
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干了什么有点出格的事后，姜云姝猛地蹲在地上捂住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苏木回到‘宿舍’的时候，苏小步还没有睡觉，似乎在等着他，但苏木知道，他只是睡不着而已。
似乎是为了平复刚才过快的心跳，苏木回到床上，又开始背诵明天的发言稿。
“尊敬的各位领导，尊敬的王总，我作为泷山...我作为泷山天福莼汁粉格斗俱乐部的全体学院代表，郑重地向你们保证，我们一定会在腾辉教练的带领下，认真训练，不怕苦，不怕累...”
“哥，你都背了几百遍了...”
苏小步的声音带着些无奈。
“你不要吵，我还没有背熟。”
苏小步无语，撇了撇嘴，不再开口了,而是寻找着什么其他的乐趣。
“我们一定会在腾辉教练的带领下，认真训练...”
突然，他把视线转移到一旁的风扇上，伸手拉开风扇的开关，嗡嗡几下，风扇开始运作了。
“这个太有意思了，和龙王一样会起风。”
说罢，苏小步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一个破风扇，你玩好多天了，关了！”
马虎被吵醒，被风扇声吵得有些烦躁。
苏小步再次撇嘴，拉了几下风扇的拉绳，美妙的风扇声结束了。
“马虎哥，我觉得他挺牛的，他要是教了我们，我想都不敢想...”
“不敢想什么！？”
“我们再去摆石头就厉害死了。”
“厉害个什么，他要真的是冠军，能让我一板砖拍晕了？再说，他哪个样子像个好人？”
说罢，马虎就躺下准备再次进入梦乡了，苏小步在一旁有些失落，但又不怎么在意似的，也躺下准备睡觉了.
“不过，那个姜云姝倒是性子软的要死，她要是当我阿妹就好了，我肯定每天都对她很好。”
“马虎哥，你喜欢云姝姐啊？”
“喜欢个屁，她只是招人喜欢而已。”
“那你就是喜欢云姝姐。”
“...快给我睡你的觉！”
“哦。”
苏木在上铺听着两人的对话，马虎喜欢姜云姝吗？那自己怎么办？他也喜欢姜云姝吗？
这样想着自己学了格斗以后的未来，想着明天早晨的发言，想着姜云姝，准备睡觉...
“这个床太软了，要是能一直都住在这里就好了...”
“对，我现在身上都是香的。”
“女孩子才要香嘛！”
不知道是被谁吵醒了，不过也不重要了，一群男孩子各自躺在床上，附和起苏小步的话来，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外面浠沥沥的下着雨，屋里的一群男孩嬉笑着，他们都希望能够在这里多带些日子，不管是因为人，还是因为这里的床比较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