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你陪陪我

钟无正死了。

长枪穿过他的胸口那一瞬间,血花绽放,他只来得及朝谢尘缘露出一个笑容,便脱力般头垂下去,双膝跪地。

谢尘缘还来不及问他,如何从东厂和刑狱司手下逃出、又是如何来到这里、他脸上火灼般的痕迹又是哪儿来的?

他也来不及告诉他,他和其余兄弟没有放弃他,他们去救他了,这一年,他们也一直借归墟宗的力量在找他。

他就死了。

眼见其余几人已经要攻向谢尘缘,但见一穿着平平、叫人难以多加留意的女子几个纵身飞至他们面前。

这时,众人才得以端详她那一张端严之致,尤带英气的面容。

她高举令牌,大声道:“刑狱司司狱长莫飞弦在此。所有人等切勿伤害朝廷重要人证性命,我要捉拿他回刑狱司!”

这一命令,几乎是在保住谢尘缘了。在场的人都有些犹疑,谁也不敢出手甚重。

却有人道:“还请姑娘让我们看清令牌,好确认身份。”

莫飞弦掏出火折子,映亮了手中的令牌,只见上方当真有刑狱司的印记。见众人默然,她旋即转身走向谢尘缘。

这光头和尚抱住钟无正,面向山下的地方漠然坐着,已经伸出了他的右掌。

他竟然要自尽!

莫飞弦顷刻间打出飞蝗刀,那把刀力透骨髓,谢尘缘闷哼一声,右手已经无力垂到地上。为免他再咬舌自尽,另有两个武林中人快速走过去,将谢尘缘的嘴和手绑缚起来。

只是瞬息,谁人都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只听极轻极微的“嗤”地一声,这六阎罗之一的谢尘缘便双目睁大,微笑倒地。

他们当年在翠屏山,说要同生共死,而今,他也下去陪他们了。

莫飞弦脸色肃肃。

那两人身手极快、极好,在夜色之中完全叫人看不到身影。

她握紧拳,想到方才她趁乱为那位殷姑娘下的牡丹散,吐了口气,还算有踪迹可追寻……

有两人遍寻谢尘缘的身体,忽而纠出一根黑色的银针。

莫飞弦扫了一眼,转过身面向众人,“今日万佛寺一案,我将去信至琴川城地方刑狱司由他们接手。至于这些凶嫌,我会亲自追讨,查清真相。”

她望向万佛寺的一位长老:“还请万佛寺多加配合。”

*

殷琼玉被安放在床上。就在他们刚刚抵至合欢楼后不久,林逸尘方匆匆赶来,她办完父亲的事再出发已经追不上殷琼玉一行人,这几日跑死了一匹马才得以及时赶到。

也幸好及时赶到。

“逸尘!我给少主把过脉了,脉相还是时急时缓,十三他们喂少主吃下了天穷碧落丹,不知和奇毒相融至何程度。”

林逸尘身覆寒霜,匆匆赶进屋内,就听剪秋罗急急说了一大堆,她点点头,以示清楚。又扫了一眼殷琼玉惨白如纸的面容,轻声道;“你们出去,给我领热水、温酒来。”

旋即“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剪秋罗看着沉默不语的雁凭生,干干一笑,“您、您怎么在这里?”方才不是已经叫仆使领他去厢房了吗?

雁凭生道:“我想知道他的伤情。”

等林逸尘打开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钱算子也不知何时来的,滚圆的身子蹲在那里,浑身都挂满了金饰,颇似一座小金山,还泛着光。

“少主如何了?”剪秋罗和钱算子着急地追上来问。

“我不知道谁给阿玉输的真气,平复了他动用归墟功法引起的筋脉逆行之痛。还算阿玉幸运,我改过的天穷碧落丹和那无名奇毒可以相互融合了。”林逸尘有几分疲惫,这才注意到这个俊秀如璋、陌生面孔的男人。

“你的男宠?怎么带到这儿来?”她问剪秋罗。剪秋罗此人,时不时就更换男宠,宗内了解她的人都有些习惯了。可这时候还带在身边……

“这真气是你输的?”

剪秋罗怒极,又担心雁凭生的身份,只赔笑道:“雁少侠,我们归墟宗的人,都喜欢开玩笑……”

方才与雁凭生打过照面的钱算子也跟着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

剪秋罗连忙凑到林逸尘耳边蚊鸣道:“他、他不是我的,他是少主的……”

殷琼玉的?她怎么不知道。

林逸尘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比殷琼玉身量略微宽厚些,气质如寒潭玉剑,便是方才被误会为男宠,也没什么生气的迹象,看来脾气还算不错。

林逸尘道:“抱歉,雁少侠,是我太过心忧……敢问这真气可是雁少侠输的?”

雁凭生点点头,“下山之路上我为他送了一些。”

“多谢雁少侠救命之恩,”林逸尘认真拱手,“若非少侠相助,怕是阿玉要凶多吉少。”

“不必。”雁凭生淡极,“我救他不过为了我们二人的烟雨亭之约。”

闻言,林逸尘睨了一眼剪秋罗,后者尴尬地搓了搓手指,没再说话。

他低头思衬,正色道:“倘若我用本家心法时时与他输送真气,他的病可解?”

林逸尘蹙眉摇首,“阿玉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他中了无名奇毒。你的真气,只能平复……不能解毒。”

“如此,”雁凭生回头望向剪秋罗,“着人安排,我要沐浴。”便施施然走了。

*

已是卯时。

殷琼玉睡得不甚安分,不知因何眼角沁出几滴泪水,还在梦中大叫起来,吓得十三连忙唤醒他:“少主……少主……”

“娘亲……爹,不、不……”忽地惊醒,殷琼玉浑身冷汗淋漓,难受地捂住胸口,方见一旁十三忧心道:“少主,您没事吧?”

这屋内帐暖炉香,烧着上好的银丝金炭,他的面前没有那几个黑衣人,他是安全的。

略微缓了会儿,殷琼玉摇首以示安抚,哑声问:“万佛寺那边如何?”

“十二和十四传回消息,谢尘缘、钟无正身死,他求过十二他们,若事发紧急……山下备的几匹马车向四方散去,通向合欢楼的车辙也被今夜城中大雪覆盖,不必担心我们暴露影踪。”

“还有,刑狱司司狱长莫飞弦今夜也在万佛寺中。”

室内一时寂静。

莫飞弦……

殷琼玉垂下眉眼,暗淡的烛火照出他内心惶惶忧然,明知踏上此路,身边的人势必要经历这些,可是他还是犹疑自己是否步错了路。

十三只感觉他的少主似乎颓靡了几分,在影绰的纱幔之中,忽听殷琼玉道:“去信韦青宴,叫钱算子亲自去。要买一条西杭城的小白蛇给他,再带上落雪桥边的映月酒,还要告诉他,钟无正找到了……”

这是谢尘缘应许的诺言。

“是,少主。”

“顺便去查一查那个莫飞弦的底细。好了,十三,你下去休息罢。”

*

白梅树覆了满夜的雪,更显雪景清绝孤傲,美不胜收。

有一人手中拿剑,却是不得章法地舞着,看不出什么剑法的样子,仿佛在发泄心中的苦楚、痛恨……万般思绪,都在那篷飞的碎雪之中。

雁凭生望向院中那人,此时她如此不得章法的脸式,倒是看出几分往日不曾见过的疏狂之意。

院中人停了,落梅如雪乱,不知何时拂了他满身。

雁凭生不太理解,自从他拜别父亲,离开天藏谷入还韧崖习学无情剑,他就一直习学种种情意的简化,以保证剑心至纯。

可是看到如此的雪中乱剑飞舞一景……雁凭生动了,他飞身至殷琼玉面前。

这人明明在病中,此时却只着单衣,略穿了一件斗篷,浑身都是乱的、冰的。

雁凭生蹙眉道,“你不冷吗?”

闻言,殷琼玉抬首,一双眼却是通红,可见方才当是哭过。这一幕,不知为何,竟叫他想起一位童年玩伴,也曾在雪中哭着唤他……

只是他已经故去了。

“雁凭生,我问你,你缘何救我?”他径直盯着他。

“殷姑娘别忘了,我们有烟雨亭之约,你是一位可敬的对手,毒总是能解的……”雁凭生将实话托盘而出,甚至难得说了句安慰人的话。

尽管这句安慰太过朴实,一时叫两人都难以分明它的分量。

殷琼玉“哦”了一声,忽然像头撒气的小兽一样,突兀地撞进他怀里,瑟瑟发抖地说:“我是男子,你应当叫我一句殷公子……”

什么?雁凭生愣在原地,甚至都忘了要回答什么。

“抱抱我罢,我好冷,也好累,没有力气走回去了。”殷琼玉皱皱眉头,倚靠在雁凭生的肩头,却似要软倒在地一般。

雁凭生忙捞住他,一时扑来了满腹梅香。他再仔仔细细端详殷琼玉的面庞,见他眉间覆雪如冰霜,双颊酡红,方知他恐是起了高热。

这院中连廊复杂,初来乍到,雁凭生早已忘却他的房间在哪里,一时还转了个半天,才抱着这冷梅一般的美人,回了他自己的房内。

及至房内,将殷琼玉放到床上时,他却忽然被他拽住了。

殷琼玉模模糊糊地、很委屈地说:“你陪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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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不要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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