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难道不是叛教吗?”
对于如此违逆的话语,巴维尔也只能用一种自己都难以信服的语气进行驳斥。
“为什么?”米伊语气真诚地发问着,以至于他接下来的话语听着更像是讽刺,“因为我信仰拉埃尔?”
看着哑口无言的巴维尔,摩恩忍着笑扭过了头。
他很想知道米伊是否知晓自己的异质。
米伊·普尔逊当然知道自己与常人的不同。
他只是狂人,又不是痴人,而且就算自己没发现这个问题,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也会不断有人提醒他这件事情。
不过那又如何呢?
就算和他人有所不同,但他同样在饥饿的时候需要进食,受伤以后会感到疼痛,指甲和头发也会不断生长,定期需要进行修剪。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的感情有什么缺失,也会感受到悲伤、愤怒以及爱意。
他并不觉得这份不同的差异大到能将他排除出人类的范畴。
既然拉埃尔能够让他于世间诞生,那么想来他的存在也是某种神明的旨意。
不过,作为一个拉埃尔的信徒,他还是会去尝试理解他人的意思。
米伊看了眼肩膀耸动的瑞尔族,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哪句话让对方如此开心,不过过往的经验总结告诉他,他大概表达的又有问题。
“我们本来也需要一位观察员跟着这位先生一起走,恰好你也能找那位精灵询问答案。”
米伊决定先跳过这场有关叛教与渎神的辩论,回到最开始的那个话题。
虽然他仍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聊到这种事情,甚至会让这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小骑士反应这么大。
见话题又回到派遣教廷骑士加入他们队伍,摩恩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争取一下。
事情不出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提前拔去萌芽,让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例如,不让一位教廷骑士——即使还是实习骑士的巴维尔,和维尔德见面。
“阁下。”摩恩看了眼仍旧被困在自己逻辑中的巴维尔,“我们之间的信任应该不需要让这样一位观察员跟我回去。”
“不行。”米伊毫不犹豫地直白拒绝了,“教廷骑士必须要知晓情况才能进行调动,我们必须要派观察员才行。”
“而且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米伊在自己的记忆中翻找了一番,确定了自己从未见过这样一个瑞尔族,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信任是从哪里来的。。
摩恩意识到自己要用更直白的语言去进行表述,否则他们这位骑士长很明显听不出人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只是作为一个骗子,他还真不习惯这样说话。
“您不担心维尔德和这位巴维尔骑士发生冲突吗?”
“他身上的圣令不是已经被杰拉德撤去了吗?”米伊显得十分惊异,像是不明白摩恩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他为什么还要和一位教廷骑士起冲突?”
这原因可太多了,摩恩默然地想着。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即使毫无关系也能产生争执,更别提教廷和维尔德之间那过去的事情了。
“你们这些普通人想的可真多。”
米伊听完摩恩的表述后,用一种惊叹的语气将这句话说出。
只是这个称谓……
摩恩发现自己也体会到了巴维尔之前的感受。
这种想说些什么,却又困囿于语言的贫乏而无法表达,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都不明白米伊是如何,如此自然的将自己摘出了普通人的行列,就像是活着就需要呼吸一样自然。
而且对方不是像王城中的某些人一样,通过刻意的行为来标榜自己的不同,骄傲于自己与普通人的不一样,以此来展现自己的“非凡”。米伊只是纯粹的说出一种客观的事实,将自己的异常归类到“不普通”。
“不过如果那位精灵真的干出这种事情的话,即使他的身上没有圣令,我也会一直追捕他。”
摩恩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把这样像是威胁的话语,说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一样,不过巴维尔显然是深受感动。
“团长……”
“把你的徽章带好!”米伊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份感动,将放置在桌上的徽章弹到巴维尔手中,“仪容不整,回来之后写一千字的检讨!”
摩恩没有去看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的巴维尔,因为他发现这两位教廷骑士都对这个决定没什么异议。
他们都在别人的地盘上了,就算拦着对方也能找到他们,他再拒绝又有什么用呢?
摩恩只能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已然模糊不清的高塔,思考着该如何解释多出这么一个人,哀叹着自己这不幸的命运。
不过米伊骑士长显然误会了这道目光的含义,十分尽心地为摩恩介绍起这座高塔的历史。
“……”
不,他其实并不想听,他知道这些事情。
只是听着米伊忽然如此热情地为自己讲述那座高塔在曾经的战斗中的损毁,那些拼死抵抗的人最终被魔潮吞没的可歌可泣的过去,摩恩只能保持住沉默,完全没有容他插话的空隙。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这位骑士长如此主动,而且还如此熟练,就像是专门从事这种事情的向导一样。
“原来你不想听吗?”
见对方还打算继续介绍这座高塔损毁前的历史,摩恩终于打断了米伊的话语,结果就听到对方这喜悦的询问。
摩恩决定舍弃所有的礼仪,再直白一些,免得自己那些拐弯抹角的话语让这场对话进行到黑夜。
“为什么要和我说那座塔?”
“每个来这里的人都想听那些事。”米伊耸了耸肩,“我只好把这些都背下来和他们说,我还以为你也感兴趣。”
“如果那座塔倒掉的话就没这些事了。”
摩恩神色复杂地提醒着这位口无遮拦的骑士长:“那是那场战斗留下的遗迹。”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好好保存起码比让它倒塌要好。
起码让它伫立在那里,就能证明教廷重要的作用,对教廷来说也是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只是,摩恩显然又忘记了,这种说话方式在和这位骑士长聊天时会产生的问题。
毕竟人的习惯是如此顽固,只要稍不留意便会让它重新表现出来。
“确实。”米伊认同地说道,“那些炼金师搭建的塔稳固得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您从没想过维修它,把它留下来吗?”
“留下来干嘛?”米伊反问道,“那里面都没有人住了。”
“作为教廷荣耀的证明……?”
米伊显然没想过这种事情,难得的愣了一下。
“可我们不是已经驻扎在这里了吗?”他疑惑地说道,“那不过是座已经腐朽的塔,有什么荣耀需要维持?”
“这就是我们一直维持的荣耀!从那场魔潮至今,这些炼金原件便从没停止过工作,不断有炼金师改进它们,让辉耀之塔能一直发挥着它的功能。”
诺卡看了一眼在前方自豪的进行宣讲的向导,将目光重新看向下方不断变动的炼金结构。
繁杂的元件搭配在一起,成为动力、传递动能,构成一幅充满理性光辉的巨幅画作。从巨型玻璃透射而入的光线在这些元件中行进,让人能够看到它们富有光泽的纹理。然而这也只能让人看到最表面的一层,所有人都能透过元件齿合的缝隙看到下方半遮半掩的景象。
每一次这个结构中的元件互相影响,如同万花筒一般变化的时候,都会引起前面队伍中人群的惊呼,全都在感叹着这个人造的、充满了逻辑之美的奇迹。
虽说是作为坠在后头的偷听者,但他们这个三个人的小队伍显然没有什么偷听者该有的自觉。
和前面不断发出声响的人群相比,梅兰尼只是缺少兴致地看了下方一眼后就撇过脑袋,看向玻璃外已经细小如蚂蚁的行人,看向那些在底下被人群包围起来的表演。
这种表现,甚至还没有当初上摩恩那些幻境教学时活泼。
而维尔德,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否对下方这些景象感兴趣,毕竟这位精灵虽然目光一直在看着那些炼金结构,然而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和前方有个探出半个身体被重新拉回去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至于他自己……
这一部分是时钟的动力装置,那一部分负责操控外面广告的变换,还有一块像是计时装置一样的东西,负责连接起两边,让辉耀之塔上的广告能够随着时钟指针的拨动而改变。
未知总是能带来别样的魅力,但在用目光拆解完他能够看到的部分以后,这个装置就对他不太有吸引力了。
这是一幅十分好看的景象,严谨的逻辑之美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会令拥有智慧的人着迷。但在看过比这个结构还要宏大数百万倍的事物,和谐而统一的进行运转的场面以后,这样的东西确实不太能吸引他。
前方进行讲解的向导或许也已经对这样的景象感到习以为常,在等待了几分钟让人们发泄过心中的激动后,便准备带领这些人前往下一个目标。
“我们接着要前往辉耀之塔下方的地道,当时的人们就是依靠这条地道在魔潮中保存下力量,发起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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